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上)(12)

　　“速度太慢。”褚大爷无情评价。
　　乔治亚懵了一瞬，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趴到了地上，回神后听到他说的话，心里的不甘和征服欲同时冒出，眼神一利，想起平时和母亲在林间练习捕猎时学到的东西，先放松身体，然后等背后的压制变松之后，立刻暴起反击！
　　噗通。
　　他这次面朝上被压在了地上，直面褚大爷的冷脸：“主意不错，但动作太僵硬，破绽太多。”
　　这种躺在地上仰视对手的视角，让乔治亚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只正被猛兽按在爪下逗弄的猎物，随时可能没命。他心中战意越发高涨，突然抬手敲上褚容的小腿骨，然后趁对方躲避时扭身而起，远远退开。
　　“逃得不错。”褚容慢悠悠站直身，表情冷漠语气欠揍：“可惜战场上不需要逃兵。”
　　逃兵？
　　乔治亚呼吸放缓压沉，手握成拳。
　　爱好和平的矮人虽然从不主动挑起战争，但当敌人挑衅到脸上时，他们却不介意让对方尝尝矮人的怒火！矮人族没有懦夫！
　　他收起莽干和试探，活动一下手腕，再次攻了过去！
　　“攻击粗糙。”
　　“预判糟糕。”
　　“多余的动作太多。”
　　“弱点直接送到敌人手边，无知！”
　　“力气很大，但发力动作太明显，敌人不是木桩，不会看到你要攻击，还傻乎乎的站着让你打。”
　　肉体摔打在垫子上的声音频繁响起，乔治亚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气息也渐渐不稳，但表情却始终沉静，眼神甚至越来越有侵略性，攻击也越来越有章法。
　　褚容气定神闲地站在他对面，除了衣服和头发乱了一点，完全看不出打斗的痕迹。
　　完完全全的实力碾压，一边倒的虐菜场面，假装训练实则全在偷看的一小队成员心中满满都是对乔治亚的羡慕嫉妒佩服同情——羡慕他能得到褚容的亲自指导；嫉妒他不仅被亲自指导了，还得到了一对一的实战教学；佩服他的越战越勇和永不言败；同情……眼睁睁看着小白兔被大魔王虐待，是个正常人都会同情的。
　　空气似乎都紧绷了起来。
　　乔治亚慢慢调整呼吸，直勾勾看着对面淡定站着的褚容，手指张开又握紧，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前冲，且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道残影。
　　“哇。”
　　偷看党们不自觉停了手上的训练，正大光明地扭头看了过去——这速度，不愧是S级的体力天赋，好快！
　　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奔跑间风从领口灌入，带走了一丝运动过后的潮热。乔治亚看着前方褚容始终冷静的眼神，抿唇，突然改变了前进路线，一个急弯之后，直接用身体从侧后方朝着对方直直撞去。
　　“啊！”
　　以谭升唯为首的围观党们忍不住惊呼出声，干脆朝对战区聚了过去，感同身受般地缩头皱眉——太莽了，居然直接撞过去，这不是找摧残吗！速度快又如何，以长官的身手，这种鲁莽的攻击侧个身就能完美躲掉，还能借着对方冲过来的力道直接把对方踢飞出去，乔怎么选了这种攻击方法，被虐傻了吗？
　　和队员们料想的差不多，褚容对乔治亚的变道攻击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头都没侧一下，只在察觉风声接近时适时地侧身躲开了攻击，然后抬腿做出了回击的动作。
　　已经进入他攻击范围的乔治亚却突然扭身，直面他踢过来的腿，然后伸手抓了过去！
　　“嗯？”
　　褚容被他这个高难度扭身激起了一点兴趣，及时收腿躲开了他的“大力金刚爪”，身体因为惯性往后退了几步。乔治亚见状眼神一闪，果断收手，朝他扑了过去！
　　没看到预想中的扑街场面，围观党们傻了，然后在看到接下来的发展时，变得更傻了——怎么回事？两人怎么缠斗起来了？而且看这架势，怎么还是长官被乔给缠住了？
　　褚容确实被乔治亚给缠住了，还是身贴身的那种缠法。对方似乎终于发现了腿攻的短板，开始使用粘人策略，完全不给他伸腿的空间和机会，并狡猾地在他身侧和后背处游走，时不时地伸出“大力金刚爪”骚扰，攻击方式从一开始的直来直去，变得婉转粘稠起来。
　　——像个沾上了就甩不掉的牛皮糖！
　　再次侧身躲过对方摸向身侧口袋的手，褚容前冲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重新被粘住，行动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植物清香飘了过来。
　　狡猾的秃毛鸡！
　　他好心情地想着，不再寻求一击必杀的机会，而是侧身耐心奇佳地和对方“纠缠”起来。
