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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50)

作者:冢祭 时间:2019-01-22 21:49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此时虚生正在书房赏读古籍拓本,沉香如常站在他身后护卫。六皇子全数忘了礼节,猛地推开书房紧闭的房门,火急火燎地进屋也不说话,来回在屋里徘徊。虚生耐着性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全神描摹着大家的字比划。
  孟清润进屋时,孟修染实在忍不住,直冲道案几前,抽走古籍往边上一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在这悠哉地看书。”
  伸手压住沉香抽剑的手,虚生小心把古籍收好,眉眼略弯,“不然呢?六殿下急得有用吗?”
  孟修染被这一问,气势顿被削去大半,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泄气得往贵妃榻上一坐,良久又捺不住狠地一拍贵妃榻沿。虚生素来铺张浪费惯了,可有那么一瞬还是有些心疼那张黄花梨大料所制的贵妃榻。
  孟清润干站在房中半晌,突然走到书案前对虚生深深地拜揖,“妙僧朋友布天下,还望妙僧能出手一助,能保张大人平安。”
  虚生不等孟清润拜下前已消失在原地,待孟清润起身寻时,虚生在他身后伫立,“三殿下万不可折煞我,这大礼我受不起。”他拉过贵妃榻旁小圈椅,翘脚而坐,“我原以为殿下是为要我想法子保张大人,为其平反而来。看来是我猜错了。”
  孟修染头一个坐不住站起身,半点没有个皇子风度,急道:“你有办法为张大人平冤?”
  虚生仿佛听到个有趣的笑话,微垂面抿嘴低笑,良久方摇头道:“能救也不能救。孟帝怀了那丝恩情,没赶尽杀绝,只是判张玉衡流放。但这回要是帮他翻了案,下一次张玉衡的脑袋只怕留不住。六殿下,你说这冤屈要不要去伸张?”
  静默片晌,孟清润心中了然,双眸透出睿智的平静,“父皇……”话到喉边梗住,他终究是孟帝的儿子,说不出大逆的话来,“终究是对不住张大人。”
  “眼下身退,还能保住条命。”虚生毫无避忌地冷笑一声说:“东宫之位虚悬时,再想要安然身退,就是个死字。张玉衡是有福的人,要是敬他者上位,颐养天年不是问题。反之,也不过是在蕖州终老。”
  “大哥的太子位难保了,对吗?”孟清润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犹豫许久他苦涩道:“大哥若做不成太子了,会怎样?”
  虚生静静地看着孟清润,重大的事情在他嘴里就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巧地开口:“贬为庶人。废除一国储君,若非谋反弑君大案,何以说服众臣,昭告百姓。要以这样的借口易储,太子贬成庶人是必然的结果。”
  孟修染放下捂眼的手,苦闷地说:“没有办法能帮上太子大哥吗?”
  “有。”虚生坚定地答道,望着四目传来殷切期望,他淡笑道:“夺嫡。”
  其实来时孟清润和孟修染已有过深谈,孟修染仍是如当初所愿,希望孟清润能站出来,只是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到虚生这大逆杀头的话,两人并没多惊讶,孟修染只道:“即使夺嫡成功,也未必能劝服父皇改主意啊。”
  虚生不动声色,目光停在孟清润纠结的面上,淡淡地开口:“当然改不了的孟帝的心思。可一旦孟帝驾崩,新帝登基,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孟清润眉心猝然一跳,马上明白虚生意思,迟疑道:“妙僧是说冒天下之大不韪,违我父皇生前所断,再给太子平反?”
  “可惜啊!”虚生说话直一半,见阿虞在门边等候,他挥手招呼阿虞送茶进来,等人走后方缓缓道:“朝堂呼声最高的二殿下,乃是幕后主谋,又岂会砸石头搬自己脚。”
  孟清润当机立断道:“登基未必是他。”
  虚生轻吹漂浮的茶叶,眼皮子不抬一下,细细地说:“四殿下心性未必好于二殿下。至于其他的皇子,五殿下母妃身份地位,又庸懦的很,虽善于带兵打仗骁勇善战,却绝不会做这大不伦的事。六殿下母亲只是贵嫔,当然母凭子贵也是可以,可孟帝不想起扶持殿下,那争夺储君的资本就真太低了。至于其他的皇子还太年幼,皆不在考虑内。”
  孟清润眉目闪动,有股坚毅如地泉涌出,黑眸如古井般望不到底,直盯着虚生道:“只有我了,对吗?”
