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上)(86)

　　“不是。”乔治亚抿唇露出个笑容，眼睛亮亮地摇了摇头，回道：“老师给的材料我很满意，谢谢老师。”
　　罗尼含义不明地应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副宿醉半醒的没精神模样。
　　乔治亚开开心心地把所有“泥土”收集起来，在其他学生或嘲讽或无语或看傻子的眼神里走到桑布旁边的操作台后站定，见桑布担忧地看过来，还试图把自己的材料分过来一半，忙摇摇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开心地处理起材料来。
　　他处理材料的手法很熟练，速度也快，哪怕比其他学生在挑材料的环节多耽误了一会，也依然是第一个把材料处理好的。仪器的提示音不停响起，扰得周围的学生完全无法专心，时不时朝他那看去。
　　一份又一份，材料的处理结果不停在系统面板上冒出，完成度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九十六……观察他的学生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眼睛也越瞪越大，最后他们震惊地发现，所有的材料，只要是经了乔治亚的手的，处理的完成度全部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这真是……之前嘲笑他的学生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先把源锡矿处理完毕，然后收拾出一些能用的边角料，最后把它们融合提炼做成混合矿物。
　　准备工作做完后，乔治亚不走寻常路地取出了锤子，在其他学生看怪物一样的视线里，完全撇开仪器，叮叮叮对着成品矿物一通猛捶，纯手工把零件的各配件全部捶成了型，一件一件拿到仪器上检测，尺寸居然分毫不差。
　　卧槽……
　　其他学生不自觉停了自己的动作，从偷看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看，满脸掩不住的震惊。
　　桑布侧头扫他们一眼，嘴角浅浅勾了勾，收回视线，担忧消去，继续“慢条斯理”地处理材料。
　　配件捶好之后，乔治亚连图纸都不用，咔咔咔拼好了一个机甲手部关节的精细零件，把它放到了检测仪器里，然后没去管系统跳出来的超高成绩，把之前收集的那堆“泥土”拿了起来。
　　讲台上的罗尼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子，眼睛也彻底睁开了，正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
　　其他学生陆续回神，心里被乔治亚的零件制作速度弄出了一些紧迫感，一边想快点投入到自己的零件制作里，一边想继续看这个土著拿着一堆土还想干什么，一心二用，难免手忙脚乱，一时间教室里材料处理错误的警报声频繁响起。
　　“材料只有一份，浪费了就没有了，你们想第一天就被关学吗？”罗尼突然开口，扫了学生们一眼。
　　分心的学生接触到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齐齐一激灵，再不敢分心，忙低头专心弄自己的材料去了。
　　一旦专心起来就很难注意到外界情况的乔治亚毫无所觉地捧着一堆泥土细细观察着，皱眉苦恼了一会，终于试探着探出魔力，同时不忘用精神力模拟器遮掩一下自己的力量，小心给“泥土”分起了家。
　　没错，这份“泥土”其实不是土，而是两种高级矿物被磨成沙混在了一起，用一种染色剂伪装成了泥土的模样，那张纸屑就是提示。
　　每种矿物接触到精神力的反应都不一样，魔力自然也是如此，在用魔力摸清了两种材料的结构后，“分家”变得容易许多，没一会桌上的一堆“泥土”就变成了两捧颜色略有不同的细沙。
　　把它们分开后，乔治亚小心用仪器洗去了它们身上的颜料，最后如愿得到了一份银蛟矿砂和一份梨木干树脂粉末。
　　站在他另一边操作台后的学生余光注意到了那堆“泥土”的变化，惊得手里一个不稳，刚刚成型的零件配件歪了些许，直接废掉了。
　　他猛然回神，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救命，这材料只有一份，用了就没了，他现在只能重铸配件，但重铸……他扫一眼什么仪器都有，但就是没有重铸仪的操作台，丧得想要揪头发。
　　他又不是旁边的土著，用一把玩具锤子就能折腾出一份可以用的配件出来，现在该怎么办，热闹果然看不得！
　　银蛟矿和梨木干树脂都是只能用精神力处理的材料，乔治亚摒弃仪器，把手放了上去。
　　一阵几乎没人察觉的力量波动后，桌上本来是粉末的两堆矿物慢慢聚拢，挨个合成了一块整体，颜色也慢慢改变了。
　　讲台上的罗尼又搓了搓胡子，低低沉吟一声。
