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上)(36)

　　被比喻成猪的褚容脸彻底黑成了锅底，满心都是烦躁，说道：“想办法别让他们来。”
　　“有你的热闹看，项魏两家巴不得那几个孩子过来。总统算计得太好，知道几个刚成年的毛头孩子引不起项魏两家的警惕，反而还能借着他们两家和咱们家的矛盾推动这件事，所以提前把这事的风声透了出来，为的就是留时间让项魏两家搞小动作，所以阻止是不可能了。而一直保持中立的宁家……别忘了，他家可是嫁了个女儿去帝国，在这件事上，以宁家的作风，也是不会贸然出头的。”褚怀喝一口花茶，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仿佛褚家现在被针对的局面完全没什么所谓一样。
　　而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所谓。
　　“那就让他们来。”褚容烦躁地点了点桌面，视线不自觉朝训练场的方向偏了偏，冷冷说道：“来了让某些人长长教训也好，他们过来的时间定下来了吗？”
　　褚怀阻止古雁安想劝慰他的动作，回道：“明年，应该会和明年的军校新生一起入学。”
　　那就是明年中，离现在还有大半年。
　　褚容点点头表示明白，招呼一句后起身朝训练场走去，满身都是不痛快。
　　等他走远后，古雁安斜褚怀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故意气他，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褚怀见她不高兴，靠过去哄她两句，解释道：“我这不是故意气他，是想让他认清楚自己香饽饽的本质。所有人都想踩着他这块跳板挖褚家的东西，用他的婚事做文章，他得心里有个数。”
　　“他以前就没数了？”古雁安没好气反驳，一点不觉得被哄到了，继续问道：“总统那个清高的女儿是一个，帝国那莫名其妙的公主又是一个，四大家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个，你这是想烦死老二吗？”她可不信丈夫没办法把帝国那些麻烦给阻回去。
　　褚怀揽住她，等她发泄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他以前确实有数，但现在有了乔治亚，以前有的数就得变变了。总统迟早会恶心这么一次，帝国的野心也注定他们不会安分太久，这次只是几个好对付的小毛头，你阻回去了，下次呢？”
　　古雁安不说话了，她不傻，现在这局势，让对手明着来确实比对方暗着来要好。
　　见她听进去了，褚怀又拍拍她，安抚道：“所以放心，没人能逼老二做他不想做的是，娶他不想娶的人。大家都以为老二随时可能完蛋，所以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算盘，但等老二病好了，那些人就没有戏可唱了。”
　　如今联邦四大元帅，魏家占一个，总统老婆家占一个，褚家占一个，还有一个平民出身的中立。
　　总统老婆家的那个年纪大了，打不动；魏家那个是靠家族荫蔽上去的，才上任十年，真正的仗一次没打过，不顶事；平民出生的倒是正值壮年，实力强劲，但他是从褚家老爷子帐下出去的，明面中立，私底下却是向着褚家的，总统对此恨得牙痒痒；剩下一个褚容，最年轻，实力最强，还因为那次大战有了一张民众给他的免死金牌，声望高地位超然，只唯一一个问题，他的精神力受了污染。
　　过去大家敢算计褚容，是觉得他随时都会倒，觉得褚家在军部的力量看似强大，实则随时可能散，所以有恃无恐。一部分人想他早点死，好瓜分他的东西，另一部分人则想趁他还没死，往他身边塞人，独占他的东西。
　　项魏两家是前者，总统是后者，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是一个阵营的。
　　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在内部争个结论出来，觉得褚容手里的东西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却不知无论褚容的病好不好，他们的计划都会落空。
　　褚家的东西，向来只会给自家人。而现在，褚容的病正在逐步好转，那些算计打量，在稳扎稳打的实力面前，都只是笑话而已。
　　“总统可以换，四大家可以倒，联邦只是联邦居民的联邦，他们都忘了这点。”褚怀慢慢说一句，看向正拎着乔治亚从训练场出来的褚容，笑得像只狐狸：“真想看看那些人在知道老二病情好转，还违背他们心意找了个什么关系都不沾的土著做伴侣时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古雁安也跟着看过去，视线转了转，落在了嚎叫着追出来的褚言身上，感慨叹息：“小言也该长大了……”
　　在病情无解之前，褚容害怕自己随时可能出事，所以一直对褚言很严格，想把褚言培养锻炼出来。现在他病情好转了，立刻就对这个弟弟包容宠溺了许多，但帝国的手现在伸了过来，褚言怕是没多少时间继续天真了。
　　褚怀看她一眼，抬手帮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笑得温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去的仇恨，现在的困境，未知的未来，只要家人还在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训练到一半被拎出来，乔治亚心有不甘，低声说道：“小言说要教我拳法的……”
