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244)
之前就已经迁走过一批, 但此处水陆发达,地处交通要道, 除了滞留在沿江一带,正犹豫到底是回北方还是继续南下的难民,也有听闻北方已经安定, 又从南边偷偷回来的难民。
东来西去,南来北方, 大都经过这一片。加上听闻北军这边有施粥饭的点, 于是难民刚被迁走一批,很快又聚集一批。
眼看那少年被重重推倒在地,李禅秀微蹙眉, 刚要叫人将他扶起, 却见他呸了一口不小心溅到嘴里的沙土, 理直气壮道:“我肚子饿,一个馒头吃不饱!”
施粥饭的士兵一听, “嘿”一声,举着大铁勺就走过去:“没见过伸手讨饭吃, 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去去去,滚远点……”
眼看李禅秀眉越皱越深,旁边阎啸鸣回过神,忙上前喝止:“住手!让你们在此施粥,是为了救助百姓,谁让你这样欺负百姓,口出狂言的?”
举着铁勺正要驱赶少年的士兵一转头,这才看见李禅秀等人站在不远处,尤其见阎啸鸣正大步朝自己走来,吓得慌忙一跪,战战兢兢道:“将、将军,小人知错,实、实在是最近故意来闹事的人有些多,小的以为又是南边买通来闹事的,就、就口不择言了。”
李禅秀这时也走过来,阎啸鸣立刻恭敬道:“太子殿下。”
李禅秀示意他不必多礼,又转头对士兵道:“起来吧,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是事先定下的,你按规矩办事,本也没什么错。但施粥饭是为了救助百姓,要客气和善,不可这样推搡、驱赶,更不可恶语相向。再有下次,定惩不赦。”
阎啸鸣听后,忙对那士兵道:“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士兵忙磕头:“谢太子殿下……”
旁边排队的百姓此时小声议论:“是北朝的太子。”
“听闻给咱们施粥饭,就是这位太子的命令,殿下果然仁厚。”
“我听说北朝刚登基的圣人也是位仁德之君,比南朝那父子俩……”
“哎,不能说,这可不能说。”
“怕什么?咱们现在是在北边,又不是南边。”
因洛阳的李玹和金陵的梁帝都自称是大周正统,所以民间百姓私下把北边的叫北朝,南边的叫南朝。
但这话不能在官差面前说,起码在南边不能这么说,毕竟无论南北,都不承认对方的地位。
李禅秀转头又看向那名摔倒在地的少年,少年见他看过来,立刻瑟缩一下,没被遮住的那只眼中眸光闪烁。
见李禅秀走近,他警觉地往后挪了挪,怀中馒头却不慎滚落一个,沾了泥土。
没等他伸手去捡,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先捡了起来。
少年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懊恼。
李禅秀目光落在他那只独眼上,又渐渐移向旁边绑着破布的右眼,最后弯腰扶起他,将手中馒头递给他,温声含笑:“已经沾了指印和尘土,不好再拿去发给别人,就当是我买下给你了。”
规矩不好破,说完他让身旁的虞兴凡去给粮官几文钱,又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在馒头下放了一块银锭。
少年像只警惕的小狼,仅有的一只眼紧盯着他那双含笑的清润眉眼,渐渐目光又下移,落在他拿着的馒头和掌心的银锭,似乎在确认真实性。
忽然,他凶狠地一把夺过馒头,却没拿银锭,转头就跑。
阎啸鸣一见,忙要让人拦下他,李禅秀却抬手阻止,目光微凝:“不必。”
少年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一眼,见没人追上来,似乎放下心,又继续闷头往前跑。
李禅秀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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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岭的一处山腰,乱石荒芜,野草高过人头,偶有几声蝉鸣虫叫。
独眼少年一步三回头,确定没有人跟来后,才腰一弓,猫进草丛中。
一阵窸窣、野草晃动后,少年从过人高的草中钻出,前方竟是一座低矮的山中破庙。
庙的四面墙壁已经倒塌一面,横梁斜压下来,被雨水侵蚀过的横木上坑坑洼洼,长出碧绿嫩草,偶有蜘蛛等爬虫掠过。
横木下方,两面墙和半塌的屋顶围成一个三角空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同样十五六岁的少年,比独眼少年瘦弱许多,衣服虽破旧、打着补丁,但尚且干净,不像独眼少年那般邋遢。
长着茅草的屋顶并不严实,几缕光透过缝隙落下,照在墙角缩着的人影身上。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蜷缩的身影被惊动,倏地抬起头,警惕望向破门方向。
见是独眼的黑衣少年回来,墙角少年眼中瞬间露出惊喜,忙用双手拼命打着手势比划。
抬起的脖颈间裹着一圈纱布,竟隐隐透着血迹。
“小舟!”独眼少年看见他,立刻也加快脚步,小跑到他面前。
蹲下后,他先抬手试试墙角少年的额头,见烧得不严重,才从松一口气,飞快从怀中拿出馒头。
“饿坏了吧,快吃,这次多得很呢。”独眼少年道。
小舟见他一口气拿出两个馒头,微微疑惑,又打起手势比划:今天怎么这么多?
