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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刑事犯罪科(104)

作者:石头羊 时间:2019-09-14 14:52 标签:悬疑推理 幻想

  也是这一年,段鸮生命里的最后一个亲人终是故去了。
  老夫人也走了,他成了这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明伯曾以为,老夫人恨透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当年段鸮踏出那一步时,老夫人气的发了魔怔,日日都在咒骂他赶紧死,让他永远地滚出去,一生一世都不要再回家了。
  但在老夫人临要过世前,却在病重模糊中对着身边伺候的下人说了一件很奇怪的话,她让下人等她去了之后,把她的灵位一定要摆在家门口最明显的地方。
  任何人一推门走进来,就能立刻让她的灵牌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
  她这一日日地,到底在等着谁跨过这道祖宅的大门推门进来呢,没有人知道,但在那灵位的正前方,是段家老宅正堂前还挂着一副书法字。
  那副笔法稚嫩的字的抄写的是宋朝诗人的一首诗,《神童诗》。
  那副挂在堂前,和那块家母段郎氏的牌位遥遥相望的书法字,就好像是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夫人一边念诵心经事,在对着灵堂里的一切平淡而老迈的背影。
  她或许心里也明白,她的儿子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都太固执了,说不出一句原谅,也说不出一句和解。
  甚至,连一句母子间最起码的爱都难说出口。
  所以她只是日日化作风和雨留在兖州等着。
  哪一日他终于回家了,她却已经不在了,定然也要从外头走过这道门,到那时,他推开门,他的母亲第一眼就能坐在门口看见这一幕。
  堂前,好像有这样一声很淡的呼唤,又好像没有。
  只有段老夫人家那依旧摆在门前的牌位,和那牌位前那副正对着老夫人画像的《神童诗》还留在。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
  【“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这是段家对门中子弟志向的要求。
  也是段鸮小时候第一次会写书法时写的。
  可明伯内心,却还是一直很想对段鸮真心地说上一句话。
  南军机大人。
  这些年,您真的做的很好。
  一直以来,您真的做了很多很多对百姓,对天下好的事,有朝一日也真正地回来歇一歇吧。
  像您少年时一样,也会开心,不开心,如同一个真正的热烈开朗,赤忱光明的少年郎一样。
  因您是世上心性最坚定之人。
  这等磨难,终将造就他,而不是摧毁您。
  您是这皓月当空之中最耀眼的的一颗玉衡星,一直,一直无畏地大步向前去吧。
  您真的已经实现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了。
  到那时,兖州旧事,方可拂去所有人心上留下的伤疤。
  世宗十三年留下的那最后的山河太平,终究还在。
  过往,那些年头里的风光岁月,发生在那里的一切旧事也终于是真正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首bg:《死亡》林海
  这是段鸮的单人篇。
  也是序章中,关于他当年成名的鱼肚案,和他曾经为什么要用观音土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的由来。
  南军机,从不是他人去为他造就的名声,而是他自己成就了自己。
  他的过去其实连他自己都无法评判,但或许死亡之后才是新生,所以此生也一直坚定地一路向前吧,段玉衡。


