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14)
然而这一次偏偏是那一成应验了。
重六一进后院,就注意到掌柜的小院那两扇墨绿色的月门开着。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站在门口往里探探头,便看到掌柜弯着腰,用一只木勺给院子里的那些奇怪的花草浇水。
但是仔细一看,他从木桶里舀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某种红色的黏稠液体。
……不会是血吧?
重六背上发毛,几乎要担心在木桶里看到一截人骨头了。
却在此时掌柜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头来,看到重六在门口探头探脑,于是放下手里的木勺,对他招了招手。
重六往里走了几步,用盯着什么易燃易爆物品谨慎目光小心地看着掌柜。
掌柜偏着头端详了他一会儿,低声笑起来,仿佛在打量什么可爱的东西。
“你是看到了,闻到了,听到了,还是感觉到了?”
重六一愣,“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掌柜立在花藤下,衣领大约是由于刚刚晨起不久有些松散,能看到那线条优美让人联想到天鹅的修长颈项。
重六故作镇定地咽了口唾沫,“大概……都有点。”
“都有点?”掌柜扬起眉头,似乎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早上刚起床不久,我去堂子里做准备……”重六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他看见的景象。空无一人的大街,还有那从雾气里析出的巨大而恐怖的黑影。
“等到我回神的时候,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但我感觉才过了一小会儿……恐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重六有些不安地扣着手指头上的茧子,“东家……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不是幻觉……只不过你受到秽气的侵袭,一些以前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感觉不到的东西,现在能看见了。只是一般人要么是能看到,要么是能感觉到,要么是能听到、闻到。能同时具备两种感官的已经不多,你却同时能看到、听到、闻到、感觉到……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那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吗?”
“不是怪物,是城隍在巡视它的领地。”掌柜顿了顿,又加了句,“其实城隍这个名字不太准确,早在城池出现之前它们就存在了,但人总是有点自大,硬要把自己建造的这些个聚居地扣在人家的头上。”
城隍……
那不应该是白面庞留胡子锦衣华带的老爷端坐在大殿里吗……那长了一堆脚一堆手还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巨型怪物距离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也太远了吧!
“城隍一般不会对人有什么恶意,毕竟人对它们来说就像是自家院子里养着的一窝鸡鸭,你会护着它们,但也不会对它们的生活产生太大兴趣。它们对自己的领土有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执念,每天都会在属于它的土地上来回漫步,吞吃那些试图入侵它领地的秽物,保护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一切。人类开始为它们建造寺庙供奉后,它们对人类也有了些好奇,但很少会主动接触人类。你不必害怕。”
“所以……城隍不是神,而是被秽沾染的怪物?”
“神和秽并不是不能共存的。我说过,秽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是这个宇宙里浩瀚却被了解得甚少的原始力量。如果世上只有道,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超越道,也就不可能有神明鬼怪。正是因为有秽,才能有神。”
神也都是被秽气沾染的?这和方士们说的大不一样。
秽不是不好的东西吗?否则为什么被称为秽?
掌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重六面前,仔细地端详着重六的气色。这么近的距离,重六甚至看得到掌柜鼻梁上几点不大明显的雀斑,还有那深棕色的眼珠边缘一圈淡淡的微蓝。
重六被看得不好意思,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呃……”
“除了早上那件事,身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哪里长出新的痣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掌柜一副大夫看病般的语气问道。
重六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样的粗布衣服,一样因常年干杂活变得粗糙的双手,一样磨损破旧的布鞋,“嗯……好像没有吧?”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用手摸着自己身上,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就好。”掌柜向后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笑笑,“有的话马上告诉我。啊,还有,你看到的或感知到的所有不对劲的东西,只能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毕竟……这个世界上九成的人是完全不理解秽的。”
“哦……我记住了。”
掌柜勾勾嘴角,满意一笑,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习惯性地把手揣回袖子里,“还有别的事吗?”
重六刚想说没有了,猛然想起他来找掌柜的起因,“外头有个方士想见您,说是刚从京城回来的。”
掌柜了然地啊了一声,“是松眀吧?耽搁了这么久,可算回来了。”
“您真的认识他?”
“我们也算是旧识,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这几天青冥派接任掌教位置的柒曜真人就是他的大师兄,修为其实颇高,只是此人不务正业,到现在出师也已经快十年了,在斩妖除魔方面也没多少建树,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打着游历天下的旗号吃喝玩乐,没钱了就装神弄鬼给别人算命糊口,实在不是什么正经方士。”
“不仅仅不是正经的方士,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重六嘟哝道。
掌柜低笑两声,似乎对重六的评价深以为然,“你不必理他,去忙你的,我一会儿自会去见他。”
接下来的一天没再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昨天上山去吃斋饭的客人们大都回来了,早饭午点晚饭的时段都极为忙碌,中间还要去帮客人收拾客房更换被褥,连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忙着忙着,重六几乎忘记了早上和昨天发生过的种种,就仿佛一切又回归正轨了一般。
直到打烊之后……
今晚轮到重六值夜,等到打扫收拾完大堂,朱乙就回屋休息了,只剩下重六搬了个板凳坐在柜台后,点了盏昏黄的豆油灯,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拿着本新上的戏文在看。戏是最近忽然火起来的文人写的,叫什么芦洲居士。挺神秘的一个人,据说很少在戏楼露面,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但是他写的戏倒是很有意思,和别的戏本都不大一样,不仅仅有文采飞扬的诗句唱词,里面还总有一些……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古怪的情节,读完了好一阵子脑子里都像是被一层灰蒙蒙的雾笼罩着,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但重六还就是好这一口,每次攒了点钱,就总要去戏园子里看上一两场,或是买上一两本戏本子值夜的时候就着油灯看看。
正看到精彩处,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重六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下戏本子去拉开门。只要客房没有住满,他们晚上仍然会接待要住店的客人,所以偶尔半夜敲门的情形也时常发生。
然而重六拉开门一看,却愣住了。
这不是昨天在玉贞观与他“接头”的那位名叫太曦的女冠么?
她穿着一袭深色衣裳,冠上簪了一块被撩起来的黑纱,想必是出来的时候不想被人发现,所以作此打扮。而在她身后,还跟了另外一名相似衣着的女冠,身形更加细瘦一些,头上那块黑纱依旧是放下来的状态,挡住了面容。
“是你啊。”太曦微微一笑。
重六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来住店?”
她噗嗤一笑,“当然不是,我们是来赴约的,你们掌柜没跟你说吗?”
……
重六想说他们掌柜什么都不跟他说,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仿佛小媳妇抱怨夫君似的,只好赶紧把两位女冠让进来,匆忙要去找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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