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郡王就藩历险记[基建](97)
符合条件的郡民,分批预约排队进入菜棚,来协助种植小组种植。如果一整天中学习态度优良、对蔬菜照顾得当,表现优异的人,在参观日结束时,可以“请”几粒蒙罗菜种回家。待正式搬回郡城,有了适宜“供奉”的地方,便可以在自己家里、亲手种植蒙罗蔬菜了。
这样一来,前期的工作会变得繁复一些,可相对的,这种方式选出来的人,对待种植蔬菜的态度必定是端正的、积极的,即便不后续监督,也可以保证种子的种植率。
谢潜敲定了大方向,具体的细节交给孙氏两人边执行边补全,下午又去与厨子们敲定了饺子宴的方案,之后,便又一次过上了东逛西逛,到处惹人讨厌的监工日子。
陈蓬,是长安屯军负责运送粮草的督粮官。这个年节,本来发放节礼、运送宫中份例的差事,轮不到他来督运的,而是该由内侍省来负责。
但从长安到黍郡天高路远,又天寒地冻,更要星夜兼程,赶在年三十之前把东西送到,这就需要一个行军经验丰富、又正好擅长押运屋子的将官来负责。长安能人多得很,可这一趟运送即便给了三倍的赏金,却明摆着又苦又累,更不可能讨到什么便宜,还赶不回来过年,于是,这差事便被陈蓬轻轻松松地要到了手。
毕竟愿意接下这活儿的,翻遍整个长安,只有他一个,便是品级低了那么点儿,内侍省也顾不得了。
接了这任务,陈蓬却完全没什么抱怨,拿内侍省的高额奖金拼凑起了足够的人手,再带上被发落出来宣旨的倒霉小太监,一行人,拖着满载的十来辆大车,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黍郡的路程。
过年回不来,他一点都不介意。屯军就算有休假,他也没地方可去。他们老陈家世代都是兵丁,人丁越来越少,到这一代,就只剩下他和兄弟两人,没娶亲,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兄弟相距,就相当于过年。既然有这么个公费出差的机会,不如去黍郡和他兄弟过年算了。
闲话不谈,他带着抽到下下签的倒霉公公吴贤,选了和谢潜同一条路,经过仓酉镇、晋阳城,一路虽然跋涉艰难,好在没有碰上恶劣天气和意外,终于,赶在小年的前一天,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黍郡。
没料想,却扑了个空。本该戒备森严的郡守府一半塌了,另一半在修缮,郡王谢潜显然没住在这儿。郡城里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衰败、颓靡,比被敌人入侵过的边关更加死气沉沉。
不止比不上只有十天路程的晋阳城,甚至热闹度远不如一个小小的仓酉镇。明明已经是过年前,制备年货最热闹的时节。可偌大的郡城里,别提什么糕点铺、代写春联年画铺子、炮仗铺子之类了,连个像样的集市、摊铺都没有。一行人找了半个郡城,居然没找到一个开火的食铺。后来,好不容易碰上个卖汤饼的小贩,却不要银钱,只肯拿菜、肉、米粮之类食物交换。
这像什么话?有钱花不掉,干粮带到这里也剩下不多。一下子,陈蓬的心直接跌落谷底。这里到底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人穷也就罢了,还什么都没有,如何能凑齐足够的赋税,又用什么来养活这里的驻军?
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陈蓬到处打听,没打听到“安郡王”的消息,只听闻有个“云郡守”暂时居住在郡城外的西营。
若再问西营的主帅是谁,郡民便做祈祷手势,虔诚地答曰:“是救世主贺将军大人。”
陈蓬:“……?”姓氏对上了,可他怎么听不明白这称谓呢。
不管怎么说,一天不交差,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去找兄弟过大年。飞鹰军既然驻扎在西营,倒是免了他再奔波,直接探亲交差一个地方解决。众人啃着干粮,在郡城的空屋里凑合着歇了一晚,次日一大早,拖上物资车,便浩浩荡荡杀向了西营。离着还有不少的距离,西营的门楼上那熟悉的旗语,总算让陈蓬露出了两天里的第一个笑容。
是飞鹰军没错!那么,找不到郡王,把东西给贺飞云将军签收,也算叫得了差了!
