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夫(18)
朱致远只得作罢。
父女俩遂互相关怀了一番,朱庭宜压低了声音,又问道:
“他……怎么样了?”
朱致远望着女儿,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提到“他”,她的眼圈就会立刻红了。
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很好,摄政王为他请了老师,教他学问,听说他现在过得舒心,在摄政王的悉心调理之下,身子也更加康健了。”
朱庭宜几乎热泪盈眶:“那就好……父亲,还是不曾见过他吗?”
这话问得尚书令大人也哽咽了起来:
“是啊……我始终担心暴露,不敢妄动……”
“是是!千万莫妄动!”朱庭宜立即说,“他的安全要紧!”
她停了一下,又问:“我听说,前不久摄政王把所有的妾室都遣散了?真是为了他?”
“也许不全是,”尚书令回答,“我早就告诉过你,摄政王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是值得托付终生的!”
朱庭宜两行热泪终于流下,她抹着眼睛说:“是是!我知道的!虽然他明明……却要委身人下,但若摄政王真能善待他,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尚书令也叹道:“是啊……若不是摄政王,他可能早就被……所以,我们只能感激他!”
朱庭宜不住地点头。
“好了,我也探望过公主了,再留下去怕于礼不合,”尚书令说着,起身行礼道,“太妃娘娘保重,臣告退。”
朱庭宜目送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公布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的真相:)
第22章 秋来
成祖五年,晚秋。太子府玉香阁。
随着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一个女子痛苦的呻&吟终于结束。
年轻的太子侧妃朱庭宜脱了力地倒在榻上。
然而她知道,她还不能休息——她的时间不多。
方才稳婆已经向她禀报,是男孩儿。她痛苦地闭了闭眼,那么,计划就不得不实施了。
“把孩子给我看看……”朱庭宜挣扎着起身。
一个浑身还有些发红的婴孩儿被抱到了她身边。
她张开双臂拥抱他。
孩子的头发生得很好,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的小舌头伸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这是她的孩子呢!却这么快,就要与她分离……朱庭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多想亲自抚养他长大,每日守在他身边……可是却不能!
她解开衣带,想为他哺乳一次——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胸脯就涨得难受——连身子都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的贴身侍女在一旁开口提醒道:“侧妃娘娘,事不宜迟,您快些与孩子告别吧……太子殿下因为被太子妃缠住没有过来,但孩子出世的消息一出,他必定很快来了,到时就麻烦了!”
她的声音也哽咽着,为自己的主子心痛不已。
朱庭宜痛苦地闭了闭眼,缓慢地把孩子举离了自己的怀抱,那侍女急忙一把抱过孩子。事关重大,便是迟了一刻也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耽搁不起!
就在她怀抱着婴儿向门外疾行而去之时,她的主子在身后叫住了她。
“告诉他们!”她的声音十分凄厉,“他的名字,就叫秋来……”
后宫承香阁中,太妃朱庭宜泪流满面地从睡梦中醒来。
十六年了,她总是反复地梦到那个夜晚——她得到了她的儿子,同时又失去他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还是太子侧妃,而小她两岁的太子妃是权倾朝野的宋太师之女宋华。
宋华入府后始终未能有孕,狠毒如她,怎能允许其他女人为太子生下长子?在亲眼目睹了太子的前两个嫔妾所生的儿子相继死于非命后,朱庭宜暗自希望,自己若是有孕,一定要是个女儿才好。
在她真的有孕之后,她在父亲的帮助之下做好了一切准备——若是男孩儿,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女孩儿偷换进来,以保住她儿子的性命!
尽管她每日祈祷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可最后仍走到了这一步。
从那晚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秋来,尽管她偶尔会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他在被带出宫的路上受了风寒,月子里大病了一场,从此身子孱弱……他被交换为庶子,因此过得并不太好……他天资聪慧,书读得特别好……
虽然并不那么如意,但朱庭宜有时也想,离开权力的纷争,若是她的秋来能安然长大,这样平淡地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朱庭宜极为低调地抚养偷换来的女儿,尽量不让她出现在公共场合……毕竟姬顾盼长得与太子,与她,都太不像了,她怕有心人会疑心。以至于,直到公主到了快出阁的年纪,坊间都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样也好,这件事越少被人提起,就越少了一分危险。
随着两个孩子逐渐长大,朱庭宜一度以为,这件事里涉及到的人,都会以这样的方式过完一生。