　　围观党们有些迷茫——这两人怎么好像玩起来了？不是在打架吗？这你挠我一拳，我逗你一下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在和大人黏糊打闹的乔治亚此时却一点都不轻松，他小心调整着走位，预判着对手的躲避路线，尽量减少攻击幅度，然后发挥优势，凭借身高差，找机会用刁钻的角度朝对方攻击。
　　他在不知不觉间根据褚容之前留下的评价，飞快改掉了大开大合的野兽派攻击方式，小心维持着目前的缠斗局面，不敢露出一点点能让对方一击反杀的小破绽。
　　很强，想赢，这是他此刻脑内唯一的想法。
　　空气中的植物清香似乎越发浓了，褚容躲避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眉头深深皱起。
　　正全神贯注地游走时，身前的褚容突然改变了战斗节奏，加快攻势，不再拉开距离，而是转身更近地朝他贴了过来，同时屈膝。
　　乔治亚反应不及，大惊之下条件反射后退，稳住身体后再想粘回去却已经晚了，褚容已经趁着他的这个后退撤到了三米开外。
　　功亏一篑，缠斗失败。
　　他握拳，顾不得自责刚才的大意，迅速调整身体方向，再次前冲，挥拳。
　　褚容轻松躲开他的攻击，抬腿就踢，却不想对方居然是虚晃一招，矮身从他身后滑了过去，然后弯腰用手撑地，扭身扫腿踢他关节处！
　　围观党再次惊呼了——这是长官之前用过的招式！乔居然拿去用了！还用得有模有样！这学习速度，厉害了！
　　精神力蠢蠢欲动，有些难受，但这并不影响褚容此时的愉悦。他侧身躲开乔治亚扫过来的腿，正准备回身给年轻的小鬼一个难忘的教训，身侧和后背处就传来了风声，然后眼前一花，后背一股冲撞力传来。
　　噗通！
　　两人交叠着倒在了垫子上，最后关头，褚容扭身用膝盖撞开了乔治亚伸向腰侧的手，并迅速抵住了他腹部脆弱的脾脏处，而乔治亚则单手按住了他另一条腿，身体压在他身上，头低着，牙齿威胁地停在他的脖颈脉搏处，另一手撑在他脸侧，做出了一个环抱的束缚姿势。
　　两人同时控制住了对方的命门，但却谁都无法再进一步。
　　时间似乎冻结了几秒。
　　“咳。”
　　谭升唯低咳一声挪开视线，同时示意其他队员快点滚蛋，扭头假装看风景，自我反省——一定是他太不纯洁了，才会觉得长官和乔对峙的姿势有些“糟糕”，这太不应该了。
　　耳边是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脖颈处是对方温热的呼吸，膝盖顶着的地方一起一伏，是对方呼吸时带出的胸腔震动，身周青草的微涩香味隐约带上了一丝惑人味道。
　　锁在脑内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他回神，抬手掀开身上的乔治亚，起身快速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刚刚的攻击不错，有进步。”说完抬手按了按额头，大步朝训练室外走去。
　　乔治亚躺在垫子上，侧头看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想起刚刚隐约感受到的那股不舒服感，皱了皱眉，硬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快步跟了上去。
　　围观党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先后离去，满好奇心，有些想跟上去，却被谭升唯板着脸吼了回来，老老实实地继续训练去了。
　　谭升唯站在训练室门口，望一眼乔治亚走远的背影，又看一眼老实下来的队员，松了口气——一群没眼色的东西！长官和乔明显是觉得刚刚那个姿势太丢人，呆不下去了才跑的，瞎起哄什么！
　　褚容人高腿长走得快，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乔治亚站在交叉走廊前，想起白毛怪离开前按额头的动作，越发在意之前感受到的那股不舒服感，想了想，迈步朝医疗室走去。
　　走到医疗室门口时，他在门角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口袋，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严重。
　　“这是怎么回事？您的精神力怎么突然开始动荡了？”
　　庄雨站在修复仓外，一边给修复仓注入新的修复液，一边焦急地朝正背对着修复仓脱衣服的褚容询问，有些被这突然发生的意外情况给吓到了。
　　“应该是被战斗时过于激动的情绪带动了。”褚容冷静回答，借着帘子遮挡脱掉最后的衣物，先喝下一支安抚药剂，然后躺入了修复仓。
　　仓门自动闭合，一声轻响后，仪器上的指示灯开始规律闪烁，庄雨拿出记录本，对着仪器复杂的操作盘迅速设置起来，同时拿出内部通讯器，把平时不怎么使唤的几个助手全部从后面的实验室里喊了出来，让他们过来帮忙。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乔治亚，医疗室内的气氛压抑而紧张。
