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13)
她冷眼看着星北沂:“想要这个位置,你做的完全还不够,至少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记得,星北流十多岁的时候,就比你好很多了。”
星北沂心中怨恨不已,低头咬着牙,不让主母看见自己的表情。
“是,外甥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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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光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肃湖卿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肃湖卿有些尴尬。虽然他很不想接下这份差事,但是皇帝亲自交代过,又不能不做。
“大人,我将星北府上的医官带来了。”肃湖卿朝长光拱了拱手。
医官走了过来,用幂篱遮住容颜,也跟着行了一礼:“见过大统领。”
她声音轻轻的,有些柔软,让人想到邻家大姐姐。
长光跳了起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嗅了嗅。
这个动作十分不礼貌了,但医官没有躲闪。大概是常年与药物打交道,她周身萦绕着浓郁的药味,很不好闻。
长光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那气味在他鼻子里放大了数倍,于是他站在了远一些的地方。
肃湖卿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忙将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大人,这是星北府里的人,我觉着来者不善,不过您也不能太不客气了,我怕她到星北主母那里告状。”
“知道了,啰嗦。”长光皱眉,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让她和我坐在一起行了吧,我亲自盯着她。”
“您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怕冲着星北公子去的。”
长光哼了一声:“有我在,还能让这些人欺负了他去?”
肃湖卿叹了声气:“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然您可以保护星北公子不受伤害,但真正厉害的往往是人言,若是在背地里中伤一个人的名声,那是更大的灾难啊。”
伤口可以恢复,但若想要洗刷一个人被玷污的名声,却没有那么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
长光推开肃湖卿,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了,转过身盯着他。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肃湖卿神色微怔,随即笑了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当然也想出去玩啊,听说晚离郡十分温暖,如果能在那里过冬,等到花都开了回来才好。可我是肃家的主君呐,不能丢下自己的族人,自己跑出去玩。”
“唔,我上次去过,确实很暖和,还在那里遇到一个很好看的姐姐,她的酒很好喝。”
肃湖卿笑了一下:“是吗?那你有问她的名字吗?”
“应该是叫阿挽吧,‘挽’是哪个‘挽’,我就不知道了。”
肃湖卿没有说话了,沉思着,然后从胸口处的衣服里拿出一个被白布精心包好的东西。
“那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长光大人了,”肃湖卿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把这个送给那位姑娘吧,然后告诉她,若是有一天她愿意见我了,就让人把这个送回来交给我。”
长光接过来,摸了摸,似乎是一只镯子。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
肃湖卿连忙说:“回来我请你喝酒。”
长光本来想答应,转念一想:“不行,等我回来把他也带回来了,他肯定不准许我喝酒。”
肃湖卿很清楚这个“他”是谁,忍不住笑起来:“那我给你送两个姑娘吧。”
长光瞪他:“我会被打断腿的。”
“那……”
“你闭嘴吧!”长光揉着手腕,转身离开了。
他看着医官先上了马车,自己才跟着上去。
马车慢慢地出发了,医官坐在长光对面,摘下了自己的幂篱。
长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医官对他笑了起来:“小公子,您还记得我吗?”
长光微微皱眉,忽然眼睛一亮:“昊映姐姐?”
昊映微笑起来:“还以为小公子将我给忘了呢。”
“我是说,你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长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也挺高兴的。
“你不是在星北澜身边吗?怎么在为主母做事?”
昊映有些忧愁地叹着气,眉间染上愁色。
“说来话长了,自从大公子走后,澜公子情况就很不好了,我只是府里一个医官,做不了什么,想尽办法接近主母,也是为了澜公子……”
她的神色黯淡:“小公子,请原谅我的私心吧。我也没有想到主母这次会安排我同您一起前行,能有这个机会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想去见大公子……他一定会有办法。”
星北流和星北澜,是主母的两个儿子,只不过两个孩子似乎都入不了主母的眼。如今一个被流放在外,另一个在星北府中庸庸碌碌,混沌度日。
星北澜小时候有一次落入湖中,虽然被救了起来,但发了一场高烧,这之后人似乎也有些迟钝了。
星北流回到星北府,虽然和这个弟弟并不亲热,但朝夕相处中,星北澜也在逐渐依赖他,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了。
尤其是后来,他们的父亲,靳家的公子靳裕遁入空门后,主母越发看自己的这两个孩子不顺眼,两个没有父母亲疼爱的孩子只能相互依靠。
昊映也是星北流找来,专门照顾星北澜的。她那时候年纪不大,却有一手好医术,在星北澜身边照顾着也十分合适。
长光默默地看着她。
他忽然发现似乎总是有许多人需要星北流,他们总是在期待着星北流为他们带来什么改变,仿佛只要那个人在,就足以令人心安。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开心。星北流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打着星北流的主意?
