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17)
伤口止血后,长光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将星北流包裹起来。做完这些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嘈杂的人声,乱哄哄的,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长光将星北流抱了起来,走出门去的时候,看到了倒在门边的督主。
他睁大着双眼,脸上保持着惊恐的神情,似乎在死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
他死了,被一刀割开喉咙。
真是干脆利落的下手。
长光心里微微一动,没有再理会,抱着人走出门去。
地上倒了四五个督主府上的属卫,外面站着陈曲和其他星北流的人,还有长光带来的人。
一见长光走了出来,陈曲三两步冲上台阶,想去查看星北流的情况,焦急道:“大人!”
长光有些不爽地瞪他一眼,往旁边避了避。
陈曲身体僵住,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小公子……在下只是担心大人……”
长光没理会他,对自己的手下道:“快去将医官带来。”
正要往下走时,长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偏过头对陈曲悄声道:“把屋里的东西带走,快一点,别让人看见了。”
·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晚离郡的街道上清冷寂寥,连野猫都没有一只。
街口处传来不规则的脚步声,有些沉重,但很快就消散在了无人的雾气中。
已经三更了。
今晚没有客人,大家似乎都去了督主府上喝喜酒。
阿挽坐在靠窗的位置前,将乌压压的发自然垂下,以手支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望着窗外,盯着那座府邸紧闭的大门。
“哎——真是无趣啊。”
她像一只慵懒的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有些困乏了。
漫漫长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睡在冷冰冰的被窝里,在回忆过去中陷入沉睡。
阿挽正要关上窗户,这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人似乎受了伤,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不自然地微微前屈。她大概是要走向郡公府,不知为何在快到大门时,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跌跌撞撞地朝阿挽这里走来了。
阿挽站起身,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握在一起,默默地看着朝她走来的人。
那个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被坐在窗边的阿挽看到,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在寒冷的夜晚无声对视着,许久之后,阿挽才轻轻地叹了一声气。
“进来吧。”
她的声音轻而温柔,像是在对一个流浪在外许久的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不是责怪对方许久不曾有音信,也不问他去了哪里、为何变成这样狼狈的模样,只是将他迎回了家。
☆、绮浪归(四)
天亮的时候,街道上的雾气散去了。
本该举办喜事的督主府上,却一点都不太平。
督主被发现死在自家房间门前,喉咙被一刀割开,干净利落,外面死了不少属卫,而且新娘也不见了,在谁也没有看到的情况下。
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督主府上没有除了他之外当家做主的人,下人们都乱做了一团,只能去求助郡公。
然而奇怪的是,向来对待晚离郡百姓极好的郡公竟然一直都没有露面,只是称自己病重无法出门。
虽然大家也知道郡公身体向来不是很好,不过他们似乎在这个时候,更加宁愿将以往的传言联系起来。
与督主成亲,是一件极为不祥的事情,这种不详最终也让督主葬送了性命。
督主府上的下人们也害怕不已,每个人都将督主的财富哄抢瓜分,纷纷逃离了这个地方。
比起外面的动荡不安,郡公府里却是一片安宁。
吴姓农民父女还没有走,听到了督主死去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安,不过更多的是庆幸。
“听说大人昨夜受伤了,”吴姓农民站在寒千面前,有些拘谨,“寒千姑娘,不知道大人、大人……”
寒千却有些忌惮地瞥了一眼星北流的房间。
昨晚她就看到了一眼星北流,而后就被关在了外面。
“应该是没有事的,有那位大人在的话……”
虽然十分担心星北流的伤势,不过有长光在,她就放心了许多。
真是奇怪,以前在星北府上时,直到分别之前,长光依然都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多年未见,仿佛他一下就成长为了可以令人托付信任的男人。
吴姓农民了然点点头,小声问:“不知那位大人是何身份,以前从未见过。”
那可是他们家小公子呀。寒千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大概是能够见到长光令人愉快:“他可是从皇城来的大人物,身份可尊贵着呢,你们没事就不要去打搅他们了。”
吴姓农民离开了,没过多久,星北流房间的门开了,昊映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千连忙迎了上去:“昊映姑娘!”
昊映朝她微笑了一下,走过来问道:“寒千姑娘,药材都拿回来了吧?”
“拿回来了,正在熬着,一会儿就给大人送过去。”
以前在星北府里,她们也是熟识的人,虽然许久未见,再相见也没有觉得生疏什么的,只有满心的感慨。
寒千依然担忧着星北流:“大人他……没有事了吧?”
