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夫(15)
“帝王可以主导法律的修改吗?”秋来问。
宋隐不明所以,如常回答:“自然是的……若法律中有不合常理之处,本应积极推进修订。”
“若并非不合常理之处呢?”秋来追问。
宋隐低头望着他:“那为什么要修改呢?”
“若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可否在某条涉及自己的法律上,做出一点利于自己的修订呢?”秋来又试探问道,“前提是,这个修订只利己,不害民。”
宋隐听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沉吟片刻才终于微笑着说:“我想,若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人非圣贤,偶尔为了自己做出某个决定,臣民都会支持他的。”
秋来也望着他,缓缓点头。
“怎么了?”宋隐问他。
秋来先是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又说:“……王爷以后可要记得这话就好。”
这样……若真到了王爷成大统的那一天,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修订那条“男子不得为后”的律法了……秋来安心地想。
宋隐被他逗乐了,眼睛一转也说:“我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得……你别忘了就行。”
清宁宫暖阁。
司马弘低头哈腰地走进去,向主位上款款而坐的宋华行了礼,又低眉顺眼(严重腹诽)地对侧位上坐着的太傅大人行了礼——宋隐什么情况?事先怎么不说好,这位大爷也在啊?穿帮了怎么办?!
“太后娘娘传草民觐见有何吩咐?”司马弘脖子一梗,老子豁出去了,我还不信我堂堂高级知识分子还镇不住你们这些老古董。
宋华望着他,不以为然地说:“没想到司马先生如此年轻有为!哀家是听说你算命算得极准,想让你帮哀家算一卦呢!”
司马弘恭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并不会算卦,只是早年曾游历海外,学过一些气象和星盘知识,学以致用罢了。”
“星盘?”宋华听不懂,好奇地问。
“是,”司马弘耐心答道,“运用星盘和生辰八字,分析人的性格及未来命运。”
宋华点点头:“那你帮我分析分析?”
司马弘再拜道:“草民斗胆请阅太后娘娘生辰八字。”
宋华扬了扬手,一旁的小内侍便把一张纸递到司马弘面前。
司马弘看完了纸上的生辰八字,从怀里掏出一块硕大的星盘来,嘴里念念有词:
“娘娘的上升星座是双子座,命星为水星,诞生之时命主星位于星盘的十宫,主权力、富贵……”
宋华和唐玉礼显然被他那些新鲜词汇绕晕了,都疑惑地望着他。
“水星主水,水火相克,太后娘娘当谨防走水,以免伤身。只需防住了这一项,太后娘娘的命格恰似花中牡丹,为富贵之最,将保佑大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实乃大陈之幸也。”
宋华被夸得飘飘然,喜上眉梢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太傅。唐玉礼却一脸深沉地问道:
“别说的那么远,你且说说,近日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命运?”
这是故意要为难我啊?幸好我早有防备!
司马弘再次行礼道:“娘娘且容草民再看看星盘。”
然后他低着头又嘟囔了一堆没人听得懂的话,抬头道:“今日水星逆行,恕草民斗胆,太后娘娘怕是有血光之灾!”
此言一出,宋华登时变了脸色。唐玉礼也皱起了眉头。
司马弘继续说:“太后娘娘不必担心,此次水逆并非大逆,灾祸也只是小灾,略一善后即可平安度过……”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惊慌进来,急急地走到宋华耳边低语了一句,宋华眼睛一瞪,脱口而出:
“皇帝受伤了?”
那宫人怯怯道:“是……陛下不听劝,非要骑在内侍脖子上玩骑马打仗……结果那内侍没吃住劲儿,不小心摔了,损了陛下的龙体……”
“伤得可重?”
“只膝盖擦破了点儿皮……”宫人喃喃道,“娘娘您看要不要过去瞧一眼?”
宋华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既是擦破了皮,叫太医就是了,叫哀家作甚?滚下去!”
宫人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宋华则立即转过头,问司马弘:“司马先生真的很灵!你说的血光之灾就是这事儿?”
司马弘暗自得意,我进来之前走在路上,刚好远远地看见皇帝摔下来,可不是灵吗!
他正经地行礼道:“草民猜测,正是此事。”
宋华似乎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
唐玉礼却皱起眉,不悦道:“皇帝摔伤了,太后娘娘一个做娘亲的,是否应该去看看,表示一下慰问?!”
宋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不是请司马先生算卦吗?我一会儿就去!”
唐玉礼似乎忍了又忍,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向司马弘:“我这里有个八字,你帮我算算,这个人命格如何?”
附加题!
司马弘有点儿冒汗了。话说他其实不懂星座啊星盘什么的,不过是前几年交过的一个男朋友喜欢这个,总在他耳边说,他便有了些印象,到这里为了骗人,特意根据零碎的记忆编造的,目的就是越让人听不懂越好——现在这位据宋隐说高深莫测的大爷要拿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八字来考他,这不是要露馅了?!
老天爷……没想到我跟这个架空世界的缘分这么浅……司马弘在心里说。
他硬着头皮接过宫人递来的第二张纸,定睛一看……
这竟然是宋隐的八字!
司马弘简直要仰天长啸了——幸亏那日在青楼跟宋隐排练时,看过他的八字……真是天不亡我啊!!!