　　乔治亚握着小口袋，感受了一下空中残留着的不舒服感，表情从紧绷担忧慢慢恢复成了正常放松——净化法阵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运转，部分即将被净化的黑点正在垂死挣扎，于是被黑点侵害的主角白毛怪开始不舒服了。
　　想通这点后他摸到另一边的病床上坐下，偷偷躺上去用被子遮挡住自己，闭上了眼睛——现在时机正好，也许他可以帮上白毛怪的忙。


第21章 极危以下
　　正在处理奴隶安置事宜的凡向南接到消息后迅速赶了回来，迎向庄雨着急问道：“怎么回事？你上次不是说长官的精神力有好转迹象吗，红锡矿那次都没事，现在怎么突然动荡了？”
　　“没时间解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把长官的精神力安抚下来。”庄雨匆匆说了一句，转身从助理手里又取过一支安抚药剂注入修复仓，眉头紧皱，表情凝重：“修复仓已经挡不住长官狂躁的精神力了。”
　　凡向南也察觉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精神力波动，表情一变，果断命令道：“关闭医疗室，所有人把防护服穿上！精神力等级B以下的人退出去！通知总控室，把以医疗室为中心的V1区域封闭！让一、二小队成员守在V1区外，二、三小队成员去看住安置在X6区的奴隶，别让他们乱跑！把调查团队的负责人喊回来，让他代管奴隶安置的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军官齐声应是，转身各自去传达命令，医疗室里精神力等级B以下的人也纷纷放下东西，跟着他们往外退走。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医疗室里就空了一半，留下的人全部穿上了防护服，盯紧修复仓，严阵以待。
　　“开始了。”庄雨突然开口，表情是平时难见的严肃和沉重。
　　凡向南点头，想起褚容上次精神力不受控制狂躁时的情景，心慌得想来回走几圈，却又害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最后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空气中本来只是若有如无浮动着的精神力突然压缩动荡起来，就像是一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以修复仓为中心，朝着四周无声炸开，然后汹涌扩散。
　　各项仪器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叫，医疗室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些密集的裂缝。
　　“阻拦层坏掉了。”凡向南沉声说着，表情越发难看：“长官这次的精神力狂暴比上次更严重。”
　　庄雨已经没空去听他说了些什么了，她紧盯着疯狂变幻的数据，扛着精神力压迫，不停调整着药剂注入，丝毫不敢分心。
　　漫长又艰难的五分钟过去，仪器的警报声减弱，就在众人以为空气中狂躁的精神力已经爆发完毕时，一场更大的精神力狂暴突然从修复仓内激涌而出，直扑众人面门。
　　“糟糕！”庄雨惊呼一声，迅速退走远离修复仓。
　　哪怕有防护服遮挡，医疗室里的人也仍是被这波强势又狂乱的精神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精神海开始动荡不安，有定力稍弱的，甚至已经开始脸色苍白额冒冷汗了。
　　“喝安抚剂！开安抚剂喷雾！快！”
　　庄雨大声命令，率先喝下一支药剂，然后又扑回了修复仓前。一直老老实实旁观的凡向南则果断取出一个大型防护罩把众人罩了起来，帮他们抵挡了一波精神力攻击。
　　压力顿减，众人如梦初醒，忙取出安抚剂喝下，然后分出一人走到医疗室紧急操作仪前，输入密码后拉下了一个红色拉杆。
　　呲呲呲——
　　医疗室的天花板上突然探出了几个精巧的探头，一阵旋转调整后，朝着室内喷射出一股股细如丝状的白雾。
　　咔擦——
　　凡向南手里的防护罩终于承受不住狂暴精神力的冲击，在喷雾下来的瞬间碎裂消失。
　　白雾出现后立刻朝着众人卷了过去，室内温度开始疯狂下降，空气中狂躁精神力的冲撞在白雾的影响下渐渐变缓，众人身上压力减缓，纷纷脱力地瘫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就差一点点，喷雾再晚一秒出现，他们就要全部“牺牲”了。
　　乔治亚很难受，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卷缩在床上，手边躺着一大堆耗尽魔力后变成碎石的魔法石，眉头紧皱，面色苍白，满是冷汗。
　　闭上眼睛后，他花了点时间才进入上次在梦中感受过的奇妙状态，“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光团和其中的黑点。他回忆着上次在梦中做过的事情，分出木系魔力，朝着比上次看到时更显活泼的黑点卷去，然后把它们一点点拖过来吞噬净化。