说起这个,昊映有些不自觉地微微皱眉:“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大人的身体实在虚弱,昨夜失血有些多,还受了凉,这会儿依然有些发烧……”
她怕寒千担心,又宽慰道:“不过寒千姑娘不用着急,小公子陪着大人的,等郡公稍微好些了,我们就一起回皇城。”
“回皇城?”寒千一愣。
“是呀,此次小公子特意亲自来一趟,正是因为皇帝陛下要他来将大人接回去。”
寒千惊讶:“为什么?为什么皇帝会要咱家大人回到皇城?星北主母会同意吗?”
昊映其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大概知道与长光星北流的传言有关:“到底是为什么就不清楚了……听说是之前大人回去的那一趟,小公子做了什么对不住大人的事情,皇帝要小公子亲自来赔礼道歉,还要把大人带回去养伤……可是我看除了昨晚受的伤,其他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啊。”
寒千也感到奇怪:“是这样,当时大人好好的回来,哪里受了伤?再说了,小公子怎么会伤害大人?”
昊映也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了。”
寒千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压低了声音:“哎,所以说,大人与小公子之间的情意,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明明是在相互思念对方,却五年了,都不愿意相见,搞得像是陌生人一般……”寒千摇摇头,“而且啊,当年就感觉两位大人的关系有些过分的好了,真是胜过人世间所有的亲密关系吧。”
听她这般说着,昊映心头一动,忽然将现如今皇城里的传闻想了起来。
大家都是怎样说的呢,说是这两位大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吧?
小公子是因为伤到了大人,所以皇帝才命令小公子来将大人接回皇城养伤。既然小公子不会对大人动手,那么这伤……
昊映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没有在星北流身上发现其他外伤,也就是说……这伤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那不是……昊映涨红了脸,脑中乱哄哄的一团,难道、难道,小公子和大人之间……
“昊映姑娘?昊映姑娘?”寒千忽然发现昊映明显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昊映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啊,我没事,我去看看大人的药怎么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匆匆离开了,留下有些莫名其妙的寒千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寒千疑惑不解地摇着头,抬眼便看见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宛扶姑娘?”寒千神色有些惊讶,“昨晚没有找到你人,我还让人去寻找你了,怕你出了什么事……”
宛扶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一眼看过去,似乎没有受伤,寒千也就稍微放下心来了。
宛扶面露微笑:“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熟悉那边的路,所以找了一阵子……大人如何了?”
寒千正要说小公子陪着他,猛然想起宛扶是主母派过来的人,只怕有些事情会告诉主母,她连忙改了个口:“皇城来的翎猎骑大统领,昨夜救下了大人,这会儿正陪伴着他。”
宛扶轻抚着胸口处,那里有三道被野兽抓伤一般的伤痕,眸色微沉。
她也只是再笑了一下:“是吗?那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寒千点点头:“宛扶姑娘慢走。”
·
屋子里没有可以生暖的东西,即便是在晚离郡的冬日里,依然十分寒冷。
长光转了几圈后,确定这里没有暖炉什么的之后,才死了心回到星北流身边,拱进被子里。
不一会儿,被子里鼓了起来,一对毛绒的耳朵先露了出来。
长光顶开被子,在星北流下巴上蹭了几下,人没醒,长光伸出两只前爪将人扒拉到怀里,头挨着他的额头。
星北流还没有退烧,脸颊滚烫,身体冰冷,汲取着长光的温暖。
长光选好了姿势,舒服地眯着眼,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先是星北流动了动身体,醒了过来。
他一醒,长光也被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习惯性地先在星北流脸上蹭了蹭毛。
星北流被柔顺的毛磨蹭着,顿时清醒了几分:“长光?”
浅灰色的大狼哼哼了几声,没有醒过来,似乎还想睡,脑袋朝着星北流的颈窝缩去。
星北流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督主呢?”
长光睁开细长的眼眸,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就醒了。
他舔了舔爪子,眼神中露出有些危险的光,慢慢地站了起来,将想要坐起来的星北流按在床上。
星北流方才烧退了一些,又因为失血,依然头晕眼花的,坐起来又被按下去的时候,眼前几乎一片昏暗。
好一会儿才能够看清楚眼前景象,正对上长光的眸子,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不满。
“……”
星北流试图动了动,却被按得更紧了。
长光微微龇着牙,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一醒过来,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张口就问另外一个男人?”
这都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