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21)
十寸雨急道:“慢着慢着!今天这顿不是你们请我吗!给我留点!”
三人吃得热火朝天,江故和十寸雨还温了些酒喝,曹肆诫也想喝,被江故阻了,说本门弟子未及冠不可饮酒。
曹肆诫只能多喝了些羊肉汤:“本门?什么门?你要收我为徒,倒是告诉我你是什么门派啊!十掌签你知道他是什么门派吗?”
十寸雨有些晕乎了,拍拍胖墩墩的肚子,笑呵呵道:“不知,我也不敢问。”
江故:“故门,我是故门的掌门。”
曹肆诫抓狂:“你现起的名!当我看不出来吗?”
江故自斟自饮:“你就是我故门的首徒。”
十寸雨笑得肚子痛。
屋里实在闷热,曹肆诫去开窗透气,外头的寒风吹进来,他和十寸雨头上都冒了白烟。两人互看觉得有趣,嘻嘻哈哈笑了一阵。
反观江故,却是什么变化也没有,他不热,也不冷,也没有冒烟。
曹肆诫抱怨:“你怎么一点鲜活气都没有。”
江故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冒烟,就真的出大问题了。”
十寸雨吃饱喝足就告辞了,曹肆诫也准备回自己屋里睡觉,江故拉住他问:“明天怎么应对,你想好了?”
曹肆诫点头:“嗯,想好了,以我之矛,攻彼之盾。卢金启这小子老想压我一头,明日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江故走到炭盆边,从榻下取出那柄摸来磨过的刀,递给曹肆诫。
这刀浸过水,又脱了鞘,在连续烧了几天的炭盆边搁置,已生了许多斑驳锈迹。
曹肆诫不解:“怎么?”
江故:“你用这个做矛。”
曹肆诫抗议道:“都锈成这样了!你坑我呢!”
江故一甩袖,给刀套上鞘,随即赶他出门。
曹肆诫捧着把锈刀出去,嚷嚷着:“你早知道我要如何做?可它锈了啊!喂!”
第16章 锈刀
曹肆诫点着灯,坐在案前沉思。
他的面前放着两把横刀,一把是他爹督造这批军械时做出的样品,被他央求着讨了来,一把是江故给他的锈刀。
这两把刀的铸造工艺大体相同,最重要的两道工序——覆土烧刃和包钢,都是他爹和四位大师傅共同钻研出来的,经过了上百次的试炼,才最终敲定了铸造之法。
但要说差别,肯定还是有的,样品是单个打磨出来的,而军械库里如今放着的,俱是后面批量铸造的。曹肆诫不知江故说的那些栗子啊同什么素啊是怎么回事,只是于他而言,单用肉眼观察,也能分辨出这两把刀的区别,就像曹家造的和卢家之后造的那些一样,再相似,也有细微不同。
当然,现在其中一把锈得零碎斑驳,更是容易分辨。
吃羊肉锅时,江故和十寸雨一唱一和,引导他确定了明日的应对之法。当时他就琢磨着,要想重挫卢家的锐气,用他爹这把刀最为适宜,没想到江故又给了他一把。
而且江故六天前就在准备这把刀了,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怎么做?这也太料事如神了……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这刀蹉跎成这样啊!这让他怎么用!
不行,锈刀太不稳定了。
虽然近来他跟着江故学了几招,说是什么《廿一刀法》,练得还行,刚把起手式学会了,加上自己之前边玩边学的一些功夫底子,耍起刀来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可明明有好刀,谁会想不开用一把锈的?