“小公子?”昊映偏过头喊了一声,神色有些惴惴不安,“您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怎么把他……咳,不是,在想以前的事情。”长光眨了眨眼,回答道。
“我以为您不开心了……”
“没有。”
长光一直循着自己天性中的一分肆意做个人,而这一分天性被星北流好好地保护着,所以往往做事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星北流离开这五年,长光也学了不少东西,起码知道了偶尔对人要客气一些。
“我们一起去找他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长光说。
昊映释然地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肃湖卿:长光长光,你帮我送妹子东西,我请你泡妹子。
长光:(嫌弃脸)不,我主人会打断我的腿
星北流:舍不得打自家崽子,还是把肃湖卿的腿打断吧
☆、静挽(四)
迎亲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小小的晚离郡都知道了郡公将会插手此事。
也不知道那吴姓农民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够让郡公为他的女儿亲自操办婚事。晚离郡的百姓们都听说了,吴姓农民的女儿将从郡公府出嫁。
有不少人那天看到了吴姓农民将女儿带到郡公府中,这事自然也传到了督主那里去,不过督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准备着迎娶新娘,看上去是默认了郡公的插手。
毕竟官不如别人大,同样是流放的人,别人还是星北府主母的儿子,督主见着星北流还得腆着脸奉承,这种事情计较多了也没好处。
新娘迎进门后拜堂成亲,临近村子来了不少人,督主大摆酒宴,在星北流面前显摆了一番阔气。
回去要好好查查,谁这么大方给督主的财产。
星北流坐在主席位,不少人都来敬酒,都被寒千挨个拦了回去。不是不给面子,寒千是怕星北流这样喝酒,要把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身子喝坏。
最后督主亲自来敬酒了,这位的面子不能不给,寒千便垂手站在一边了。
督主年过五十,面容已经布满了风霜,大概是日子过得不错,人也开始发福了。这样的一个人,要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还不是别人自愿,无论怎样都没有道理。
星北流没把不满表现出来,端着酒杯笑得十分有礼,叫人挑不出来不对。
“身为晚离郡百姓的父母官,有时候也该多多为百姓们做点什么事情。”星北流慢条斯理地道,“所以这次见督主的亲家有些捉襟见肘,我便帮扶了一把,想必督主不会责备我多事吧。”
督主在心里暗骂“多事”,脸上笑得很欢:“郡公哪里的话,郡公向来关心晚离郡的百姓们,这是大家的福分啊。”
星北流还是笑道:“说起福分,哪里比得上督主呢,能抱得美人归,哪像我,这辈子怕是要注定孤身了。”
“哎呀这怎么会呢,郡公还年轻着,未来的路还长着……”
“啊,我比督主可差远了,身子骨不如督主,要想着以后还娶年轻貌美的妻子,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两人就这样拿捏着调子你来我往相互奉承了一会儿,督主终于有点说不下去了,喝了酒赶紧去下一桌敬酒了。
星北流眯着眼看督主壮硕的身影离开,把酒杯里的酒撒在衣领处,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上寒千换掉的白水,慢慢地喝着。
喝了一会儿酒,星北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样子醉得不轻,口舌不清地同旁人打着招呼说去一趟茅房。
又过了一会儿,寒千跑出去了,扶进来一个醉得有些不清醒的“星北流”。
督主咋咋呼呼跑过来,关切之意很明显:“哎呀,大人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
“星北流”低着头,靠着寒千勉强站住了,一言不发。
寒千面露难色,道:“督主大人,我家大人酒量不好,方才醉在门外,要不是奴婢前去寻找,可要睡在督主大人院子里了……”
督主连忙关心道:“那要不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让郡公休息一下?”
寒千摇摇头:“奴婢替郡公谢过督主大人好意了,可今日是督主大人大喜事,留下来叨扰也不好,奴婢还是送郡公回府里去吧。”
“哎?那好吧,我叫人送送你们吧。”
“不必不必,督主大人快去招待客人吧,我叫属卫们来帮忙。”
督主点点头,也不再勉强,回身又去挨着敬酒了。
寒千和其他属卫一起,将“星北流”扶上马车。
她跟着上了马车,那名假扮星北流的属卫坐了起来,连忙将套着的外袍脱了下去。
“寒千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寒千虽然有些担心星北流,但还记着他交代的事情:“我们打道回府,不能叫别人看出端倪来。陈曲带人留守在外面,暂且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