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皇后(147)
“太后放宽心,不如令礼部惠王祭祀之数再添一些,以托哀思。”容皇后连连劝道。
邵氏勉强朝他颔首,容皇后想了想道:“邵大人勤勉,久经历练,大约过些日子要挪动职位。”
这是容从锦安排的一部分,邵氏精神一振,“是么。”
邵氏青黄不接,年迈的都颐养天年了,朝堂上邵氏嫡系只有她的兄长还有几个旁枝的兄弟。
容从锦点头,邵氏唇角多了些浅淡的笑意。
容皇后在朝廷上的才能她都清楚,若是能辅佐一代明君,邵氏也能重新兴盛,不枉她在宫中支撑了。
实施新政,国库宽裕,官员们也很欣慰,景安帝继位他们也摸清了容皇后的脾气,他还是很温和的,只是对经济上把控的很严格,并不触碰贵族的利益,而是不停开源,百姓生活富足,官员们磨刀霍霍。
容皇后的刀比他们磨好的快一些,第一刀就斩在了他放任两年的冗官上。
景安三年,裁撤冗官十二万余人,贪腐所得全部上缴,震惊朝野。
名门望族立刻反击,不少人心底都在冷笑,世族即便是朝廷更迭也是屹立不倒的,数代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凭你?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容皇后最大的支柱不在朝堂上。
军队上书支持,西北、漠北军甚至在获得容皇后允许后分兵十万,延忠武、永州等地卸职冗官,缴获赃款上缴国库。
世族们这时才惊愕发觉,容皇后几年来并不是一味敛财,国库每年给各地军队拨款,他恢复职位的这批老将或许已不能领兵打仗,但一生都在军里,在没有朝廷干涉的情况下选拔新将、巡视军库、兵器,厉兵秣马。他们在艰难不断压缩的军费开支下尚且能维持军队编制,现在容皇后拨款,支持他们替换旧兵,打造武器,军队状态犹胜战时。
武将受打压多时,定远侯府的军队背景让容皇后获得军方的信任,双方磨合数年军队对他的支持比对之前正统的皇子支持度还高。
任何谋略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空谈。
容皇后能调动军队镇压世族,最主要的原因开国重文轻武,文臣多出自世族,而武将选自乡野,寂寂无名,世族为了和武将区分,子弟多往富饶之地为官或挂个虚衔,也不愿意投军,军事集团内部世族的势力极小。
十几万冗官被裁撤,钦朝运转如常,他们不少人甚至都没有到过为官的地方,下属也不知道自己有几个上级。
裁撤已成定局,世族只能无奈认了,交了贪污银两和罚金后想着把子弟领回家,再给他们谋个差事,容皇后不急不缓的抛出第二步,百姓申冤。
凡是在地方做官时欺凌百姓的,一经核实立刻下狱,在望京伤害百姓,霸占百姓财产的也下狱,父亲为官的停职入狱。
一时监牢人满为患。
这些世族子弟哪里吃过这种苦,在监牢里惨叫不已,不住让人去外面传话,让家族快点救他们出去。
容皇后拖了几日,派太监传旨:“尔等贪墨官银,欺凌百姓,应严惩警示后人,然念父辈之劳苦,凡有功者,可减刑法。”
“什么功劳?”这些世族子弟面面相觑,他们的文学水平连科举都考不上,全凭家族安排才能做官,让他们有什么对国家的功劳这太难为他们了。
“诸位仔细想想,还记得哪位大人的公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传旨太监笑得意味深长。
“朝议郎家的三公子有一次喝花酒没给钱。”世族子弟冥思苦想,蹲在角落里的一个道,“这算么?”
