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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亲(37)

作者:午言木叙 时间:2023-06-26 10:38 标签:先婚后爱 美人攻 互宠 小甜饼

  老夫人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秋姨娘见状,又拿帕子掩了口,低声朝李旭道,“李公子还请节哀。”
  “公子大可放心,我谢家绝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你只管讲明此中因由,若果真错在我们,也定不会偏袒徇私,必会还你一个公道来。”
  李旭忙就势跪下,朝着秋姨娘并老夫人各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夫人们替小人做主。若是家父之事果真解决得了,小的做牛做马,也难报夫人们的大恩。”
  老夫人眉心微皱,心底嫌这人言行粗鲁,不堪入耳,淡淡道,“不必。你继续说罢。”
  李旭被噎了一下,暗暗将心中升起的不忿掩过去,接着道,“程既本是善济堂中的抓药伙计,于医术只是略知皮毛。”
  “他在药堂中做事,见家父为人慈和,便刻意在家父面前献殷勤,端茶倒水,做小伏低,哄得家父欢心,才松口将他收做了徒弟。一身医术更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可谁知道,他这种种行径,都是为了来日作恶之时更为方便顺手罢了。”
  “家父生前研习医术,呕心沥血,才编纂出数十张药方,于家中私藏,本是为了流传给后世子孙。可谁知那一日,家父病危,程既竟趁小人出门之际,偷溜进我家中,于病榻之前逼问老父那数十张药方所在。”
  “家父本就病弱,怎经得起他这般搅扰拷问。他问出药方所在后,便将那数十张药方一并卷走,家父惊怒之下,竟而与世长辞。待小人赶回家中,早已为时晚矣。”
  李旭上前两步,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大声道,“程既小人,觊觎我家中财物,更戕害了家父性命。此等恶行,罪不容诛。
  “还望夫人严惩程既,定要还小人一个公道!”


第44章 君子一诺
  堂下一时寂静无声。
  上首坐着的老夫人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并不应腔。
  手里那串念珠倒是拨拉得更快了些,啪嗒啪嗒磕在一处,在室内孤零零地响起,带了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李旭有些发怵,来时那一股子劲像是耗尽了,迟来的一点恐惧后知后觉地沿着骨缝朝全身蔓延,他额上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脊背上只觉得毛刺刺的一片。
  寻他来的人交代的话他已说了个乾净,退路早就没了。他只能暗暗指望着那人教的一番话能如愿地起了效用,这是他能握在手中的最后的筹码了。
  一旁的秋姨娘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忍不住频繁地偷偷抬眼,去瞧老夫人的脸色,试图从其中看出点儿她想要的反应。
  不该是这样的。
  她心口怦怦的,像是揣了个兔子,不大安稳地乱跳。
  李旭这件事是她从谢行履手中揽下来的,人也是她派了手底下办事的去寻来的。
  谢行履先前听了她的话,派人去查程既的身世,并先前所经诸事,谁承想竟查出这样一桩密辛来。
  从谢行履口中听到这件事时,她就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一个能把程既彻底从谢家赶出去的契机,更是能向老夫人表忠心的最好的筏子。
  她先是不动声色地将谢行履从这件事中择了出去,替换成了自己的人手。
  李旭这人极好拿捏,滥赌好色,又对程既恨之入骨,只需一点钱财和言语煽动,他就乖乖入了彀中。
  手中捏了这般重要的人证,她寻了个时机,藉着日常侍候的工夫,将这件事悄悄儿地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本就不喜程既,嫌他先前不识礼数冲撞了自己,对他顶着的男妻身份更是厌恶,觉着平白玷污了谢家的名声。听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更容不下此人。
  果真,老夫人当日沉吟片刻,面容隐在阴影里瞧不清,语气平淡着道,“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说的含糊,半句都未点明要怎样处置这人。可秋姨娘心底却止不住地生了些热切出来。
  无论如何,老夫人都是松了口,事情都能见着一点希望来。
  她听过李旭那套说辞,模棱两可,内里可信的东西只怕两分都不够。这样的人,烂到骨子里去,胡乱攀咬,话里头的真假他自己都分不清。
  以程既的手段,不论此事真伪,李旭靠他自己必然都是赢不了的。
  可她寻不来旁人了,时间不够,眼前这个地痞无赖,是她唯一能扳倒程既的指望。
  于是她派了人去,细细地加工出另一番说辞来,教着李旭记下,好在对质时一字一句地学出来。
  她好歹伺候过老夫人几年,清楚这人的喜好和忌讳,那番话踩着老夫人心头大忌,火上浇油,推波助澜,定能将老夫人的怒气再掀上一层去。
  可如今,老夫人为何不开口?
  明明她先前……
  秋姨娘心里头乱作一团,帕子在掌中揉得不成样子,咬了咬牙,开口道,“李老大夫去世得突然,我也是听下人说起,才知晓一二。却不曾想这其中竟有这般隐情。”
  她起身来,站去堂下,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道,“李公子方才慷慨陈情,句句泣血,妾身都忍不住为之动容。老夫人,这其中冤屈实情,若真如李公子所言,那我谢家百年清正门风,今日岂不是有了倾覆之险?”
  老夫人淡淡抬起眼来,将堂下站着的众人齐齐扫过一圈,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传道授业的恩德,同生身之恩也不差什么。”
  “不敬恩师,贪图他利,放到这天下任何一处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谢家传世百年,自先祖起,便立身持正。也断然容不下这等宵小之流,作出有辱门楣之事。”
  她朝程既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后者身上,像是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程既,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秋姨娘在一旁似笑非笑道,“小程大夫素日里最会说话的,怎么这半日里一声都不吭了?”
  “难不成是被人揭了底,心里头发虚,再狡辩不成了?”
  程既沉默了半日,听她这般说才又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抹明晃晃的讥嘲,“姨娘好容易找人来演了这样一出好戏,我若是中途打断了,岂不是白费了姨娘这番苦心?”
  他朝前走了两步,余光在周围打量一圈,最后停在李旭身上,眼底里遮不住的轻蔑,“师父临去世前,都还盼着你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却从未体谅过他半分。”
  “你……”李旭脸涨得通红,朝他怒道,“明明是你花言巧语,哄骗我父亲,如今还在这里胡说。”
  程既懒得同他吵,转过头去,掸了掸衣袖,弯腰躬身,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道,“祖母明鉴,这人口中所言之事,十分里八分具是信口雌黄,容程既分辨一二。”
  “当年程既初来城中,无处立足,便在善济堂中做了抓药伙计,同师父也是那时相识。”
  “师父怜我孤苦,言谈中又格外合得来些,便收程既做了徒弟。”
  “师父独自一人在城中居住,妻儿早逝,至于这位李旭李公子,”他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李旭,嗤笑一声道,“乃是族中过继而来。但其嗜赌成性,屡教不改,师父常常自责,以为是自己管束不当,才未能让其成才,是以多有几分溺爱。”
  “师父一生博览群书,遍阅古方,自行编纂出数十药方来。病危之际将我唤去床前,殷殷告诫。为医者,当医天下之人,不可因一己之念藏私,愧对杏林之责。”
  “他知道这位李公子品行不端,难托大任,这才将药方悉数交付于我,嘱托我寻着机会,定要将其广为流传,惠及天下万民。”
  “是以我才取走药方,依照师父嘱托,预备着往后见诸于世人。”
  “至于这位李公子,”程既微微抬起下巴,脸侧线条绷得极紧,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厌恶,“你此后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真要我在此处一一讲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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