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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18)

作者:冢祭 时间:2019-01-22 21:49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光看怀明墨的面色,红润焕发,远比过去要气爽精神,其实荀克文已知无需诊脉确实,只是他心里稍稍带了点纳闷,忍不住想把脉探究竟。怀明墨的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细不洪,而且节律均匀,竟是常脉。
  此前怀明墨即使身体健朗时,脉象也时常会虚浮无力。荀克文惊诧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开口:“小明墨,是哪位大夫给你开的药方?方子可还在。”
  荀克文的神情古怪,吓得辛里连忙道:“荀先生是不是少爷身体有恙?”
  郑丰年顿时想起虚生的药丸,急切道:“少爷是不是中了毒?”
  没由来的两句,一时倒是把荀克文给弄懵了,半晌反应过来他理解错自己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开方调理小明墨身子多年,虽有改善他的体质,却始终治不了他从胎里带出的虚症。可他这次抱病去了趟庆州府,原有的虚症竟全好了,我自然是想瞧上一眼那方子,更好奇医治小明墨的高人是谁。”
  臧丽与叶元对坐玩着拍手游戏解闷,闻言嘟囔了句,“那丸药真有奇效?”
  “什么药丸?”
  臧丽向来忘性大,不爱记无关紧要的事,见荀克文盯紧自己的双眸像是要吞吃掉自己似得,吓得更记不起,只能用手比示,“这样大小,颜色……”
  辛里看臧丽稀里糊涂的样子,遂轻笑插嘴道:“是玉琼生。”
  荀克文蓦地呆愣不动,连神情都是瞬间反应后忽然僵住的样子,嘴似抿非抿,说笑未笑,眼眸瞪得极大,神情酷似布袋戏的木偶,十分滑稽。良久他回过神来,嘴角微微颤栗,很是激动道:“玉琼生?小明墨吃的是玉琼生?那江湖传闻无伤病不能治的奇药……玉琼生?!”
  “荀先生,您别激动。”辛里担心这老人家会激动地昏厥,赶紧上前打算随时扶住。
  一眨眼,荀克文平静下来,又问:“谁给的?”
  怀明墨如实道:“少林寺的虚生师傅。”
  荀克文怔怔地看着怀明墨的脸,又激动道:“难怪!有几次因珍贵药材没了,我曾改变装束回药王谷采药,屡次遇到他。”说完,他捶胸顿足显得十分懊悔,连连哀叹:“我竟没注意他采的药材是哪几种。”
  “记住也没用吧,若是几味药材便能制出,玉琼生还能武林传闻的圣药吗?”骆辰拎了两个食盒回来,正巧听到荀克文的话,不由得碎嘴回道。他一进屋立刻打开食盒,把食盒中所有点心碟铺满在叶元面前。
  小叶元平常见到甜食点心便会欢天喜地的,可今日有些反常,嘟嘴唬脸良久,吓得骆辰以为他又有新招对付自己,连忙后退几步。
  “怎么了?”怀明墨伸手准确捏住栗子糕的瓷碟,放到叶元眼前,哄道:“你最喜欢的栗子糕。”
  “大和尚骗我。”叶元没头没脑说了句,越发气愤地抱臂。
  屋里人顿时面面相觑不懂其意,怀明墨忽然心口闪过一念,迟疑地问:“你是说虚生师傅?”
  “就是他。”叶元鼓着脸,嘟囔道:“明明有那么好用的药,还让我辛苦给他熬药。说好会来看我的,结果都不来。”
  怀明墨心中焦躁不安,强忍下心底迫切,他神色淡泊,慢语:“你还记得是几时的事?”