直到那一天,她和父亲听说,宋华在派人调查秋来。
宋华是不可能掌握太多信息的,当年他们把那件事做的极其完美,经手的又都是心腹之人——但即便如此,她们仍然如惊弓之鸟,乱了方寸。
而这时,摄政王出现了。
他原本便与父亲暗地里合作,一明一暗地抵抗朝堂之上的邪恶。但父亲不曾将此事告知于他——毕竟,是如此人命关天的事。
但到了这个紧要关头,父亲终于不得不将实情告诉了他。
于是,摄政王挺身而出,将秋来娶进了家门。
这样一来,不仅放松了太后一党对秋来的警惕,还能将秋来置于最安全的地方,每日被摄政王贴身守护着。
开始,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但前不久,摄政王查出当年被赐死的王嫔未有身孕……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宋华的恶行,当她耗了几年仍生不出孩子,想借其他嫔妃之子保住地位时,太子的身子更加不容乐观,太子府里已经无人可用了。
终于确认了这一消息的摄政王和父亲,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
尽管未来的一切都还未知,但朱庭宜已经感恩戴德,别无所求。
只是……若能见秋来一面,就好了……黑暗中,满脸是泪的朱庭宜望着窗外的月光,暗暗地祈祷。
冬至那天,宋隐沐休在家,两人去老宅给唐氏请了安,便以有要事处理为由,很快离开了。
可怜那唐氏还想打听一下唐如雪的事,被宋隐以争风吃醋四个字给搪塞了过去。
接下来的“要事”就是,两人乘马车在城里城外逛悠了一大圈,然后再一次来到了城郊的茉莉花田。这次,花田的主人也避了人前来与他们汇合。
司马弘带客人们参观了大雪覆盖下的大棚。棚内明显比外面暖和很多,有几个里面竟然还烧了炭盆,简直温暖如春。
在这怡人的环境下,大棚里的花卉竞相开放,在这万物凋零的冬日中,带给人令人惊叹的美感。
秋来一路啧啧称奇,跟着司马弘走进附近的暖房。房间里同样烧着炭盆,下人们递上热腾腾的花茶,宋隐和秋来捧着茶坐下来,只觉得十分温馨惬意。
“王妃,你红了哦!”司马弘对秋来眨了眨眼睛。
秋来不明所以,但仍开口道:“司马先生与王爷是至交,请直呼秋来名字即可。”
司马弘似有些脸热:“那行!你也别叫我先生了,听着像教书的,叫我阿弘或者司马都可以。”
宋隐在一旁插嘴:“或者‘四马猴’也行。”
司马弘恶狠狠地转向他。
宋隐笑道:“这可不是我取的,是你司天监的那些同僚吧?”
司马弘愤恨地说:“这些不务正业的家伙,等我当了监正,可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宋隐笑着劝道:“他们给你取外号,说明你跟他们打成一片,人缘儿也不错,岂不很好?”
司马弘对他吹胡子瞪眼:“很难听的好吧?这不是骂人吗?!”
“何以见得?马猴,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秋来插言。
“哎呀,总之,在我们家乡那里,马猴就是用来骂人的!”司马弘解释不清,懒得再理,接着对秋来说,“我刚才还没说完呢!秋来,你现在可是红了啊!”
“红了?”秋来疑惑问道。
“嗯,就是出名了啊!”司马弘恢复了笑意,“现下坊间有多少关于你的段子,什么手段非凡、小肚鸡肠,总之,就是说你过关斩将,把风流王爷收入囊中不说,连他的姨娘们也都一一打发了!”
秋来听了低下头,浅笑着叹了口气。
宋隐则理都没理他,忙着从下人手里接过手炉,递给秋来让他暖手,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狐尾,嘴里还念叨着:“花茶你尝一尝也就罢了,毕竟大冷的天,你的身子又寒凉,喝了这杯就换温水吧。”
秋来乖乖地任他摆弄,一边点头。
司马弘在一旁看得咂舌:“行了行了,你俩也别秀恩爱了,过来这一趟,怕不是单单想参观一下大棚吧?”
宋隐这才抬起头,转向他:“那是自然……最近我们与梁国的边境再次被挑衅,这事儿你可听说了?”
司马弘点头称是。
“梁国近些年没少在边境作乱,早些时候还趁机吞掉了我们几座城池。他们恃强凌弱,趁火打劫,宋国和齐国也不堪其扰。”宋隐接着说。
“是。”
“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反击一把,扭转局势。”
“你要亲自上战场?”司马弘瞪大了眼。
宋隐坚定颔首:“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忙。”
司马弘更加惊讶了:“让我跟你去打仗?这我可不会!”
“我知道,我需要你给我做军师,用你会的那些东西帮助我。”宋隐回答。
司马弘咽了口口水:“可……可是,刀枪无眼的,危不危险啊?!”
宋隐笃定答道:“你放心,不会有很大伤亡。等到回来,我保证你坐上司天监监正的位子。”
司马弘知道,他定是经过周详的考虑才做此决定,于是垂头丧气地说:“你容我考虑几天……”
宋隐便点点头,不再继续劝说,反而起了别的话头:
“你在司天监一切都还顺利吧?听说你刚进去没几天,就把同僚们都收得心服口服!”
司马弘便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好歹我也是修过气象学双学位的人,搞定他们还不是小菜?现在,我就差拿把羽毛扇谈笑风生了!”
宋隐例行忽略了那些他听不懂的内容,一边的秋来则有些失魂落魄的,也没有在意。
司马弘看了秋来一眼,笑着对宋隐说:
“才新婚就要离家,你的小娇妻可怎么办啊?”
秋来听了这话,也偷偷抬起头,有些哀怨地望向宋隐。
宋隐没注意到秋来,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秋来自是与我同去!这还用说?”
司马弘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上战场还要带老婆去,也太腻歪了吧!”
宋隐淡定喝茶,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