陈蓬精神一振,远远打旗语报告,到营门前递交了文牒、名帖,由飞鹰军的门卒引着,踏入了西营之中。
一走进营地,陈蓬便发现,帐篷虽然都是旧的,用老了的,但其他的设施都修缮一新,拒马桩、护营沟堑,样样修的整齐言明。一路上,不时偶遇全副武装的巡逻兵士,不难看出,这里有着严明的纪律和完善的管理。
但……似乎,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比方说,营地里身着平民服饰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就算现在并非战时,轮休兵丁们可以不着甲胄,天气恶劣、换洗不及时也不是不能穿私服,但大越国的兵丁们每季有四套换洗内衫,不至于这路上遇到七八成身穿私服的兵吧?
正走着,一起过来宣旨的小太监吴贤疑惑地道:“陈统领,不太对劲啊。这驻兵的营地之中,怎么会有妇人和女子混迹其中?”
陈蓬一愣,他倒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于是打眼细扫了一圈,不以为然道:“不至于吧?没有穿女裙的啊?我听闻贺家的飞鹰军向来军纪严明,不会放女子随意出入的。怕不是这黍人瘦小白皙,公公看岔了吧。”
……不穿女裙就不是女子?
吴贤对陈蓬的认知又提升了一个新的台阶,不过,他还是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一指不远处那背着一草筐的灰衣人,道:“我在宫中伺候,虽然比不得内侍掌管,却也是打小就耳濡目染的。男子走路晃肩,女子走路扭胯,便是经过礼仪训练的勋贵子弟,也会有些微的不同。这位不需要看脸,也不用询问,咱十分确定她是一位妇人,绝对不可能是男子。”
陈蓬听了,有些不悦。军营里混入了女子,说好听些叫军规不严,说难听点就算祸乱军心。坏了飞鹰军的名声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亲兄弟在飞鹰军服役多年,名声与飞鹰军息息相关,他可听不得这样的诋毁。
他沉下脸,道:“总归此人与我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不若追过去询问,便知公公所说是假了。”
吴贤并不正面驳斥,只轻甩拂尘笑道:“也好。请。”
两人闷不吭声跟着“女子”走,领路的飞鹰军兵丁听了几耳朵,有心插言解释两句,却碍于两人都黑着脸难以搭话。于是这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穿过平日晨练的操练场,又穿过一排排整齐的营房,刚看到中军帐的一角,便听得又隔了没几排帐篷的距离有人大笑大声喧哗,隐隐还飘来了歌乐之声。
陈蓬的脚步越发犹疑,吴贤倾耳听了几句,奇道:“这倒不是咱们长安的宫乐,莫不是黍郡这边的音律?”
领路的飞鹰兵丁总算得以插话,说道:“我们都是粗人,哪里懂得宫乐和黍乐的区别。不过你们来得实在很巧,今日小年,营中办了饺子宴,几位长官拜会过郡王和将军之后,免不得要款待一番。”
陈蓬一喜,有吃的!但话又说回来,饺子宴……又是什么?如何比得上直接吃肉?
吴贤先谢过那兵丁,才问道:“才过小年便大肆以丝竹庆贺,那平素该如何整肃军纪?若到真正过年,岂不是要闹翻了天去?”
话里话外字字是坑,倒不是和谢潜、贺飞云有什么过结,只是,大冷天发配来这偏远山林,吴贤心里自然是不忿的、
那兵丁却浑然不懂,很是理所当然地道:“嗨!这不是郡王喜欢临时拍脑袋决定么!上回烤肉大会也是,没节没年的说办就办了。今天这宴,连厨师师傅们也是三天前才开始筹备的。至于正月初一,谁知道呢,诸事繁忙,或许忙起来就过不上了呢!”
不过年了?吴贤奇道:“年节不庆贺,难道你们心里没有怨气的吗?”
兵丁讶异道:“为何有怨气?来这一对比,大伙儿的日子都挺难的。郡王更是不容易,为着咱们一天三餐到处求人,我虽然只是个小兵,却也知道感恩,哪能老琢磨着休息占便宜啊!!”
这话叫陈蓬心里莫名一动。黍郡很奇怪,西营远比黍郡更加奇怪。他隐隐抓住可一点线索,可领路的飞鹰兵丁忽然一指旁边一排奇怪的棚子,道:“各位贵客,这里就是咱们西营最知名的景点了。倘若不着急回长安的话,转天晌午开放的时候来,能瞧见里面的丰收景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