传旨太监笑道,“算。”
众世家子弟大受鼓舞,七嘴八舌的告状。
很快从喝花酒没给钱上升到强抢良民,为了扩建院子,把不愿意搬迁的一家百姓都处死,伪装成盗匪所为,当地太守是那个家族的门生,含糊了结此案。
太监身后跟着的人一一记录,这些世族子弟一开始还记得分寸,只说敌对家族的一些琐事,后来身边人越说越多,他们要从牢狱中脱身就只能说得更多。
大理寺调查数年也找不全的罪证,在这些世家子弟口中迅速攒成册,摞成一座小山。
由邵氏率领,弹劾五大家族,弹劾对象包括现宰辅陈子墨。
第83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暖金的光束投落在皇宫一角, 恢弘殿宇花园游湖皆染上柔和的边缘。
宰辅陈子墨几个月前就开始惴惴不安,严格约束族中子弟和门生,家人不以为然甚至是夫人都劝他:“您是两代宰辅, 数度入内阁, 又尽心辅佐新帝, 朝中怎么会对您不利呢。“
“知足不辱, 知止不殆。”陈子墨长叹,他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想带着庞大的家族转舵谈何容易, 陈家向来嫡系做官,旁系经商有他这个宰辅做靠山, 莫说是地方官员稍抬手让陈氏做一些不合规的生意, 就是改变法度也是一念之间。
通过这个方法, 陈氏积累了万世财富, 其中一部分又归了族中,换成祭田、族田, 资助族中子弟读书考取功名, 壮大陈氏循环往复。
陈子墨的安排是稳妥的, 容皇后却总令他感到一丝不安。
“景安帝宽厚, 容皇后当年在定远侯府时就是温润性格,当年那于氏欺到他头上容皇后都没说什么…”夫人略有遗憾, 陈家的女儿差一点嫁给景安帝, 只是当年夺嫡之争太残酷, 老爷也没有把握太子登上皇位, 推脱不允,这才便宜了定远侯府。
若是他们的女儿嫁给景安帝,那现在临朝摄政的不就是…
“时移势易, 容皇后此人我直到今日也不敢说看透了他。”陈子墨仍是摇头,定远侯府挪入望京也有数年,当年婚事不顺闹得沸沸扬扬,容皇后却从未吐露过只字片语,他即便是肃王妃在望京顶级的权贵圈存在感也很稀薄,忽然携圣旨而归成了皇后,风雨飘摇间竟然让他坐稳了后位。
建安帝昏聩只贪图享乐,先帝有治国之才,珍惜名声想千古留名成为千古一帝,容皇后呢,他好像无欲无求。
先帝让容皇后摄政,朝中反对颇多,陈子墨是第一个支持的,因此他得到了青睐,拜相揽权,容皇后屡次加封,在皇室宴会上赏赐珍宝,称他是钦朝栋梁,连他不成器的儿子都得了一个集贤院学士的虚职。
“彰儿呢?”陈子墨在紫檀高背椅上坐下,烦躁的抚着青白釉茶瓯壁。
“在国子监读书。”夫人应道。
陈子墨一点头,片刻反应过来吹胡子道,“他最好是在国子监读书,再跑出去跟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朋友流连勾栏,我抓到一定把他关祠堂,再也不放出来了。”
“哪里会再犯呀。”夫人连忙解释,“上次老爷教训过后,彰儿上进多了如今也知道安心读书了,等着以后分个差事绝不给老爷丢人。”
陈子墨半信半疑的颔首,他们这样的家族自然是不用子弟寒窗苦读的,能读出来考科举最好,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但是若像他的小儿子一样只知道包戏子,等知道些规矩指着家族里的声望,混个官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家也太拿乔了…”陈子墨略一分神的功夫,耳边夫人正絮道,“按旧例也该文定了,媒人上门几次他们都推脱了,知道他们家姑娘贵重,但咱们彰儿也是才华出众。”
“老爷也该提醒赵大人两家的婚事。”夫人不满道。
陈子墨还在思索朝廷动向,敷衍的点了点头。
*
朝廷上的风吹草动向来比湍急的水流速度还快,昨日还是朝廷新贵,皇帝重臣,现在就有人听闻了一些消息,上朝前暗自交换眼神,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三分,怕被牵连。
邵鄞开口时,即使早有准备朝臣还是不由得惶恐。
“陛下,宰辅之子在望京招摇过市,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前些日子因品行不端被扣押的有宰辅之子好友,称宰辅之子陈彰曾对其言,宰辅能给他官职。“
“主簿、侍中明码标价。”
”陈氏一族在豫州积累财富无数,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族亲招摇婪索。”
“陈子墨欺罔、僭越、狂悖、贪黩、欺隐、瞻徇、失察。”邵鄞道,“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