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35)
江故“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他有种预感,曹肆诫已度过了他最虚弱的时期,俨然有了家主的样子,不再那么需要他了。
这样也好,他乐得轻松。
短短三日,凛尘堡大半事务回归到曹肆诫手中,一切正缓缓步上正轨。
不过卢家仍然来着没走。
曹肆诫也不驱赶他们,甚至还时不时给他们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做,旁人只当他感念卢家寻他回来的恩情,从指头缝里漏点好处报答他们。江故却知道,这小子是在等候机会,让这些罪人付出远远不止于此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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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军器监的官员们来不及返回秣汝城,只好留在此处过节。
到底是最坚实的生意主顾,能与他们多多相处交流,凛尘堡自然热情之至,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照顾得十分妥帖。
曹肆诫更是上道,他知晓官员们不可无故逗留商贾家中,哪怕是他们这种半军半商的背景,也容易遭人诟病。京都局势错综复杂,冷不丁被人参上一本,也够兵部喝一壶的,弄不好还要罚俸。于是他总假借请教铸造经验为由,给四位大人奉上各种兵器品鉴,还将自己的心得归纳出来,方便他们充实报告。
这下他们连后顾之忧都没了,若是有人要参军器监,他们只需要拿出丰厚的考察成果,便可证明自己一心为公,就连年关时都不忘做好差事,当真是鞠躬尽瘁。
如此,别说弩坊署那边对曹肆诫的细心谨慎赞不绝口,就连甲坊署的两位官员也不得不承他的人情,买他的面子。
吴监作咬牙感叹:“这小子真是比曹霄还要精明油滑,压根挑不出他的错处!”
他已后悔自己当初押错了宝,寄希望于卢家能夺权,好在经过那次评比,他们甲坊署及时止损,没有跟凛尘堡再添龃龉。
正想着,卢金启找来了。
张典事皱眉:“怎么又来了?”
吴监作却不在意:“他也就是来尽尽地主之谊,不妨事。”
虽说甲坊署与卢家已经割席,但也不是完全不往来了。更何况,曹肆诫给卢金启安排的活计就是好生招待甲坊署的两位大人,相当于把双方的关系搬到了明面上,那就更不要紧了。
说到吃喝玩乐,卢金启确实更在行些。
他觉得这活计很适合自己,也觉得曹肆诫是得意忘形了,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竟然把亲近官员的好机会拱手让给了他,可不就是给卢家留了个空子可钻?那他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空子,为父亲寻找扳回一局的办法。
卢金启敲开门,陪着笑脸道:“今日轻曲馆的意浓姑娘要表演碎玉琵琶,赤足踏冰,边奏边舞,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两位大人,何不随我一同前往,听听曲解解闷?”
尽管他脸颊抽搐,说话也像喘不上气一般难听,但提议甚好。
反正是去看意浓姑娘的,陪客如何不必在乎,两位官员忖度一番,还是欣然前往。
却没想到,这竟是卢金启人生的最后一夜。
***
凛尘堡主院正厅。
曹肆诫听到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卢金启死了?真的假的?”
十寸雨说:“千真万确,尸体都给抬回来了,卢家那边已乱成了一锅粥。凌晨咽的气,我的消息比他们更快。”
“这也太突然了,怎么死的?”曹肆诫仍然无法相信,他还没出手呢,敌人就自己倒下了?
“这一点尚未确认,据轻曲馆的人说,是马上风,突然暴毙。”
曹肆诫蹙眉想了想,问道:“马上风是什么?他在城里骑马摔死了?”
薛仪:“咳、咳……”
十寸雨:“马上风么,就是……呃……你年纪尚小……”
江故直言:“就是跟女人上|床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死了。”
曹肆诫震惊:“跟女人上|床这么可怕吗?稍不留神就死了?”
薛仪试图挽救这个话题:“不,少主你听我说……”
江故听了听院子外头的动静,说道:“做好准备,卢望均找上门来了。”
紧跟着就是一番鸡飞狗跳。
卢望均让人把棺材送到曹肆诫的院中,就停在中间,哀恸大骂:“曹肆诫!我们卢家救你回来,助你重建凛尘堡,扶你登上家主之位,试问哪里对不住你!你这畜生,不知感恩便也罢了,竟这般害我孩儿!还我儿性命!”
一番话让十寸雨叹为观止:“若不是我亲自收集的因果,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曹肆诫波澜不惊:“救我的是江故,与你们有何干系?至于重建凛尘堡,你们算盘打得连远在秣汝城的兵部都听见了,也好意思说是助我?至于家主之位,哼,照你的说法,我都登上家主之位了,何必跟你们过不去?我为什么要害你儿子?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呢?”
卢望均大声道:“你狼心狗肺,就是要铲除异己!你怕我们卢家瓜分唔唔唔……”
没人看清江故是怎么出手的,总之卢望均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大团白布,仔细一瞧,竟是从卢金启棺材上撕下的布扎灵花。
众人:“……”
江故说:“等会儿再吵,口说无凭,先请大夫来看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25章 过年
大夫很快就来了,随行而来的还有封寒城的仵作。
事涉凛尘堡和军器监耳朵官员,十寸雨得到消息后,心知免不了又要闹腾一番,立刻知会了官府,并请了大夫和仵作上山。
这会儿刚好赶上。
卢望均还被江故堵着嘴,按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
外头分明天寒地冻,这座院子里却因聚集了太多人,大伙儿情绪激动,气氛又剑拔弩张,竟让人觉得有些背脊生汗。
大夫和仵作观瞧了良久,着重检查了卢金启的舌苔、眼睛和□□等部位,已有了初步结论。
江故这才把布团给卢望均取出。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卢望均还是更为在意事情的真相,颤声问道:“我儿……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夫在水盆中净了手,说道:“令郎面色紫胀,气血瘀滞,那时的确在行床笫之欢,还喝了酒,服用了一些助兴的丸药,依我拙见,恐怕是过于兴奋,力有不逮,应当……应当就是死于马上风了。”
卢望均难以接受这样的说辞,怒喝:“一派胡言!我儿年纪轻轻,向来身体康健,怎会在这种事上力有不逮!”
马上风这种急症,大多都是说了也不肯认,大夫也已习惯了,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卢望均冷静后回想了下,又抓住了一个关键点:“丸药……大夫,你说我儿服用了丸药?那就是了,定是那丸药有问题!”他转向曹肆诫,指着他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他的丸药!你下了毒,那丸药有毒!”
曹肆诫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丸药?他自己乱吃药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你下的毒,你当然不肯认!”
“那个谁,他吃了什么丸药,你可看见了?”曹肆诫问的是轻曲馆的小厮,那小厮是来做人证的,出了这样的事,轻曲馆也不想徒惹麻烦,便派了他来送还尸体。
“丸药……丸药是我们轻曲馆的极乐丹。”小厮老实回答,“昨夜卢少爷找我们买的,说、说是有些疲乏,要用一点来助兴……我、我发誓!我们轻曲馆的丸药绝没有毒,是城中林大夫给配的,里头的药材都是大补的,用过的宾客没有说不好的!”
曹肆诫问:“他买了多少?”
小厮道:“一小瓶,一小瓶是十颗丹药。”
“他以前常买吗?”
“曹肆诫你什么意思!”卢望均呵斥,“我儿被你害死,你还要诋毁他……”
“吵死了。”江故二话不说,又把布团给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