　　一切都很顺利，黑点虽然比上次“活泼”难缠了一些，但却并不难对付，多花点魔力就能克制住了。可就在他的魔力池慢慢干涸，准备先睁开眼补充一下魔力再继续时，一大股如同黑云罩顶般完全看不到白色光团的黑点突然狂涌而出，朝着他来不及撤回的魔力狂卷而去。
　　敌我实力悬殊，这次轮到他的魔力被吞噬同化了。
　　他果断切断了与那丝魔力的联系，断了黑点顺着魔力摸向他魔力池的通道，然后凭着感觉从储物环里摸出一块魔法石，疯狂吸收起来。
　　但那黑点却像是吃到了美味养料的吸血虫，绕着他不停打转，不愿离去，还试图探入他的身体。无法，他只得一边吸收魔力一边释放魔力护住自身，后来他又发现仅仅只是自保根本没用，只会让那些黑点越发肆无忌惮，于是他咬咬牙，凭着土系魔力强大的稳定性，开始了尖锐反击。黑点这才消停了一点，然后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
　　你来我往间，黑点被吞噬了一些，魔力却如流水般消耗了出去，储物环里的魔法石碎了一块又一块。好在黑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不敢放开了手脚攻击。
　　又一块魔法石碎掉了，攻击过来的黑点也被他搅碎了一小块，他再次摸向储物环，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能供他吸收的木系和土系魔法石了。更糟糕的是，就在他即将弹尽粮绝的时候，一股比之前更强大的黑点扑了过来，瞬间就吞噬了他护在周身的土系魔力。
　　敌人变得更强，他却是强弩之末，完了。
　　危险临头，他咬紧牙，挤出最后一点魔力护住魔力池，忍着魔力透支的痛感，紧紧闭上了眼睛，同时摸索着收起了所有魔法石碎块——只要魔力池还在，一切就能重来，撑住！
　　预想中的吞噬感却并没有传来，狂扑过来的黑点突然一滞，而被黑点压制住的白色光团则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从半死不活的状态里苏醒，把黑点拖拽回去牢牢锁住，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分出一缕一点没沾黑点的纯净精神力，朝他围了过去。同一时间，一股清凉的白雾朝着他慢慢包裹了过去。
　　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和精神同时被安抚住，乔治亚心里一松，头一歪，昏了过去。
　　嘀——
　　一声悦耳的提示音后，仪器门自动开启。
　　庄雨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又想笑又想哭，表情扭曲，状若疯癫：“吓死我了……长官没事了，好转了，居然好转了……呜呜呜，我的药剂全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凡向南难得失态地冲到仪器前，在看到某项数据后僵了身体，然后抬手抹了下有些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污染值降到极危以下了，真的降了……”
　　听到这话的其他早已瘫在地上的医疗室助手一愣，然后齐齐惊喜地高呼出声，哭着互相拥抱。
　　十年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降低长官的精神力污染值，却全部无效，提心吊胆的害怕长官某天突然精神力狂暴，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扛着压力熬了十年，终于……虽然只是降下了极危，但在绝望了十年之后，这微小的曙光简直就像是神明的恩赐！
　　医疗室里一片劫后余生的喜悦，凡向南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从旁边柜子上取出毛巾和浴袍，走到仪器前朝里看去，询问道：“长官，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正眯着眼睛兀自出神的褚容闻言回神，转动眼珠看向他，伸臂撑着仪器坐起身，闭眼适应了一下精神力的变化，然后直接从里面跃了出来，接过浴袍随便遮了遮重点部位，大步走到病床边，视线定在一个鼓起的被子包上面，上前，直接掀开。
　　浓郁的植物青涩香味扑了出来，乔治亚蜷缩着的小身影显露出来，他满身是汗，面色苍白，眉头不安地皱着，四肢蜷缩，胳膊保护性地环着身体，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呀！”
　　刚好扭头看过来的庄雨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着急地爬起身，快步靠近，急道：“怎么回事？小可爱怎么会在这里？那刚刚的精神力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