  叶元只记得是在八月天气尚热时,可具体的时日自是记不起来了。好在百谷雨在旁,稍做回忆,不确定道:“我记得是在立秋那会儿,应该是刚过的一两日左右。他只在药王草庐休息一夜,我与他没说上几句,人就走了。他走时我细瞧过他面色,似有受过内伤,但几乎已好全,所以没多挽留。”
  “怎知是内伤,或许只是病痛罢了。”怀明墨像在闲聊家常,心底明明很是关心,可语气口吻让人难有他想,连辛里和郑丰年在旁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我瞧过他面色,应该是内伤不错。”叶元说得没底气,嗫喏道:“可是我没把过脉。”
  怀明墨淡笑道:“小叶元是荀先生的嫡传弟子,我怎会不信。”
  说完压在心底不高兴的事,叶元痛快地吃起了栗子糕,边吃边含糊道:“那个大侯桑,是叫虚僧嘛……住在哪儿的,大米好喜花他哒,我要去他那玩。”
  “虚生和尚?”清朗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走进来的男子与怀明墨看上有三分相像,身上透着书生文气,可又有少许江湖侠客的爽朗。
  “德恩哥,里面坐。”怀明墨拍了拍身边空座。
  “父亲在姑母那听说你回来了,让我特意来瞧瞧。”已是晚膳时分,季德恩来的急,连饭都没吃上几口,见眼前满桌点心,毫不客气地拣爱吃地往嘴里送,“武林最近因假宝藏一事不太平,听说前两日沧浪江边的苍龙帮和滨州宋家打起来了,全因一份假的藏宝图。父亲抽不出身去,只能由大哥出面,去劝和两边。他走前还交代我呢,若你回来,定要飞鸽传书给他,好让他安心。”
  “让德勤哥担心,是明墨的不是。”
  季德恩大大咧咧地拍下怀明墨肩,面色微沉,嗔笑道:“都是一家人,担心你不是应该的。你啊,总那么客气,倒叫人不自在了。”吃饱喝足,季德恩想起刚听到的人名,不禁道:“你们是在聊虚生和尚?哎,说来我许久不见他了。自上在他枯草庐喝过一壶爽秋醉,再喝其他酒真是味同喝蜡。”
  “表少爷认识虚生和尚?”辛里微诧异地问道。
  “认识,三年前我去祁连山游玩,不慎在擦伤,偏不巧是剧毒的花叶,险些丢了性命,幸得他路过救了我。后来我时常会去季室山寻他,顺便讨口酒喝,嘿,你们也知他的酒千金不换,想喝只能求了。”季德恩摸着下颚,估算起时日,眸中顿放亮光,“算起我也有好些个月没去叨扰他了,不知他今年会不会酿秋时酒。反正最近父亲刚说我武功略有精进,我索性找他去讨教切磋。”
  “这虚生和尚倒是会救人,一连救了两个季家人。”骆辰趁小叶元吃得起劲,没注意到稍远的点心,偷偷帮臧丽藏起两碟她爱吃的。从内室出来听得两人在谈虚生,对虚生,他始终抱不上好感,说话难免带了点讥讽尖酸。
  季德恩听出骆辰话里的不和善,但没放心上,眉间微皱,当即问:“还有谁?”他转眼瞧见怀明墨呆愣放空的神情,恍然大悟道:“我听博儒说你在庆州府病倒,难不成是虚生和尚医治好你的?”
  “是,我尚来不及答谢他,他就已回少林了。”怀明墨轻描淡写地稍做叙述,只说虚生看好自己的病,关于玉琼生的事却没多说,毕竟知道的人已够多,再添怕是会给虚生徒添麻烦。
  “如此……”季德恩斟酌考虑片刻,爽朗邀约道:“不如你跟我同去?”
  辛里渐从迷惑中回过神来,大致看穿怀明墨所想,更对怀疑虚生的身份颇为震惊,但他表面掩饰得极好,仿若随口道:“虚生和尚似乎性子与常人不同,见我们人多前去,会不会不高兴?”
  季德恩丝毫不在意这方面,摆手断言:“我每次去都遇到过他其他朋友,别看他这人性子清寡恬淡,交得朋友比你我都多,想必不会不悦的。”
  叶元听闻要去拜访虚生,连忙举手激动道:“我也要去,我跟你们去。”
  “不可,你跟阿雨回药王谷给我看药草去。”荀克文在旁默声喝茶,虽不知怀明墨心思,但多少猜出他们前去必是有事要查,理所当然不会让叶元跟去捣乱犯险。慢慢放下紫砂茶杯,荀克文故意沉脸道:“你上次贪玩没看好我种的药草,你难道忘记了?”