　　处理好高级材料后，乔治亚又把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料也处理了一下，然后拿出了反应仪器，挨个把边角料和银蛟矿及梨木干树脂按量放进去，最后得到了一大块银灰色的混合矿物。
　　他正准备再次取出小锤制作零件，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把他刚刚完成的矿物拿走了，转手放到了检测仪器里。
　　嘀一声，检测结果出来，显示材料完成度为百分之百。
　　乔治亚一愣，朝身边看去，就见罗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桌侧，此时正盯着完成度下面的各项检测属性仔细看，整个人就差趴到他的操作台上去了。
　　“呃，老师……”
　　罗尼抬手阻了他的话，起身把检测结果打印了出来，然后拿起那块矿物，看向他问道：“你准备用这个做什么零件？”
　　乔治亚搞不明白他是要干什么，老实回道：“机甲腿部关节处的转接轴，这几种材料混在一起，硬度和融合度刚好够。”
　　转接轴已经算是中级零件了，初级零件都比较零碎，体积也小，中级零件要稍微大一些，这么点矿物肯定是不够做一个完整的轴用零件的，应该只能做一个等比例的零件模型出来。
　　罗尼又看了一眼乔治亚，手一转把矿物直接塞入了自己的空间钮，拿起他做好的那个零件，说道：“这次考试的平时分我给你一百，另外，想做班长吗？”
　　啊？
　　乔治亚愣住，然后连忙摇头，说道：“谢谢老师的厚爱，只是我周末还要回家里帮忙，平时也有很多零碎的工作要做，没时间去照应班级事务，所以无法胜任班长这个职位。”
　　而且他还准备抽空自学热武器的制作，空余时间是完全没有的。
　　“真可惜。”罗尼用十分敷衍的语气说了一句，又看向了乔治亚旁边的桑布。
　　桑布敏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下慢吞吞的制作动作扭头看他，平淡说道：“老师，我很忙，没空帮你打杂。”
　　“……”这些学生可真不可爱。
　　罗尼眼皮又拢拉了下来，突然转身看向了角落处之前给乔治亚留下一块源锡矿的木讷学生，唤道：“就你，金立是吧，班长就你了，不让你免费当，以后课堂剩下的材料全给你，算是报酬。”
　　金立傻乎乎抬头：“？？？”
　　其他学生闻言齐齐朝角落处傻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金立看去，眼神各种复杂。当班长居然还有报酬，这可是军校的班长，当了是可以给履历加分的，是天大的好事。
　　一位比较高壮的学生忍不住开口抗议道：“老师，为什么挑他，他好像是倒数第一，轮谁也轮不到他啊。”
　　“现在轮到了。”罗尼朝高壮学生摆摆手，往讲台走了两步，然后想到什么，扭头朝高壮学生看去，平淡说道：“曹天，一会记得向乔治亚道歉，你把他的胳膊撞青了。”
　　其他学生又齐齐朝名叫曹天的高壮学生看去，桑布也停下了动作，侧头朝那边看去，眼神冷冷的。
　　曹天没想到罗尼居然能准确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还把之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见大家都看了过来，越发心虚，眼神闪躲了几下，狡辩道：“我不是故意的，乔治亚同学那么矮，我没看到……对不起嘛。”说着十分敷衍地看向乔治亚，不甘愿地道了歉。
　　“没关系。”乔治亚难得没了表情，认真看着他，说道：“那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多低头看，班上的女孩子都和我差不多高，她们的身体没我结实，你如果撞到她们就不好了。”
　　班上零星几个女生闻言全部朝他看去，神情温和下来，然后不满地朝曹天和周围一众男同学看去。
　　刚刚拿材料时这些人全都十分没有绅士风度，她们女孩子都是最后上去拿的，拿到的材料都不怎么好。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正是关注异性的时候，刚刚抢材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女孩子们一看，立刻不自在起来，曹天更是涨红了脸，低声说了句：“知道了。”之后低头装作制造零件，没再抬头了。
　　课堂上再次安静下来，乔治亚已经做好了零件，无事可做，又不想提前放学，于是干脆在操作台后坐了下来，拿出课本开始预习。
　　罗尼见状挑了挑眉，通过客户端发了份教材给他。
　　乔治亚收到教材后一愣，抬头看他一眼，想起刚刚他让曹天给自己道歉的事情，朝他友好又感激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陆续有其他学生完成零件，桑布那边一步一个脚印的材料处理也终于进入了尾声，开始了零件制作。
　　乔治亚紧张起来，收起教材盯着他看，准备一旦他那边出现问题，就立刻想办法帮忙补救。