　　“你基础还没打好，学什么拳法。”褚容晃晃他，大步进入主宅把他放到沙发上，训道：“下午还要做药剂，现在给我休息，不许乱来。”
　　“做药剂对我来说就是休息。”乔治亚反驳，直起上半身跪在沙发上，仰头看他，认真道：“我现在太弱了，我要变强！”
　　“现在又要变强了？”褚容嗤笑，抬手搓一下他的刘海，问道：“答应做给我的机甲在哪里？乔治亚，三心二意只会一事无成，别让我看不起你。”
　　冲头的鸡血被这句话嗖一下浇灭，乔治亚涨红了脸，憋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机甲制造我也在认真学……”
　　“那就一直认真下去，别乱想，现在给我休息。”褚容往后推他一下，趁他后仰时伸臂抱起他，把他掉个个，指了指客厅里的大屏幕，命令道：“随便看点什么，一会吃午饭。”
　　乔治亚被抱得脸红，继而憋气，回头瞪大眼看他一眼，拿起遥控把屏幕打开，搜索出《秃毛鸡历险记》这部动画片，随便挑了一集开始播放。
　　一阵气球特效之后，穿着兜兜的卡通小鸡朝着观众活泼地叽叽叫起来。
　　后两人一步进来的褚言见状一愣，疑惑：“乔，你怎么突然看起这个来了？这秃毛鸡特别蠢，我三岁以后就不看这个了，会拉低智商的。”
　　“可有人快三十岁了还在看。”乔治亚闷闷说一句，故意赌着气不换视频。
　　走在奔三路上的褚容：“……”这死孩子！
　　乔治亚这次的别扭一直持续到了做完药剂上学，到学校后，他甚至不准备给褚容一个分别拥抱。
　　“过来。”
　　褚容脸黑了，把开着的车门重新关上，朝准备直接下车的乔治亚放冷气。
　　其实乔治亚在午饭之后就已经不气了，但他没什么闹脾气的经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好，所以硬绷着小脸撑到了现在。现在见褚容主动跟他说话，忙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在学校好好上课，期末快到了，你掉了两个多月的课，记得好好补。”褚容说着废话，伸手捏一下他的耳朵，虎着脸，声音却缓和下来，不算解释地解释道：“我现在情况还不够稳定，不适合高强度治疗，可能会控制不住弄伤你，明白？”
　　乔治亚看着他温和的眼神，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在他胸口蹭了蹭，闷闷回道：“明白，我会多做一些药剂给你的……对不起，我不该闹脾气。”
　　“偶尔闹一闹没关系。”褚容表情也缓和下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终于满意了，拍拍他示意他松开，说道：“好了，去学校吧，中午别再只喝营养剂，要好好吃饭。”
　　乔治亚点头，又蹭蹭他，补上每次都会说的“我会想你的”，然后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两人这次的分别格外黏糊腻歪，先一步下车的褚言酸得牙都要掉了——这都没开窍！这样居然都没开窍！啊！啊！他要疯了！他急啊！
　　临近期末，学校的氛围慢慢紧张起来，人人都在为期末的考核做准备，想拿一个亮眼的成绩回家过年，关注八卦的人少了，阴阳怪气找乔治亚麻烦的人也变少了。
　　桑布开始常驻实验室，为提前结课做准备——他家在另一颗距离总星较远的A级星球上，得早一点买船票回家。
　　云初夏倒是闲得很，见乔治亚积极自学后面的课程，也兴致勃勃地跟着自学了一点，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乔治亚也是不怎么担心期末考试的，他在星网上做过去年的模拟卷，得了满分，自觉今年的应该也没问题。他现在比较头疼的是年后跳级的事。
　　根据他现在的自学进度，只要他在寒假时抓紧赶一赶进度，把理论知识再夯实一遍，那么年后开学时他应该就可以申请跳级考试了。
　　他的目标是直接跳到四年级，然后在下半年努力完成四五年级的课程，争取和褚言一起毕业，考联邦军校。但现在的问题是，年后直接跳到三年级他有把握，跳到四年级却有些悬。
　　中级学院前三年都在打基础，理论知识居多，以他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几个月学完也就是多背一点东西的事，但从四年级开始，课程重心开始朝实践偏移，记忆力的优势降低，偏偏实践这种东西，却是你不付出时间去练习，就很难拿到好成绩的。
　　总而言之，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不太够。
　　但头疼归头疼，学习却不能断，在不能保证四年级的情况下，三年级起码要稳住。
　　乔治亚学得比以前更拼了，甚至每天会早起一个小时，多学一点东西后再出门去晨训。晚上也会尽量节省时间，吃完晚饭就回寝室洗漱上星网上课，一直学到十点和褚容道晚安。
　　按照这个节奏过了三天，乔治亚终于受不了智能老师的“智障”，开始物色起了付费课堂——想加快学习进度就必须有一位好的老师，课程越往后自学难度越大，他需要帮助！
　　把视线放到付费课堂上之后，乔治亚发现他还是太穷了。好的老师都很贵，而他上次卖软鞭的钱已经在买材料工具和租实验室的过程中花得差不多了，他需要赚钱。
　　周四放学后，他再次来到贸易区，租了一间比上次更大的实验室——他想顺便把能量刃也给修了。
　　进入实验室后，他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武器材料辰砂，梳理一遍后把它造成了一把长刀，然后放进仪器检测了一下，确定数据没问题后，把长刀收起，拿出了那把断掉的能量刃。