司马弘眼泪汪汪地拿出星盘念叨一番,抬头说道:
“太傅大人,不知此八字所属何人,单从八字看,属水瓶座,命星是土星和天王星,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年少似极有才华……只是……”
他犹犹豫豫地停住了,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唐玉礼开口道:“但说无妨。”
“只是诞生之时命主星位于星盘的八宫,因此近些年沉溺于俗欲,似有些江郎才尽了。”
司马弘说完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但几乎可以感受到主位上的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他知道,司天监监正的位子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第19章 再遇
过了几日,太后娘娘在后宫设宴,邀请所有的王公贵族参加。宋隐带着秋来前往赴宴,秋来全程乖乖地躲在宋隐身边,扮演一个呆若木鸡的小媳妇,连太后远远地问他身上摔的伤好些了没,都装作半天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答了是。
宴会结束后,宋隐被太后叫去问话,叫他先去宫后苑等。秋来点点头向门外走去,不去理会身边四起的关于他的议论。
秋来不为所动,只感慨地想,如今这般情形,就算太后从哪儿听到自己曾中过“小三元”,怕也只会以为自己是读书读愚了吧!
秋来被一个小內侍送到了宫后苑,秋来客气地跟他说,自己在这里等摄政王过来,叫他先行回去休息,还赏了他一把碎银子。小內侍便千恩万谢地告了辞。
其实秋来是不想让宫里的人在身边陪他,相处得越多,露馅儿的可能就越大。待小内侍走后,他信步走向一边的回廊,坐在里面边一边抬头赏月,一边等待自己的夫君。
当姬顾盼带着宫女经过宫后苑,就看到月光之下,那个绝美的少年仰着头,凝望天空的景象。她的心不禁跳漏了两拍。
姬顾盼抬手阻了宫女的通传,拉起裙摆向回廊走去。
秋来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来人略略一惊。
“拜见公主殿下。”他急忙起身,对姬顾盼行了大礼。
“你知道我是谁了?”姬顾盼快乐地问。
“臣……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望公主殿下恕罪。”秋来仍低头道,对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他终是没办法自称“臣妾”,索性她不是长辈,自称在下也不算错。
“快平身!”姬顾盼急忙说,“我不怪你。”
她说着跨进了那座回廊:“你怎么又进宫了?”
秋来仍恭顺答道:“在下受邀参加后宫宴会,得以入宫。”
姬顾盼看了眼他身上紫色的官服,微笑道:“我猜也是。”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只觉得看不够似的,又问:“上次把你砸伤了吧?身上还疼吗?”
“劳殿下费心,”秋来回答,“在下已经痊愈。”
这个时候,秋来觉得若自己不回问一句,似乎太不礼貌,于是问道:“殿下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姬顾盼因着这份关心,笑容更深了:“多亏你惦记着,好多了……只是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疼。”
秋来接话道:“既如此,殿下更应好生将养才是。”
“我知道!”姬顾盼笑道。
秋来不便久留,于是再次行礼道:“不敢叨扰殿下,在下先行告退。”
说着,便倒退着出了回廊,向来时的路走去。
姬顾盼在他身后低声嘟囔着:“你没有打扰我……而且我还没有问你到底是谁……”
就这样一路目送着他离去,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向他走过来,似乎是摄政王,两人见面后,一同向宫外走去了。
姬顾盼一直抻着脖子,直到看不见了,才低下头,似有些烦恼,但不久又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
第二日,宋阮去清宁宫请过安出来,在拐角处遇到了似乎等在那里的姬顾盼。
宋阮惊喜地走上前去:“公主殿下,您这是在等下官?”
姬顾盼撇了撇嘴,开口道:“侍郎大人真是健忘,上次不是答应我,要帮我打听人的吗?”
宋阮急忙应是:“是是,怠慢殿下了!下官回去还真帮殿下四处打听了,只是还没有结果,所以没去惊扰您……上次说的有印象,怕是记错了,后来想起来,下官的新嫂子姓湛,名秋来,下官才觉得耳熟的!”
“新嫂子?!”姬顾盼奇道。
“是啊!”宋阮笑道,“殿下想必也听说了,摄政王几个月前,刚续弦了一位美少年?那不就是下官的新嫂子吗?”
“嫂子……”姬顾盼慢慢睁大眼睛,顿了片刻才喃喃问道,“敢问摄政王妃……年庚几何?”
“十六吧?”宋阮毫不在意地说:“还是已经十七了?说来有点儿惭愧,家兄已愈而立之年,却非要娶一个可以做他儿子的少年……”
然而姬顾盼已经听不到其余的话,只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了。
宋阮在身后提高了声音:“殿下,下官接着替您打听去啊!”
听说宋隐帮秋来请的老师已到京师就任,宋隐派人一番打听之后,对秋来说这两日恐怕不能回府了。
“我要造成对那个状元郎流连忘返的假象。”宋隐解释道。
秋来一边帮他的夫君整理朝服,一边如常回答:“王爷尽管去做就是,我……始终是相信王爷的。”
宋隐转过身,温和地说:“我都知道……信任是你的诚意,不给你不安的机会是我的诚意,不是吗?”
秋来抬头望着他,微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