　　桑布察觉到他的注视，侧头看他一眼，嘴角浅浅勾了勾，开始了配件制作。
　　乔治亚渐渐发现，桑布虽然因为行为不调的原因把动作放得很慢很细致，但所有程序都很标准干练，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尽量做到了效率最大化。而且大概是慢工出细活的原因，他材料处理的完成度都很高，做出来的东西也要格外精细一些。
　　他放了心，不再那么紧张地盯着那边看，又埋头翻起了教材。
　　“那个……”
　　一道细弱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就见一位漂亮的长发女生正站在他的台子边，手里拿着一个坏掉的配件，见他看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是这样的，我的配件不小心做坏了，但是这里没有重铸仪器，我刚刚见你用那个锤子用得很熟练，所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改一下这个配件……”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过分，语气也太硬了一些，又忙补充道：“不可以也没关系，还有，谢谢你刚刚帮我们女孩子说话，谢谢。”
　　乔治亚闻言先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罗尼，见他没阻止这个女孩子的求助，于是收起教材起身，友善说道：“哪里坏了？我帮你看看。”
　　长发女生闻言眼睛一亮，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起身时轻轻抖动了一下的耳朵上，脸诡异地更红了一些，忙把配件递了过去，小声说道：“是接口的地方坏了，那地方太小，我修不好。”
　　乔治亚把配件拿过来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发现只是接口造得有些不均匀，影响了拼装，于是安抚地朝她说了句稍等，取出小锤子翻转过来，拆掉锤子的握柄盖子，露出里面一个只有小指粗细的更迷你小锤子，对着接口埋头轻轻修改起来。
　　长发女生没想到锤子这面还藏着个更小的锤子，眼睛不自觉瞪大，视线又虚虚往他垂头后越发明显的耳朵那看了一眼，手指搅了搅衣摆，眼睛似乎更亮了。
　　几分钟后，自我介绍叫伊莲的女孩捧着修好的配件开心地离开了，其他不小心折腾坏配件的学生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试探着向乔治亚求救。
　　他们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却没想到这位土著居然意外的亲切和好说话，一点没计较之前抢材料时的事，耐心地帮他们把配件全部修好了。
　　于是他们全都愧疚起来，真心朝乔治亚道了歉，态度变得友善。
　　桑布在制作零件的间隙侧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见乔治亚小脸微红的被大家围着夸赞，靠实力获得了班内同学的尊重和喜爱，眼神动了动，表情缓和下来。
　　上午的课程圆满结束，除了倔强不肯去找乔治亚帮忙的曹天，所有人都交上了一份完整的零件，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堂课考核。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缺少了什么。”罗尼在下课前扫视他们一眼，把一份工具分类图投影到半空，说道：“下次上课前，我要求你们全部带一份这样的工具过来，机甲制造确实离不开各种精密高端的仪器，但在仪器缺失或者损坏的情况下，你们必须能想办法用双手去解决问题，好了，下课。”说完关掉投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学生们这才明白了罗尼安排这场考核的目的，齐齐看向了乔治亚，见他正在收拾操作台，愣了一下后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看一眼面前被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在操作台，也埋头收拾起来。
　　下午的理论课是在大教室进行的，八个班一起，宁空然摸过来和乔治亚坐到了一起，顺便和桑布认识了一下。项坤安静地坐在前排，一直在埋头翻书记笔记，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乔治亚疑惑地观察了他一会，发现他一直在专心看书，耳朵动了动，也摸向了自己的教材。
　　晚上，他洗漱完毕后一脸郑重地躺入了星网舱，准备去和大胡子老师坦白。
　　一分钟后，他又红着脸从里面爬了出来，躺到床上取出了特制头盔——太久没上线，他居然忘了德古这个账号是只能用特质头盔登入的。
