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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98)

作者:不夜情 时间:2022-01-31 11:16 标签:NP 仙侠修真 狗血

  次日醒来,只见车外天色已近黄昏。我只觉头痛欲裂,脑中如有几百个小鬼踢脚跳舞一般,恨不得将一颗头摘下来才好。勉强坐起身来,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只听吱呀一声,一名平日替我送药的小弟子端着一碗汤进来,喜道:“师兄醒了?这是刚煮好的醒酒汤,快趁热喝了罢。”
  我喉咙中正火烧火燎,顺手接了过来,道了声“多谢”。声音一出口,只觉嘶哑难听之极。一怔之下,才发现嗓子涩痛,连吞咽都极为困难。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这才记起昨夜的荒唐,冷汗立刻流了满身。
  那送药弟子忽道:“大师兄说……”
  我心中突地一跳,一碗汤登时洒了一多半。那送药弟子吓了一跳,赶忙替我收拾。我见身上衣服也已悉数换过,忍不住问:“他说什么?”
  那送药弟子道:“说是南昌一带有魔教余孽出没,他与萧氏一族的几位宗老已一并赶去了。他临行前还特意过来看你,见你一直没醒,还亲手给你煎了这碗醒酒汤。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你若想见他时,只要放出你们约定之物,他一定不远万里,回来与你相见。”
  我细思这几句话中的情味,满心惊愧之中,又多了许多负疚,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不必了。”一口饮下残余汤水,只觉心中苦涩难言。
  马车日夜前行,历经一路分离与道别,终于回到了青霄门。我们千里驰援释迦寺,一路艰辛磨难,可想而知。许多年纪小一些的弟子,望见七峰云影,都忍不住激动得痛哭起来。
  我重新回到门中,深吸一口不空山灵秀之气,又见到山道旁熟悉的景致,这才有了归家的实感,一颗空落落的心也回到了胸腔中。上得山来,头一件事便是去拜见师尊。师尊本是大乘金体,受天魔解体之毒,多处皮肉、骨头,连带灵脉、魂根,皆一并融烂,便如在精美的锦绣上放火烧了几个洞一般。我虽也同受此难,一则溅到的尸血少,二则有相克之力,如今只是灵息受阻,难以修炼。师尊伤势却比我严重得多,万幸医治及时,葫芦真人又久在他身边,对他老人家体质了若指掌,不眠不休地守了二十多天,这才堪堪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只是他灵根遭受重创,坏死之处极多,连带神识受损也极重。如今虽恢复了神智,却只清醒了一时半刻,其他时间都在辟息固元。我前去拜谒之时,除壶山弟子十余名外,谢明台、白无霜及数峰长老、多名堂主亦济济一堂,或聚首议事,或注灵燃鼎,人人皆忙碌不休。师尊却沉沉睡在榻上,脸上、身上多处皮肤焦枯萎缩,有几处烂得太深,连整块肉都被剜了下来,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我与他相处时日不长,但见他身受这非人的痛苦,也不由垂下泪来,在他床边跪了许久。见他一只清瘦的手伸出了薄被,便小心地握住,将之轻轻送回被中。告辞之前,忍不住向侍立在他身旁的叶疏望去,极力道:“你……多保重些,不要太辛苦了。”
  叶疏脸色比当日在长相思中所见并无多大分别,只是面对面看来,更是苍白得几乎透明。闻言只点了点头,道了声:“你也是。”
  我鼻子一酸,又不禁淌下两行眼泪。转身出门时,忽听院中有人叫道:“随云!”
  我心中一颤,回头望时,却是谢明台赶了上来,仍是满面和蔼笑容,问我一路是否平安,又探问我伤势恢复得如何。闲叙几句,才道:“道尊身体尚未安妥,尹灵心、向千秋几名魔教余孽又在华东作乱,只怕你与小叶的婚期,要延后几日了。”
  我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躬身应道:“谢长老考虑周全,弟子自无半点异议。”
  谢明台倒有些诧异,笑道:“陵光还说你一定十分失望,早知如此,我真该与他打个赌的。”说着,又拍了拍我受伤的臂膀,道:“随云,你心地柔善,又向来是最懂事的,师伯、师叔们都对你赞赏有加。唉!当日千钧一发之际,你奋不顾身,拼力相护,这般英勇之举,可说是天下第一等的了不起,老谢在此深深向你谢过。”说着,竟向我一揖到地。
  我忙伸手将他扶住,急道:“这如何敢当?那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谢明台修为远胜于我,执意深深行了一礼,才起身道:“不,世上没有应当之事。你心好是你心好,旁人怎能习以为常?”又命人给我包了许多灵草、灵药,才道别而去。


