同谋(78)
“随他吧,有人看着就行。”
凌子夜觉得与其看着酒被喝光还不如加入他们,吃过晚餐,看天色渐暗便搭起了桌,喝了几杯,又让人拿出了牌:“开几把。”
“啊??”
“不是说这辈子都不赌了吗?”
“你懂什么,家主只是找个缘由给我们发钱。”
“我不玩。”凌子夜拉着任祺安在桌前坐下,意味不明地笑,“让他玩。”
“那输的钱是他出还是家主出?”
“我出。”凌子夜说。
虎宿的几个人十分同情地看着和他们同桌的几个人,到另一边单独开了一桌,不到半小时再回过头来看时,那几人都愁眉苦脸,怨声载道。
“怎么能每把都赢啊…”
“裤衩子都快输掉了!”
“怪不得那个女神仙说我要破财…”
第一次把以前输给这帮人的钱都赢了回来,凌子夜在任祺安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任祺安偏头看他开心,也勾起了唇。
“家主家主!!”一个小蜜蜂beta提着篮子跑过来,“我刚刚采到新鲜的构树果,先给你吃一个,你幸苦了。”
他把洗干净的果子喂到凌子夜嘴边,凌子夜笑笑,低头咬进了嘴里。
“家主。”小蜜蜂又开口,“这次你会一直留在家里了吧。”
“对啊家主,你都走了好几个月了。”
任祺安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凌子夜,抿紧了唇。
凌子夜弯着眼睛停顿片刻,不动声色地回避了问题:“我不在,你们玩得更开心吧。”
“哪有!”小蜜蜂掸掸耳朵,“我们可想你了,特别是子朗,望眼欲穿地等你回来,我看他都快相思成疾了!”
“胡说什么你!”去凌子夜的房间拿了件外披回来的陆子朗刚好听见这话,瞪了小蜜蜂一眼,将外披罩到凌子夜身上,“家主,小心着凉。”
凌子夜笑笑,没说什么,小蜜蜂又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个盒子:“差点忘了!”
他指指另一边,一个十四五岁的白孔雀omega身着一袭白裙躲在柱子后面怯生生看着这边,看上去有些胆小,只露了半张脸,皮肤雪白,银灰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发尾分化出无数白色的雀翎,后背还背着对小小的白色羽翼。
“小椋送你的。”小蜜蜂把盒子递过来,里面装着条发带,织着细腻的白色绒羽,末端编折射萤彩的雀翎,熠熠生光。
“真好看。”凌子夜接过来,又看向那边,柔声说:“小椋,过来吧。”
女孩犹豫着没动作,凌子夜又安慰她:“没关系的。”
女孩这才踌躇着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大家也看见了她另外那半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除了皮肉上的腐烂,连骨骼都已经有不可逆的损缺,眼睛也只是填充上去的义眼,看上去颇为骇人。但任祺安只是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
今天生人多,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敢与人对视,手也绞紧了裙子,一走过来就躲进了凌子夜怀里,害怕地瑟缩起来。
“不用怕。”凌子夜拍拍她脊背,“谢谢你,我很喜欢。”
女孩不说话,只是拿起发带,替他编上头发,没等凌子夜说话,她很快便又捂住脸,躲回了暗处。
凌子夜仍然笑着,眸光却黯淡下去。
所谓家主,一家之主。任祺安知道他放下这些人和事来到自己身边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更没有资格要求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可他仍然自私地想要凌子夜留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
其实任祺安也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对凌子夜都谈不上好,更无法与这些待他体贴备至、关心爱护他的人相比,但任祺安想要对他好一些、更好一些,把迟来的温柔都补给他,让他知道他为自己做的那一切并不是一点都不值得。
只是不知道凌子夜还愿不愿意给他机会。
夜晚的大宅灯火通明,接近于烛火的暖橙色火光缀在柱子上、檐廊下、草树间,晕开金纱一般的雾,宋典和鬼冢几个人组了缺了个鼓手的乐队唱一些轻缓的歌,悠扬的乐音掺杂着不知名花香轻轻拂散。
“这儿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不想走就别走呀,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做。”戚星灼笑笑,举起相机,“一起拍张照吧。”
大家都说说笑笑,只有梅比斯坐在角落看着面前的水晶球,抬着酒瓶机械性地灌酒。
任祺安很少喝醉,但许是这酒掺着那几味香料起了什么附加作用,感觉到脑袋有些发晕时,他便没再继续喝,却还是很快便被翻上来的后劲儿冲得天旋地转。
“这酒后劲儿也太…”一旁的宋典也中招了,又菜又爱玩、已经开始发酒疯的简弈心则是直接缠上了凌子夜:“凌、凌子夜,你这个骗子,把我们当猴耍…你你你你你不感到羞耻吗??”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默默掏出了手机录视频。
“你…你简直卑鄙!恶俗!可耻!下流!令人作——”他话没说完就被嫌聒噪的任祺安一把搡开,而自己也不甚清醒的任祺安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很快也有些站不稳地扶上桌子。
看场面实在太混乱,凌子夜只能保存好视频,架起已经迷迷糊糊的任祺安打算回房间,却被身材太过结实的他压得踉跄几步:“怎么…这么重…”
戚星灼连忙上前来帮忙,而坐在地上的简弈心还在喋喋不休:“凌子夜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怕了?我今天就要一条条说清你犯下的种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别给公会丢人现眼。”苍绫华满脸嫌弃,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话音未落,几面蛛网飞过来糊到了她脸上,她眉角抽搐着一把抹掉蛛丝,攥紧拳头站起身:“简弈心你找死——”
“别理他。”戚星灼和凌子夜一起架着任祺安往外走,干笑两声。
“没事。”凌子夜扯扯嘴角,“反正酒醒了尴尬的是他。”
三个人像初初开始学步的连体婴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还有一个往下滑,劲儿不往一处使,不过几百米的路,到房间时,凌子夜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我来就好,星灼你去吧,我看时雨好像也有点醉了。”
戚星灼点点头:“祺安倒是不会像弈心一样发酒疯,不过有什么事你喊我们就好。”
“好。”凌子夜关上房门,扶着任祺安挪到床边,却被他压到了床上。
凌子夜被压得有些呼吸困难,费力地吸入两口空气才蓄了蓄力一把推开他。
凌子夜坐起身,解下脑后的发带,十分小心地放到了床头柜上,腰却突然被紧紧环住。
任祺安把脑袋搁在他肩头,发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轻掸时蹭着他的脸颊,有些痒。
凌子夜一时竟错觉是Ann扑到了自己怀里,发了两秒愣,随即抬手回抱住他。
他抱得更紧了些,浓郁的酒气掺着白檀沉香溢散出一种古怪却令人上头的气息,冲得凌子夜也有些发昏,半晌才犹疑着出声:“任祺安…”
任祺安不说话,凌子夜又让他抱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才扳着他肩膀让他直起身,又一次被推开的他眸光朦胧,却仍缓慢地聚焦在了凌子夜身上,红着眼有些着急地开口:“别走。”
凌子夜微微睁大了眼睛,呆怔着凝视眼前这个完全不像任祺安的任祺安,不知该做何反应,又觉得或许并不需要反应,他只是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没能得到凌子夜的回应,他又突然将凌子夜压倒在床上,两手撑在他身侧,脸上的神情不容抗拒,却折着耳朵显出不安的执拗,尾巴也焦躁地在身后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脊背:
“——你是我的…不能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