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93)
“这么说也没错……”云稚似乎终于忍耐不住,提了声音,“陛下明知我大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把这么紧要的东西交给他。我云家世代忠君报国,不知有多少先祖战死于疆场上,从不畏死,却不该……”
他说着话,眼圈慢慢红了起来,声音里带了哽咽,“不该让大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朕……”袁璟痛苦地掩住脸,“朕实在是无人可信,这三年来和云卿推心置腹,才将这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云卿和云家,却怎么也没想到反而会将云卿牵扯其中,最后害死了他……”
云稚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袁璟:“所以从大哥身死那一日,陛下就知道幕后的指使是谁,为何当日不和我言明,还让我为了追查真相浪费了这近一年的时间,让真凶活到现在!”
“朕本不想让你或者云家任何一人知晓此事,因为朕已经将云卿牵扯其中。若是再牵连云家,朕将来死后怕再无颜面对云卿……只是每每想到云卿惨死终还是按捺不住,那日就让赵礼稍微提醒了你一句……”
袁璟低低道,“至于幕后真凶,朕也只是因着这封诏书做的猜测,至今也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那人。但朕困在这深宫之中着实是无奈,也只能寄希望于你可以查清此事,再给云卿一个交代。”
“那现在我已经查明了此事……”云稚突然跪地叩首,“求陛下降旨,捉拿谋害我大哥的凶手萧铎,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朕若是能……”袁璟微阖眼帘,“又何至于写下这封诏书,最后累及云卿。”
云稚抬起头,脸上斑驳着未干的泪痕,一双眼通红,“既然圣上无奈不能替我大哥报仇,那这个仇我自己报!”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云稚!”袁璟慌忙起身,“你给朕站住!”
云稚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袁璟,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置气一般开口:“陛下还有何吩咐?”
“你怎么如此冒失!”袁璟也有些生气,“你说要找萧铎报仇,怎么报?”
“我没想过……”云稚被问住,索性也不思考,“大不了直接打上淮安王府,杀了他!”
“你这说的是什么孩子话?”袁璟皱了皱眉,拉着他按坐在椅上,“我知你身手了得,但这儿是都城,萧铎手握兵权,仅靠你和那几个侍卫又如何杀的了他?”
“那我就等在他上朝的路上,总会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云稚深吸一口气,“圣上怕他萧铎,我不怕!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杀了他!”
“我知道你和云卿兄弟情深,是一定要为他报仇的……”袁璟尽量放缓了语气,“你是不怕死,但是你父母呢,他们可还再承受得住丧子之痛,还有云卿,若他知道你为了给他报仇丢了性命,在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生。”
提及父母兄长,云稚慢慢红了眼圈:“那我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害死我大哥的真凶每日在朝中翻云覆雨什么都不做!”
“仇是要报的,却要仔细筹谋布置,也不能仅靠我们……”袁璟抿了抿唇,“你可还记得先前的郑家?”
“那个指使死士刺杀萧铎的郑家?”云稚迟疑道。
“是……”袁璟点头,“就在你前往平州的这段时日,大理寺已审完了此案,在朕一力争取下,只有翰林修撰一人被处以极刑。
但其家眷也难逃流放,郑家其他人虽幸免,但也难免因着此案伤了元气,加上先前的一些旧怨,对萧铎已是恨之入骨。”
云稚有些许松动,却仍有迟疑:“郑家人先前不是搞过一次刺杀,不还是失手了,他们靠得住吗?”
“郑家到底是世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们倾尽全族之力,又遇到合适的时机……”袁璟看着云稚,“再有得力的同谋,定能成事。”
云稚仍有些将信将疑:“那合适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都城外几十里处有个行宫,其中修有温泉。自朕登基以后,每到冬日都会与皇后同去住上一段时日,萧铎得了空闲也会同行,为图清静,也不会带太多的侍卫……”袁璟深吸一口气,“若提前布置妥当,寻得他最松懈的时候发难……”
云稚慢慢瞪圆了眼睛,最后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条件。”
袁璟看着他:“什么?”
“我要亲手杀了他……”云稚坚定道,“大哥的仇我要亲手来报!”
第七十七章
这个要求对于袁璟来说再简单不过,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声:“朕只想除掉萧铎,肃清超纲,至于他是死在谁手里,又是何种方式死的并不在乎。并且朕向你保证,待重掌朝政之后,定会好生封赏云家。”
“我只想报仇,不需要封赏……”话说到这儿,云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改了口,“事成之后淮安王府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但有个人,我要带回幽州。”
袁璟有些好奇,下意识问道:“谁?”
到了这会,云稚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再无方才的激愤,他微垂眼帘,淡淡道:“李缄……”
“李缄?”袁璟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云稚抬眼,正对他的目光:“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又是个身虚体弱的病秧子。”
袁璟的视线凝在云稚脸上,仿佛要从那双红肿的眼底看出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虽说李徊是受人指使,但他豢养那批死士,并指使他们刺杀了云卿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说李缄都是李徊的儿子,你确定要保一个仇人之子?”
“圣上可能久在宫中,对当年的事不太了解……”云稚道,“李徊并不是李缄生父,也不曾对他尽过一日抚养之责,更是害死他生母的元凶。”
“如此确是没关系,但……”袁璟犹豫了一下,又道,“朕听说萧铎对他颇为器重,你若是杀了淮安王……”
“器重?明知他身体不好,却偏偏要他做那些无关紧要却琐碎不堪的事也算得上是器重?不过是为了讨他府里那位管事的欢心才把人收进府里装装样子罢了。我杀了萧铎接他离开淮安王府也是帮他解脱……”云稚嗤笑,“先前我一直不太明白萧铎怎么会允许府里的典簿来与我结交,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心中清楚对于王府所有紧要的事李缄都一无所知,我就算有心也无法探知任何有用的讯息,他倒是可以利用李缄来获取我的行踪。”
袁璟闻言仍皱着眉头,看起来仍有疑虑:“但他现下毕竟是萧铎的亲信……”
“陛下以为一个从小在乡野长大的病秧子能有多精明,到现在还以为李徊才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呢……”
云稚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而后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阻碍我给大哥报仇。陛下要实在不放心,这段时日我就先和他断了联络。”
“那倒也不用,若萧铎真有意利用那个李缄探听你的行踪,你前脚进宫后脚就和他断了联络,肯定会引起萧铎怀疑……”袁璟略沉吟,“既然这样,你不如就照常和他见面,装作进宫是来向朕禀报平州的调查,再做出一副大仇得报的释然模样,让萧铎放松警惕,更方便我们后续的行动。”
云稚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瞧着他的样子,袁璟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又变得和缓温和起来:“让人带你下去洗把脸再吃些东西再回去,之后好生休养等朕的消息,切莫再冒失。”
说完,对着殿门招呼了一声,赵礼应声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