  虚生缓缓抬起眸子,直至对上孟清润的眼眸,“对,只有殿下了。”
  身为皇嗣谁又不想去一争那至高无上的储位,只是孟清润始终都明白,清楚自己生母的身份,记得季贵妃的养育恩情,感激太子的手足之情。所以他从来都不去想,不会争,压抑自己对那皇位的渴望。
  孟清润的手止不住的抖动,猛吸口气,眸光随之瞬变,身背越发挺直,“容我称您为先生。”说了这会儿子话,又因情绪激动,他稍喝口水,不徐不疾开口:“先生知道我生母身份不过是个贵嫔。这些年来我常年寄情于山水间,从未暗中培养过自己势力。与六弟其实半斤八两罢了,六弟躲位难,我哪里又容易了。”
  虚生微笑地看着孟清润,“三殿下的生母在您出生时血崩香消,庄惠皇后怜你孤苦,直接请旨把你养到膝下。两年多后庄惠皇后仙逝,季贵妃与庄惠皇后情如姐妹,自是不愿看她的爱子受苦,所以领到身旁抚养。”
  孟修染拊掌恍然大悟,激动的语结片刻,“是啊,三哥是过继到母后膝下的。只是母后在三哥很小时候就已仙逝,后又在贵妃母妃身边长大,可贵妃母妃并没有请旨过继三哥到自己名下。所以北孟并非没有嫡子,只是大家都忽略了而已。”
  孟清润踯躅道:“我眼前该怎做?”
  “不动不做,平常做什么就做什么。”虚生瞧两人露出惊诧困惑的神情,笑着解释说:“三殿下是想和太子争吗?”又见孟清润刚要开口反驳,虚生继续慢吞吞道:“既不与太子争储,三皇子现在能做什么呢?我若让您去跟太子争,恐怕以后殿下就不会再踏入我宅子半步了吧。待过几个月,东宫之位空出时,殿下去跟贵妃娘娘谈过话后,再争也不迟。”
  孟清润质疑地开口:“到那时,只怕会误会我,觉得我是个心机深重,故意不救兄弟之人。”
  “就是,君子该磊落些。”孟修染连忙应和,也不赞成虚生所言。
  虚生一愣,淡笑道:“两位殿下以为季贵妃什么人?市井妇孺吗?季贵妃心中清明得很,不会怪殿下的。或许,到时不必殿下开口,她也会建议你去夺嫡。不为私己,是为苍生。”
  孟清润眸光逐渐暗沉,自弃道:“我即使算半个嫡子,无人提起又有什么用?”
  “殿下真当无人记得您是嫡子吗?旁人也许一时记不起,可季贵妃一直记得。”虚生久不说这么多话,颇觉有些点累,捏了捏鼻梁又说:“您知道为什么季贵妃把您养在身边多年,却闭口不提过继一事?您又可知,五年前立储时季贵妃是反对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她当时就有提到过你的身份。只是庄惠皇后早逝,那时她立后风声又是不断,大皇子的资质虽平庸,张玉衡等老臣以为可后天补拙。所以你才与那储位失之交臂了。”
  皇家密事别说宫闱外的人,许多事连宫中皇帝身边的人都未必知道,虚生却是一清二楚。实在是叫人惊诧也骇然,孟修染瞪大眸子盯着虚生,仿佛是要把他心子都看透般。
  孟修染佩服起这无妄崖的世外高人,口气还是玩世不恭道:“妙僧,不。虚先生,等大哥被罢,我三哥再培养势力岂不是太晚了。”
  虚生不以为然摆手,“自古立储逃不过三条,立嫡、立长、立贤。大皇子岁数是大些,而二殿下和三殿下是同日出身啊。要说立嫡,既已过继给皇后,写进玉牒的,皇后又无他嗣,殿下不止是嫡子,而是嫡长子。”最后三字说得慢而有力,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贤德二字,那群宰辅老臣觉着您担得起就是了。”
  话到这份上,孟清润已然清明,笑道:“是啊,至于势力,我要什么势力呢?”