反观他爹给他的这把,凛然锋锐,刀身光可鉴人,看上去就非常可靠。
还是用爹的这把吧,这样他更有把握些。
做好决定,曹肆诫便将父亲留给他的横刀压在枕下,安心睡去。
***
次日是个好天气。
冬日暖阳照在雪岭上,白光晃得刺眼,表层的雪融化了一些,反倒让人感觉更冷了。
铸造坊旁有个演武场,此时场上摆了两排武器架和桌案,工匠们从库房搬来货物,整齐放上了这一批要验收的兵器与甲胄。
甲坊署的吴监作、张典事,弩坊署的徐监作、裴典事都已坐到了场边。
卢望均向四位官爷抱拳行礼:“各位大人从秣汝城赶来,一路辛苦了,我们凛尘堡地处偏僻,难免招待不周,还请大人们见谅。”
吴监作摆摆手:“卢老板哪里的话,军器监与凛尘堡合作多年,向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周到的。再说了,为朝廷办事,怎敢说辛苦。”
张典事端茶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这两位可以说给足了卢望均面子,想来昨夜卢金启的招待让他们很是受用。
曹肆诫背着一把横刀站在场边,仿佛事不关己,与江故私语:“轻曲馆这么好玩吗?”
江故:“挺好玩的。”
十寸雨腆着肚子评价:“菜不错,曲还行,那地方可是销金窟。”
曹肆诫问他:“你经常去?”
十寸雨咳了两声:“我那是为了给多罗小驿搜集情报,众所周知,秦楼楚馆最是消息灵通,自然是要与他们处好关系的。”
说话间,他们没注意到那边的裴典事起身朝这里走来,其余三位官员见到他的动作,往这儿一望,便也快步跟上。
四人朝江故见礼:“这位应是江督造使吧,久仰久仰。”
江故回礼:“客气了。凛尘堡突遭巨变,兵部只是派我来探个路,几位大人不用顾忌我,照章办事即可。”
卢金启撇撇嘴,对他爹说:“多罗小驿的情报果然没错,真是兵部派来的。”
卢望均示意他稍安勿躁:“无妨,挂名罢了,不是个有实权的。”
***
寒暄过后,验收就开始了。
四位官员挨个检阅着摆出来的货物。
在查看甲胄时,卢金启与甲坊署的吴监作和张典事眉来眼去,言语间极尽吹捧,说昨晚讨教了兵甲制作的要义,收获良多。
弩坊署的两位官员面露不屑。
曹肆诫沉住气,不动声色地向徐监作和裴典事点头致意。
裴典事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停在他背后的横刀上,若有所思。
徐监作也注意到了:“这是曹家的孩子?”
卢金启口若悬河,着重介绍了这批甲胄,如何制作甲片、如何选用缕线,甚至自己试穿了,说这套将军铠多么威风凛凛,就算是敌人的疾驰箭矢、钢刀利刃也伤不到分毫。至于兵器部分,便只是草草带过,未敢多言。
他深知自己讨好了一方,势必要得罪另一方。
在他们路过兵器架时,曹肆诫寻到机会,插话道:“凛尘堡的兵器铸造在整个稷夏都是数一数二的,表哥是不是该多介绍几句?”
卢金启瞪他一眼以作警告,而后向徐监作和裴典事解释:“不是我不想给两位大人介绍,只是想着我们凛尘堡的兵器向来品质过硬,两位大人想必早已熟知,我若是说得多了,反倒显得班门弄斧了。”
曹肆诫顺势道:“表哥说得有理,光是动动嘴皮子确实无趣,也瞧不出实际优劣,甲胄和兵器,还是要上手演练一下才能知道好不好。徐监作、裴典事,你们说是吧?”
徐监作道:“嗯,我也琢磨着,今日天气晴好,又有现成的演武场,天时地利俱在,不如再添个人和?只不知你们打算如何演练?”
曹肆诫道:“古语有云,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如让我与表哥亲身示范,装备演练一番,看看效果如何?”
徐监作颔首:“甚好。”
一切发生得太快,卢望均尚未反应过来,已被迫站到了场地中央。整了这么一出,他自然知晓曹肆诫不怀好意,当即向他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弩坊署下了战书,甲坊署岂肯退缩,张典事发话:“既如此,便试试刀试试甲吧。”到底还是顾念昨夜轻曲馆的交情,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仅仅是试验而已,下手要有分寸,莫要闹出什么龃龉来。”
曹肆诫恭敬回道:“小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