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38)
离晌午还早,日头却几乎已经高悬于天际,竟是比晨起那阵还要热上几分。
原本打算趁着空闲在城中转转,这会却又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个更为凉快的日子,再看看这都城的风土人情。
而后就听见不远处的喧闹声。
宿卫府的位置在城中最繁华的主巷上,平日里人来人往,虽也热闹,但像今日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居然能汇聚了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一起,显然是有事发生。
云稚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朝着人群走去。
还没等走到人群跟前,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云稚抬头,发现陈禁正站在不远处二楼的窗口,笑嘻嘻地朝他挥手。
云稚回头朝人群看了一眼,转身朝陈禁方向而去。
陈禁选了个不错的地方,都城有名的春风楼,二楼临街的雅间,既不用受酒楼内的嘈杂,又能感受街巷市井的繁华。
赶上今日这种时候,站在窗口还能看个热闹。
陈禁给云稚倒了杯茶,又吩咐小二送份冰酪上来,而后才开口询问:“这么快就从宿卫府出来了?”
“嗯……”云稚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下面怎么回事?”
“不是约了人见面吗,就在这儿,还没到时辰,我先过来喝杯茶,下面嘛……”陈禁也喝了口茶,指了指人群中央,“那儿,看见了吗?”
第二十九章
云稚端着茶盏来到窗前,顺着朝人群中央望去。
然后就看见一个抱着头蜷成一团的身影,虽然灰头土脸的格外狼狈,但依着云稚的敏锐,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浅浅喝了口茶,回头问陈禁:“郑家的小崽子?”
陈禁有些意外,跟着凑到窗前:“看来这郑小公子在都城还真挺出名,你都认识。”
“也不算认识,前几天偶然打过一次交道。”云稚轻轻笑了一声,“给彼此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说话间楼下愈发喧嚣,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人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从一辆马车里下来,试图驱散围观的百姓,上去查看还躺在地上抱着头的郑小公子。
“今天这街上还真热闹……”云稚放下空空的茶盏,倚在窗口,“你还没说那郑小公子怎么回事儿呢?”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陈禁耸了耸肩,“就是这郑小公子平日里不知道结了什么仇,今天本来是带着小厮出来闲逛,刚走到这闹市街口,从天而降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地就将人揍了一顿,还没等围观的人回过神来拉架,就又迅速地走了,只剩下这郑小公子躺在地上,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云稚往下看了一眼,虽然郑家的人已经到了,那郑小公子却还没起来,不由问道:“打死了?”
“哪能啊,我刚瞧着呢,那几个人身手了得,下手及有分寸,阵仗看起来吓人,回去估计连个疤都没有……”陈禁撇了撇嘴,“要我说这哪是寻仇,咱们平时校场上对招都比这出手狠。”
“那怎么还在地上躺着……”云稚疑惑,“晒晕头了?”
“估计等围观的人散?”陈禁说着笑了起来,放轻了声音,“刚我听他们议论,说别看这郑小公子的老子只是个翰林修撰,到底是世家出身。郑家经过先太子一案之后,人丁单薄了许多,养起孩子来就愈发骄纵。
这郑小公子平日里也没什么正事儿,就带着几个小厮四处闲逛,在这附近也算出名,今天在自己地盘儿当街来了这么一遭,估计觉得脸都丢光了。”
“那还真是比要他命还有效果……”云稚扬了扬唇,“我先前倒是忘了,淮安王府的人怎么可能吃亏。”
陈禁好奇:“淮安王府的人?”
“嗯……”云稚应了一声,“这郑小公子再纨绔,最多只敢带几个小厮找条僻静的街巷堵人,淮安王府偏偏就找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大方方的揍你一顿。”
“这淮安王还真和传言一样肆无忌惮。”陈禁忍不住感慨。
“要是淮安王动手,这郑小公子今天至少也是要抬回去的,说不定明天就要安排一下后事了。”
云稚摇了摇头,看着楼下郑小公子被家丁扶起来之后,几乎是小跑着爬上马车,轻轻笑了一声,“既不肯吃亏,又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还真是个了不起的。”
陈禁更加好奇:“你在说谁?”
“就是之前让你查的那位,淮安王府的管事……”云稚缓缓道,“萧络……”
“萧络……”陈禁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那还真是要想办法查查这位萧管事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说话间,雅间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应该是送冰酪来了。”
陈禁说着顺手拉开门,果然瞧见了端着两份冰酪的小二,和跟在他身后的圆润身影。
小二把冰酪放在桌上,仿佛没察觉到后面还跟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顺手带上了雅间的门。
“杨二,你这店开得不错啊……”陈禁拉了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朝外面指了指,“我刚一路过来,整条街上数你这里客人最多。”
“总得装装样子嘛……”杨二说着话,从怀里摸出方锦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视线在云稚脸上稍停留,扭头看向陈禁,“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小公子要来,这不是怠慢了!”
“我是路过,顺便上来坐坐……”云稚端起冰酪尝了一口,“好手艺!”
“公子喜欢就好!”杨二笑了起来,不太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店里的厨子是我当年专门挖来的,手艺可是一绝,待会我让他做几个招牌菜,公子好好尝尝!”
“那倒不用……”云稚指了指冰酪,“待会我走的时候,帮我带份这个就行。”
“好说!”杨二满脸高兴,“以后每天我都安排人往府上送一份!”
“差不多了吧,杨掌柜……”陈禁打了个呵欠,“咱们稍微聊点正事儿?”
“正事儿?”杨二稍微思索了一会,一拍头,“哎,瞧我这脑子,看见公子太高兴了,都要忘了正事儿了。”
他说着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才坐回椅上:“那个叫赵礼的内侍我查过了,淮阳人,小时候因为水灾跟着家人逃难来了都城,父母为了糊口将他送进宫做了内侍,第一个伺候的就是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云稚和陈禁对视了一眼,而后问道:“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有没有和别的什么人联系紧密?有没有可能……”
“没有……”杨二十分干脆地打断云稚,“那个赵礼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当今圣上。”
云稚抬眼看他:“这么肯定?”
“公子,虽然我这个酒楼开得还算红火,但毕竟只是个幌子……”杨二看着云稚,语气难得认真,“侯爷当年安排的正经事,我可一点没敢忘。”
“好……”云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杨二扫量着他的脸色,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禁,站起身来:“正事儿说完了,那我便先下去了,我整日里大多时间都在这儿,公子有事儿再吩咐。”
“放心,杨掌柜……”云稚笑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杨二又客气了几句,便痛痛快快地走了,陈禁回手关好雅间的门,看着低头看着冰酪碗若有所思的云稚:“公子?”
“其实和我预料的也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可以确认了……”云稚抬头看着陈禁,轻声道,“圣上在暗示我大哥的死因没那么简单。”
陈禁微微睁大了眼:“那他怎么不直说,这么拐弯抹角地也不怕你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