　　大胡子老师不在线，信箱里躺着几封留言，全是大胡子老师发过来的，而且他还发现大胡子老师的课堂居然被注销了，他之前提前支付的上课费用已经被系统退了回来。
　　难道大胡子老师不准备继续教他了？
　　他一愣，然后心里一慌，忙打开大胡子老师发来的最新一条留言看了起来。
　　留言很长，开篇就是安慰他没考入军校也不要紧，在其他学校一样可以好好学习，并给他留了一个通讯号，告诉他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拨通讯过去询问，并鼓励他继续努力，解释了一下关闭课堂是因为回学校教书后会很忙，没时间两头应付，不是因为不愿意教他了。
　　慌乱消失，乔治亚看着这篇饱含老师关心的留言，感动又愧疚。
　　他自测资质之后就一直没上过线，大胡子老师肯定以为他没考上，所以没脸上线玩消失了。
　　自责了一下，他又看向了剩下几封留言。
　　其他留言的时间都比较早，全是大胡子老师询问他考试情况并鼓励他的，其中有一条提到了洛离，说他也去军校报道做了老师，开玩笑调侃说他们师兄俩可能也会成为“师徒”。
　　乔治亚看得难过，忙记下大胡子老师的通讯号登出星网，不给自己犹豫犯怂的机会，也不管现在的时间是不是合适，输入大胡子老师的号码就直接拨了过去。
　　通讯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了一道今天听了整整一上午的沙哑低沉声音：“喂？哪位？”
　　等等，这声音好像不止在今天上午听过，如果加上这种通过电流传出后的微弱变化……
　　“怎么不说话。”
　　那声音嘀咕了一句，干脆弹了视频对话请求过来，然后那声音变远了一些，似朝着其他地方遥遥唤道：“师父您别叹气了，有通讯进来，是陌生号码，说不定就是你那个神秘的宝贝小徒弟找来了，我给你开了视频，快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越来越近：“真的吗？万一不是，我——”
　　乔治亚瞪大眼，看着视频对话接通后显露在半空中的罗尼和一位出现在镜头里的黑发红瞳儒雅中年模样的人，脑中电光火石间想起了罗尼和洛离这两个名字十分相似的读音，以及拍卖会那天066号房代表尚大师发声的那道声音，傻了。
　　小言说尚大师是褚母的师父，褚容说大胡子老师如果是他猜测的那个人的话，那肯定不是坏人，大胡子老师说他的徒弟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找对象，还曾说过有一位学生的儿子终于找到了对象……
　　中年人彻底显露出了身形，红色的眼瞳越发明显。
　　没、没错了，这个红瞳，这个眼神，是大胡子老师没错，然后罗尼喊他师父，但罗尼的师父明明是尚大师，所以一直教他的大胡子老师就是……
　　“乔治亚？”尚弘森看着视频对面穿着睡衣傻乎乎望过来的乔治亚，眼里的期待消失了一些，表情却依然温和，问道：“怎么这时间打通讯过来，是小容给你的号码？有什么事吗？”
　　乔治亚愣愣看着他，傻傻摇头，然后又连忙点头，不自觉坐正身体，看着他唤道：“老师……不不不，尚大师，晚、晚上好……我、我……”
　　“别急，慢慢说。”尚弘森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别急。
　　还是这么温和的态度，乔治亚心里一定，嘴巴闭上，又张开，如此几次，突然低下头，塌着耳朵一口气坦白从宽：“老师对不起，我是德古，我骗了你，我不是A级精神力，是S……后来又变成了SS。”
　　尚弘森依然温和地看着他，沉默几秒，突然侧头看向身边一副要睡过去模样的罗尼，问道：“你师弟刚刚说了什么？”
　　罗尼掀掀眼皮，语气大不敬地说道：“师父，您老都认他是我师弟了，就别装没听明白好吗，心心念念了一个多月，翻了新生资料无数遍，终于找到人了，开心就表现出来，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人笑话您。”
　　“……混小子，回自己宿舍去，别赖在我这。”尚弘森撕开温和的面具，毫不留情地把大徒弟踹出镜头，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乔治亚，沉默不说话。
　　乔治亚被他看得忐忑，再次道歉：“对、对不起，我不该欺骗您，当时我情况有些特殊，所、所以……”
　　“打住。”尚弘森打断他的话，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从空间钮里掏出一个有点眼熟的零件出来，问道：“这个是你做的吗？”
　　乔治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考试时做出来的零件，连忙点头：“对，是我做的，但这个怎么会在您——”
　　“德古是你的小号？”尚弘森再次打断他的话，收起零件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