第二十四回 (下)
  十八日。
  顺天府
  “啪”地一声, 悬挂着一杆大红色旗子的上方传来一记响亮的鸣鞭声。
  天光初亮, 一位立领,马蹄袖,身披护甲的城门领在上方示意准时开城门,这也预示着这座从远处望过来只笼罩在紫气之中的城市一天当中开放城门的时辰到了。
  这里是顺天。
  天子脚下, 皇城所在。
  本朝四海之地交通, 商贸都最为通畅便利的地方就在此,城中, 人口最多, 贸易昌盛,也因此,光是看城门下聚集着的百姓从衣着和口音便知道是从各地赶来的。
  自古, 顺天是一个地域文化交汇的大熔炉。
  自前朝开始,宫墙, 城墙,楼牌, 商铺, 民宅遍地开花。这些寻常百姓构成了顺天府的庞大与繁华景色, 虽这里是皇城, 却也是寻常百姓生活的顺天。
  路当中,几个沿途百姓家的小童在车流中快速跑过, 一旁茶楼上隐约有谈笑声。
  就在这时,在这入城百姓之中,一辆和此地格格不入, 从此地为中心直隶最近的永平府驶来的驴车正慢悠悠地晃悠进来。
  “——!”
  这驴子身上满满当当堆得老高的草料味闻着就有些冲鼻,路边不少人一见都躲着些这破驴车。
  驴车的外观十分地破旧,穷苦。
  偌大的一个车辕只栓绳的一头哼哧哼哧,嘴歪眼斜的老驴在前头横冲直撞。
  驾车的是个白发苍苍,瘦成竹竿样的老头子,他本人姓马,常常在永平府和顺天之间来往,是地道的永平府人,他偶尔也接些拉货外拉人的活儿。
  可巧,昨个,在官道旁卸下货,就有个脚上蹬着双走烂了的破鞋,只因不想花钱坐车的搭车穷鬼拦下了他。
  “哟,老爷子,去不去顺天,三个铜板。”
  那摸遍了全身,就掏出了数个铜板的穷鬼当时是这么放在手掌里颠了颠,笑着和他套近乎的。
  这人长得倒是年轻。
  个高腿长,不像个恶人,反倒说话带笑还挺和气,只是看他这一身的打扮,像是什么穷山恶水一路逃难回北京城的。
  因除这一身皂衣,身上的少许行李,还有唯一的一块黑穗子旧玉佩。
  他脚上那一双布鞋都快露脚趾了,包袱里也就半块干粮和两个橘子。
  但据这人自己之后的说,他就是正宗京城户口,这趟是从外面结束了个人工作,专程回老家来休两天假,看望看望亲人的。
  京城人士?
  那怎落魄成这样?
  心里这么泛起嘀咕,想着反正他也也要往返顺天,捎带一个不沉的人也不碍事,这驴车老头傲慢地和他交涉了起来。
  驴车大爷:“五个,少一个子都不去。”
  ‘穷鬼’:“三个,就三个吧,我路上再给您唱支歌解解闷行不行,我歌唱的特别棒。”
  驴车大爷:“四个!少了不坐,赶紧给我下去!”
  ‘穷鬼’:“诶诶,别介啊,大爷,咱们商量商量,谈谈交情,普天之下皆兄弟么!你看我都坐上来了,您这驴也喜欢我!三个铜板,走不走!”
  这一通胡搅蛮缠的,这脸皮忒厚的穷鬼说着还给一下趴在驴身上了。
  性格倔强,嘴歪眼斜的驴子发出‘昂’一声怪叫,抬起蹄子就在官道上撒丫子狂奔。
  期间,这人还和癞皮膏药似的死命不撒手,两只长腿扒在那发狂的驴身上,搞得这驴车老头也没辙了,只得和托运垃圾似的将这人带来了顺天。
  “醒醒!起来了!顺天府到了!”
  也是经这一路磨难,眼下终于是到了。
  才一到地,这一路被这人的‘魔鬼歌声’骚扰的驴车老头就在这大道上找了个下货的地方,又冲着后头喊了一声,听到这声音,后方堆着几乎要高过城门的草料中钻出个脑袋上挂着根稻草的大活人来。
  “…嗯?到了,这么快?”
  这么说着,那草垛里一路猫着闭目养神的人也给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车对面有个一圈百姓堵在看街边杂耍,在此地停住下车正正好。
  这么一坐起来,这人的面孔也重新显露了,这张脸要说眼熟是挺眼熟,因他正是此前离开杭州后,辗转半月才回了趟顺天的——
  富察尔济本人。
  要说杭州府一案后,他也不是手上没事忙了。
  好多解不开的线索和危险其实还隐藏在暗处,长龄也还没给他消息,海东青一众怕是容不得人抽身。
  只是,崔洞庭和花姑蜘蛛一被捕,某些暗处的势力却也在等待一个反扑的时机,所以在这两方博弈之时,他也得等等看自己这边的消息,才可有下一步的追查。
  这个过程,若说干等也不是个事。
  所以杭州府出来后,富察尔济想来想去就干脆回趟自己家算了,反正都四五年没回来了,跑回来歇个两天到时候再回合。
  二两这匹死肥马吃的太多,他只得路上找了个驿站存了等回去的时候再接它,而在此基础上,另一个人也回家去了。
  “你回严州吗?”
  依稀记得他当初可是说自己是从严州府来的,富察尔济就也顺嘴问了一句。
  “对,回趟兖州。”
  “……”
  “等到第三只蜘蛛的线索出现,再找你回合,走了,回见。”
  这么一句话丢下,他俩这么个好像从来都来去自由,也没什么记挂的人就各自回自老家了。
  段鸮人现在具体到没到他口中的‘严州’,富察尔济还不知道,反正他这一路折腾的要死,可算是回到顺天府了。
  一路上,他俩都没联系。
  原因很简单。
  就是这两个家伙走之前都没给对方留一个具体能找到彼此的地址,前半年,从松阳开始,他们俩几乎形象不离,睡觉一不留神,一个翻身滚下楼都能撞到对方。
  这一次,两个人却都走的潇洒,好像根本一点不惦记似的。
  【‘牛儿牛儿在坡上哟,’】
  【‘田园绿叶好风光哟。’
  【‘一方黄土一方田,山又高来水又长。’】
  【‘牛儿牛儿为谁忙哟,忙完春耕忙秋粮哟;’】
  【‘风霜雨雪它不怕,摇着铃儿走四方。’】
  这歌儿,富察尔济从杭州府到顺天哼了一路。
  谁也不知道,当一个人在对着天唱歌的时候,他具体心里又在想着什么,但和他呆在一块的那位驴车大爷却对此意见很大,几次三番对他进行了控诉。
  “难听死了!别唱了!这是什么破歌!鬼哭狼嚎的!”
  “诶,这是情歌,情歌,都是咱们小年轻懂得,您岁数大了所以不懂,正常正常。”
  人和没骨头似的倒在车上,富察尔济还给枕着手臂一点不觉得脸红地回答了这么。
  只是这一遭,富察尔济这边人虽然都快到了这家门口了,真正要回趟家仿佛也不容易。
  因为是个人都知道,他家的门,是全京城最难排队的地方。
  光是想走近一点,估计都得在东四胡同外的那条巷子排上半天队。
  这不是因为富察尔济家是卖烧饼油条的,往常生意家,只是因为……这本就是这顺天府除了皇宫外最难登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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