独眼少年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先狠狠咬一大口,道:“今天运气好,遇到……”
他皱了皱眉,艰难咽下馒头,才道:“遇到北朝的那个什么太子殿下,他在收买人心呢,就给了我两个馒头。”
旁边小舟摇了摇头,神情明显不赞同,然后低头,也咬了一口馒头,细细嚼咽。
独眼少年见他不认同自己,坚持道:“肯定没错,这种事我见多了,那个太子就是在收买人心。他还想给我银子,但非亲非故,我怎么能要?万一他有什么图谋怎么办?”
小舟听了,又打几个手势。
独眼少年看完,点头道:“好啦,我知道咱们没什么值得他图的。你说的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咱们来说总归是好事,还是要谢谢他。不过我们跟他云泥之别,也没法真谢到他,就祝他每天都吃好喝好吧。”
小舟闻言,抿唇笑了笑,弯起的眉眼像两弯新月。
独眼少年看着他的眼睛怔了怔,半晌吭哧道:“小舟,我觉得……那个太子的眼睛跟你有点像。”
小舟闻言似乎愣了愣。
独眼少年见状抓了抓头发,又道:“唉,算了,还是吃馒头吧。”
小舟听了这话,却渐渐有些心不在焉,片刻,他忽然又朝独眼少年打起手势。
独眼少年看了会儿,惊得手中馒头差点落地:“什么?你说你想把祖传的图纸送给他们?不行不行,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说好了等找到你家人,就寻一处山野居住,再不去……”
话没说完,小舟又急急打了一阵手势。
独眼少年皱眉看完,仍是摇头,道:“不行,就算是为了我,我也不同意。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将军了,而且那是你家祖传的图纸,怎么能……”
小舟还想再打手势,却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独眼少年立刻警惕,但没等他把小舟护在身后,就见七八名身形高大、腰佩长刀的护卫走进破庙。
紧接着,先前那位给过他一个馒头的太子殿下也弯腰走进来。
对方一身紫衣锦袍,腰系玉带,气质矜贵,正面容含笑看向他们。
见庙中只有两人,李禅秀微怔一下,很快又微笑,看向独眼少年道:“董坚一代枭雄,没想到小郎君竟是董将军之孙,方才没认出,是我招待不周了。”
独眼少年瞬间明白过来,登时面色涨红,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开口就道:“呸!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派人偷偷跟踪,卑鄙!无耻!”
李禅秀轻摇了摇头,道:“非也,我是在你离开后,因身旁人认出你,才得知你的身份。”
这当然是假话,事实是,他梦中就知道这个独眼少年——董远。
此前流民军的首领董坚在东南以白衣教名号起事,声势之大,一度险些拿下两京。
但流民军是各路起事的流民集合而成,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盛极之后,很快又因内部争权而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