第六十六章 眼前月
  我晋升元婴境后,修炼时须进一步意定心清,谓之:闹处炼神,静中炼炁。但尸血余毒未尽,每每与之抵抗,都要竭尽灵力,莫说修为精进,连不损折都很难做到,身子也比往常要困乏得多。回到云何洞天,只坐在地上吐纳了片刻,连一个小周天也未行完,便觉眼皮发涩,头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再醒过神来,已四仰八叉地睡在了那张玉床上。梦中灵息难以为继,浑身冻得几乎麻木,自己搓手搓脚地回暖了许久,才打着颤坐起来。环顾室内,只见一片素白晶莹,美固然美极,却无半点嫁娶人家的喜气。往日还有叶白驹嘟嘟囔囔地摔门骂人,如今却也不闻一声,想来也到四象殿侍奉他家主人去了。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下得床来,在自己角落中堆着的一堆旧物中寻了些铜钱,径自下山去了。
  到得丹霞镇上,只见家家户户门前灯笼高挂,喜气盈盈。街上人来人往,布店、肉摊、糕饼店、糖果铺前货品皆堆得小山一般,教人一看就觉得充盈满足。许多身穿新袄子的孩童四处追逐,不时从地上捡出一二只小鞭炮来,点燃了往远处一扔,自己忙捂耳与同伴背身蹲在一处,身后地面炸得一声爆响,往往吓别人一跳。一名儒生模样的老者当街挥毫泼墨,书写一卷长长春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一笔落下,旁人皆叫好鼓起掌来。
  我一向喜爱看这些热闹民生,不觉在那长街上走了好远,手中也多了许多零碎。街边亦有卖符纸、端镜、坛尺等游方道士好用之物的,见我身着门派道袍,便一力吆喝起来,不但费了许多唇舌,还硬是拉住手臂不让走。我实在推辞不过,一抬眼间,见他摊架上挂着一串长长的绛红色剑穗。一时想起叶疏既不用饮食,平生也无其他爱好,想送他一件新年礼物,竟想不到他还缺什么。见那剑穗打得十分精致,遂掏钱买了下来。
  回到山上,已是日暮时分。太阳一下去,天气便冷得厉害。我搓着耳朵,四处寻人打听了一番,这才绕行到宝膳堂门口。只见好些俗家弟子都挤在一张长桌旁,吃自己包的饺子、喝热乎乎的米酒,只有一个人独自坐在饭堂角落,慢慢吃着刚领来的一钵青菜、一碗饭。
  我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酒坛放在他桌上,低声道:“……镇上只有这种山菊酒,你将就着喝一点吧。等明年下雪时,我……一定给你酿一壶雪菊酒来。”
  符冠英筷子停在半空,静静地望向我。我见他眼神平淡,反显得我多此一举了,尴尬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就当是……祝你新年好。”
  符冠英将最后一口米饭送入嘴里吃了,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我,却落在我腰上的剑穗上,道:“这个很漂亮。”
  我原是为叶疏买的,但人家既开了这个口,也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忙从身上摘了下来。见他腰间已多了一柄低阶弟子常用来练习的长剑,便俯下身来,替他绑在剑柄上。口中道:“我们山上有些规矩与你先前的不一样,你多担待些。你在朔月堂若有什么不习惯之处,来与我说便是。”
  符冠英垂目看了我一刻,才道:“知道了。”
  我自己也算是个不善与人相处的,但这位符师弟性情之孤僻不合群,仍远远超于我的预料。一时不禁感慨,幸而没依他师父所托,将他留在身边。他要是和云何洞天那对冷冰冰的主仆相处起来,可不知是一幅什么怪景象了。
  一转念间,人已到了青岩小院门口。叶白驹正低着头,一脸不高兴地打磨手中那块四四方方的玉坯。这一去一回也有一月之久,那玉坯仍是璞朴一块,也看不出是什么器物,只一条边磨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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