  叶元扁嘴一副泫泪伤心的模样,那回受罚他怎会不记得,顿时吃点心的兴趣全无,手上安放在腿上垂头不说话。
  “你若乖,跟谷雨叔回药王谷,待我见到虚生定跟他讲,让他抽空来看你可好?”怀明墨温和道,许是身世的原因,他待人总是温柔客气,特别是对无父无母的遗孤越是如此。
  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听得怀明墨所说,叶元顿时来了劲,连声答应。如此商量好,怀明墨和季德恩决定三日后启程,顺道把叶元和百谷雨送回药王谷。荀克文见他们连叶元回药王谷一事也已安排好,便放心的离开回自己落脚的院落,偶尔见面,百谷雨自有不少话想跟荀克文说,好在怀明墨心细,把叶元当夜留下。
  去见虚生和尚自然不能空手前往,季德恩几次在虚生那海吃海喝,却从未送过回礼,早已觉不好意思。好在怀明墨想起虚生对茶的讲究,又想起庆州府那包有毒的岳山银针,便一口揽下回礼的事,岳山银针难得却不是完全找不到,就是苦了辛里及玄机阁里人,得六百里加急让人在出发前送到隐世山庄。
  叶元在晚汀馆一住便是十来日,几乎都是由臧丽和骆辰陪着,许是相处久的缘故,他再没故意恶整过骆辰和辛里,甚至还主动交出这次带来的毒.药。
  转眼到了临近出行的日子,怀明墨越觉焦灼,心底像是沧浪江暴风雨时的浪涛汹涌,用任何法子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表面与往常看来别无二致,但辛里发现文涛阁和卧房的沉香味愈浓,明面上辛里劝不得,便在饮食方面做调整,让小厨房做的膳食多以安睡养神为主。
  怀明墨合上手头的书,放到整理的行囊中,“叶元送到荀先生那去了?”
  “嗯,去时荀先生和百先生正在打包行装。”辛里把端来的红枣莲子羹放在怀明墨床头,埋头收拾起出门所需零碎的东西。
  “荀先生打算回药王谷?”怀明墨大致清楚二十年前的往事,颇为担心道:“药王既打算住回去,也勉强不得,你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只是药王重现江湖,终究会给武林添些纷扰。”
  “阁主放心,我问过药王的意思,他只是打算住回药王谷,并不打算重出江湖。”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传消息最快的江湖。”
  “可是虚生和尚是香盗一事就隐藏得极好。”辛里虚晃试探,其实心底并没把握,却见怀明墨拿碗的手猛一颤栗,羹汤洒了满身,“所谓少林寺不接待女宾,不带臧丽前去,并把骆辰留在山庄里看顾是假,你是想包庇虚生和尚?”
  怀明墨接过辛里递来的湿帕子擦手,再换上件干净的寝衣,缓缓道:“我不是要庇护他,但若是我多心猜错,坏他名声,岂非我忘恩负义。”
  实则虚来虚则实,辛里深知怀明墨心思没这般简单,他见怀明墨神情言不由衷,笑说:“近来是多事之秋,玄机阁有的是解决不完的麻烦,骆辰绝不可能有时间抽身前往季室山的。”辛里眉间一扬,收起嬉皮笑脸,沉凝严肃地开口:“如果虚生真的是香盗,你会怎样做?”
  “我只想知道主使香盗来偷星宿剑谱的人是谁,没有打算在武林公开香盗的身份。”
  “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倘若香盗是位女子,季家当然能接纳。”辛里眉眼微垂,见怀明墨的手紧抓着床架子,微微叹息道:“若香盗真是虚生和尚,那你心中所想,便有违五伦八德,世间纲常难容。”
  “香盗也好,虚生也罢,我别无他想。”怀明墨囫囵吞枣地解决完羹食,急躁地把碗往木托盘中一放,他迅速躺下,“明日大早就要出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辛里没再多言,唯在合门前微微轻叹。
  沧浪江的水在八月后会逐渐平静,这一夜,万籁俱寂风雨无声,可怀明墨到五更天仍未睡着,翻来覆去,越想静心越易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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