  孟修染天资极高,一听明白,“也对,柳中岳那种结党营私的人,夺嫡登基时许是助力。可登帝后这样的人留在朝廷就是一颗老鼠屎。”
  虚生见两兄弟都渐明了,吁口气道:“不错,三殿下要想开创盛世,要的纯臣忠臣,治国能臣,绝不是要一群害群之马。国不安稳,孟帝还心身陷在温柔乡,忘了为君之责。他实在老糊涂了。”
  北有贺沁虎视眈眈,西域终年祸乱,南下南齐难辨心思,西蜀国力兵力渐强。不论怎么说现在都不是为易储动宰辅内阁的好时机,这样决定确实说明孟帝行事昏庸,已经老了。
  已经习惯虚生大逆之言,孟清润颔首道:“我亦是担心,太子罢黜,皇子内讧。到时朝廷会动荡,恐怕内忧外患的麻烦接踵而来。”
  “必然如是。”
  屋外疾步跑来的脚步声打断屋里人话,来人是三皇子府邸的家奴,他面色煞白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喘息着半晌说不出只字片语。虚生上回在梁王府见过这家奴,行事稳重,如今反应可见是发生了大事。
  孟清润看着心急,微不耐道:“快说什么事。”
  这家奴“啪”地跪伏在地,“三爷,珑秀郡主不见了。”
  “什么?”孟清润和孟修染双双惊呼,先后站起呆愣。孟修染先回过神,厉声道:“好端端怎么人会不见?你如实说来。”
  “下朝时分,珑秀郡主硬拉着二爷陪她逛街市,逛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街市上哪来被惊吓到的马匹,直冲着二爷他们去。人群一时混乱,等大家平静下来,二爷就发现珑秀郡主失踪了。二爷找不到人,原以为是回到我们府上,可人没回来啊。现在几个王府的人都已派出去找,还没音信。”
  听到是二皇子弄丢了珑秀,孟清润暗里松了口气。适才一惊,如今恢复神智的孟清润发现到虚生的淡定,眸子一动已有答案,又缓缓落座,道:“加派人手去找,务必郡主找到。”
  “是。”那家奴连忙退下,急跑出虚宅。
  孟修染发现两人异样,疑道:“怎么回事?”
  虚生一时未改拨玉珠的习惯,佛珠击敲的声音似有安神之效。等他俩呼吸平缓,虚生淡笑道:“两位殿下放心,珑秀已经回到她父王身边,不日就会从西蜀来信。”
  孟清润明知故问,“为何走的这么突然?”
  “殿下心里清楚。”虚生容色森冷,目光凌厉而骇然,低笑道:“小婉这次来北孟许久,真是不愿回去吗?她身不由己不是吗?太平盛世便是这情形,按你们父皇那性子,朝堂要乱起来,他……还会放小婉回西蜀么。有小婉当人质在手,迫使定西王就范,不是做不出啊。”
  孟修染面露不合时宜的喜色,道:“你故意让二哥弄丢珑秀,不论结果如何,皆是在打压他的气焰。父皇即使明面上不会怪罪,也会因为这事对他失望。”
  正午暖阳高挂,说了这么许久的话,虽没有救太子的万全法子,到底还有路可走。两兄弟总算是听到些好话,一扫来时烦闷,才发现昨夜得消息后就再没进过食,早是前胸贴后背,饿得饥肠咕噜作响。宫先生在外远观,见书房里谈得差不多,立刻嘱咐小厮在偏厅备菜。
  尽管已知珑秀郡主去向,但做戏还得做全,两兄弟茶足饭饱后便匆匆离开虚宅,佯似亲自要去寻珑秀郡主下落。珑秀郡主的失踪的消息起初被二皇子孟广亨瞒下,可是过了五日还没找到人,哪里还瞒得住。第五日傍晚,四皇子孟英桓到宫里请安,说是无意把事漏嘴告诉了自己母妃卫夫人。又不知得传到孟帝耳中,孟帝闻讯后果真大发雷霆,命二皇子孟广亨三日内必须要找到珑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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