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103)
那双碧玉一般的眼瞳一片混沌,没有任何情绪,目光聚焦向虎宿的一行人时,大家都本能地后退,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大气都不敢出。
可即便被无差别攻击的兽.性支配,他仍凭借气息认出了这群替他找回角的人,于是他很快转身,面向组织的人,缓慢抬起萦绕着强电流的手。
磁女脸上显出一丝慌乱,颤着手收紧困着月岛薰的铁网,甚至打了个结巴:“走…快走!!!”
见凌子夜还想冲上去救月岛薰,乔斯钦只能一针麻醉剂扎到他手臂上,虽然已经是极高的剂量,但用在他身上仍需要一些时间才起效。
乔斯钦强行箍着他腾起翅膀,要飞离这里时,翅膀却被一道电流击中,巨翼蝠眼疾手快拉住了离自己近的乔斯钦,而凌子夜则从半空坠落。
任祺安什么都顾不上,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下意识冲过去,速度快得仿佛瞬移,稳稳将他接入怀中时,自己也被高速下坠的重量掼倒在地,脊背立时扩散出一阵钻心的剧痛。
乔斯钦费力地支撑起身体,正要过去,上空却劈下来无数道强电流,雪蛾omega也死死拽住他,甚至释放出密密麻麻的飞雪阻拦:“主人…危险…求您别过去…”
凌子夜倒在任祺安怀里,失去意识之前,朦胧的目光匆匆与任祺安交汇一瞬。
即便昏昏沉沉,凌子夜仍能清晰分辨出他低垂的白色长睫之下,掩映的眸光已经不再盈满如月的温柔。
那仿佛熊熊烈火一般要将人吞噬的愤怒和仇恨,终于还是有一天烧向了自己。
任祺安死死箍着他:“——凌子夜,你就算是死,也永远别想逃。”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龙舌兰》,作词:陈咏谦】
蝴蝶宝一直笑的原因在17章有讲过
第83章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 浪费
磁女收紧了裹挟着月岛薰的铁网,没入海水中,从他们的视线消失之前,月岛薰用最后的时间冷静分析,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字:【带走凌子夜,他是你们最后的筹码】
大家正要追上去,海面却被银狐封冻,等戚星灼轰开海面时,他们早已不知所踪。
大家都迅速撤回了机甲要离开这里,任祺安也抱着凌子夜上了机甲,临走之前,莫以微回过头与巨翼蝠短暂对视了一眼,他没能带走凌子夜,任务失败,脸上却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莫以微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给自己递来掺着实验药品的慕斯蛋糕。
“嘛…反正药你总是要吃的,别人来只会强行喂,换我来还能吃上口甜,你说对吧?啊对了,我叫弗洛修。”
莫以微无数次尝试要一把打翻那些盛着蛋糕的盘子,可拥有近景预知能力的弗洛修却总能在他碰到盘子之前及时制止他,然后又不厌其烦地端着芝士、红丝绒、布朗尼蛋糕来,而莫以微终于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的确很甜。
或许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现在这光景,莫以微看见他时竟有种可笑的安全感。
至少,比被自认为最亲近的人抛弃要来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心急如焚的乔斯钦想追上去,强忍着剧痛腾起翅膀,被电流击中的羽翼却施不上力,没飞出几米就又重重砸到了地上,更不要提那些仍在肆虐的电流阻隔。
“别追了。”巨翼蝠说,“真没想到他们会把那个怪物搬出来。”
乔斯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果不是你把消息泄露给了那边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抱歉…我不知道她会…”巨翼蝠也知道现在反思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虎宿的人知道他是父亲的孩子,应该不会动他这个可以和组织谈条件的筹码。”
“虎宿是什么人???组织的受害者!”乔斯钦几乎要失去理智,“恨意上头,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可是那个任祺安…”巨翼蝠小声嘟囔道,“看上去明明就很爱他…”
*
眼看甩掉了那几个人,机甲行驶在高空中时,虎宿的大家却仍提心吊胆地看着拖着长尾在机舱里转来转去的沉璧,不敢说话,更不敢动作。
他突然站停在宋典身前,吓得宋典牙齿打颤,可他却伸手拿起了宋典头顶行李架上的包,翻出里面的一包小鱼干,没等宋典制止就直接扔进了嘴里,咀嚼片刻,又吐出了塑料包装袋的残骸,还喝了一盒牛奶。
吃饱喝足后,他便十分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绝缘箱里,甚至自己拉上了箱门,大家这才松一口气。
“宋典,立刻联系留在公会的人,转移公会。”任祺安说,“从今天开始每隔三天,整个公会都要在苏吉拉北漠移动一次位置,再检查一下隐形系统,屏蔽信号,非必要情况不能外出,具体的坐标位置他们也不用知道。”
“好。”宋典应。
程宛蝶抱着膝盖缩在角落一言不发,苍绫华和棕熊伤得最重,只能临时做简单的处理,等待回公会治疗。
任祺安像是没有什么情绪,或是爆发前的平静,毕竟他自己碎了两根指骨,却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
戚星灼仍没能从蕾拉的离开中回过劲儿,但看任祺安这幅样子,还是抹抹眼泪问他:“祺安…你还好吗…”
任祺安沉默着,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副抑制手环拷住了昏迷的凌子夜,才开口:“——不太好。”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很好未免太假了些,但任祺安其实也并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现在不是“不太好”,而是糟糕透顶,甚至连强撑着保持情绪稳定都已经竭尽全力。
“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宋典仍不太能接受,“子夜真的是乔瞰的…”
没有人回答,或是不确定,或是不愿相信。
“可是组织怎么会知道薰就是我们的数据库…?”戚星灼突然开口,“公会里面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已啊…就连绒球和子夜都不知道…”
任祺安沉吟片刻:“凌子夜知道。”
“什么…?”
“——我告诉他的。”任祺安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气场沉郁,仿佛隔出一个暗角。
“任祺安你怎么敢——”简弈心指着他怒道,“你是不是昏头了??!”
“我是昏头了。”任祺安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可是昏头的难道只有我一个吗。”
“你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以来,被他蒙骗、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吗??你们哪一个不是被他拿捏在手,根本没把他当外人??!”
大家都无言以对,脑海里甚至都无意识浮现彼时凌子夜作为公会成员进虎宿时,他们一个个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护拥凌子夜。
可即便如此,任祺安还是清楚地知道,他们当中昏头最严重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
眼睛有些撑不开,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时,凌子夜最先感知到的是冷硬的地面,身上还是在海边被海水打湿、被冰刃划破的衣服,湿腻地贴着皮肤,与伤口粘连。
双手被什么反绑在了背后,枝条也伸不出来,想来是可以抑制新人类本体体征的抑制手环,他试图站起身,大腿却撕扯出剧烈的疼痛,支不住身体。
这里夹杂着血腥味的湿冷潮气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不久自己才来过的公会地下一层,但之前那个被他们抓回来的组织成员死之后,这里安静了许多,现在似乎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正胡乱分辨着,另一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敲在没有铺地板的黑水泥地上,沉闷又生硬,在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极其令人不安。
直到头顶的白光灯被啪一声打开时,凌子夜才发现刚才自己不是看不清,而是在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本能地紧闭上眼,躲避突如其来的强光,良久,才颤着眼睫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