　　机甲武器都很大，这把能量刃也不例外。乔治亚收起对于这把能量刃来说显得太过迷你的锻造台，先取出褚容给他的防护罩撑开，把包括自己和能量刃在内的地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然后深吸口气，开始在防护罩底部画魔法阵。
　　——大型魔法阵肯定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影响，哪怕只是初级的法阵，为了避免魔法阵触动实验室的自我防护机制和留下痕迹，他想出了这种隔离能量的办法。
　　画完阵法后，他把顶级火系魔法石铺到阵眼处，暂时没有激活它，而是先用魔力探入能量刃内部看了看。
　　与未经处理的矿石不同，这把能量刃的内部结构十分漂亮干净，明显是被大师级别的机甲制造师梳理过，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他满意地退出魔力，使力把能量刃断掉的地方拼在一起，放到阵法中心，然后取出锤子，激活了防护罩底部的阵法。
　　锤子太小，直接敲到能量刃上是没什么效果的，乔治亚紧了紧手掌，第一次尝试着把土系魔力渡到小锤子上，直到把它整个包裹住，然后集中精力，开始激活锤子内部一环扣一环的小型复杂阵法。
　　半分钟后，锤子内部的魔法阵完成了第一次激活，轰地一声，一股澎湃强大的土系魔力突然从锤子上冒出，然后在锤子周围熊熊燃烧起来，张牙舞爪地十分精神。
　　乔治亚眼睛亮了，小脸也激动得通红——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份生日礼物真正充满力量的样子。
　　能量刃的断面在阵法的作用下开始软化，空气中满是矿物炙热的能量反应。他敛了敛心神，走到断面旁，举起小锤子，控制着力量和角度，利落锤了下去。
　　轰！
　　仿佛一座小山压了下来，能量刃与锤子相撞发出一道几乎炸聋耳膜的声响，火系和土系魔法元素混在一起，朝着人直扑而来。
　　乔治亚的刘海被吹得扬起，眼睛也反射性地眯了眯。
　　好强！小锤子原来这么厉害！幸亏这实验室隔音，不然刚刚那声音肯定会把实验室外的人全部招来！
　　他越发激动，热血上头，再次举起了锤子。
　　一锤又一锤，能量刃的断面渐渐融合，再次成型。
　　在魔法阵中的火系魔法石即将能量耗尽、乔治亚也已经补充了三次魔力时，能量刃的断面终于被他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矮人精湛的手艺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特意用精神力去看它重新熔铸过的内里，只凭肉眼的话，几乎看不出面前这把能量刃曾经断裂过。
　　抹掉额头的汗，乔治亚摸了摸小锤子把它收起来，开心地围着能量刃转了转，准备进行最重要的一道工序——修复能量刃的内部结构，让重铸后乱掉的内里回归整齐，疏通矿石本身的能量流通渠道。
　　结果他刚把魔力凝聚到指尖，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他一愣，指尖魔力消散，低头接通了通讯。
　　“该睡……”褚容本来还算温和的声音在看到他所处的背景时瞬间沉了下来，脸也黑掉了，沉声问道：“你在哪里？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乔治亚迷茫地眨眨眼，视线挪到实验室内的时钟上，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居然已经十点了？这么快？”他明明只是修了一下能量刃的断面而已。
　　听了他这句反问，褚容的表情更可怕了，冷飕飕扫一眼他身后那把能量刃和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沉沉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寝室睡觉，不许再碰那把能量刃。”
　　乔治亚被他沉到谷底的语气刺激得头皮一麻，忙心虚地把能量刃收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前一天犯了错，乔治亚不敢再乱来，周五上午的课结束后乖乖去了食堂吃饭，临出教室前想起可能会路过这里的宁空然，又折回窗边写了张纸条压在了窗户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还留了个小金属娃娃在窗旁边。
　　确定如果不是特意看窗户这边就不会发现纸条和玩偶之后，他走向开始等得不耐烦的云夏初，和他一起去了食堂。
　　吃完饭后，乔治亚特地绕过来看了看，见窗子角落的纸条和娃娃都没了，还多了一盒挂在窗下的点心，眯眼笑了笑——这个宁空然果然是个好人。
　　对面楼，邱广吉终于找到了好友，见他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对面不知道哪里出神，笑着撞了他一下，问道：“今天怎么有空在这晒太阳，不去做实验？”
　　目送那道偏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宁空然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回道：“不做了，一会要回家一趟。”
　　“回家？”邱广吉表情变得古怪，看他一眼，担心问道：“是你爸还是你爷爷……”
　　“是我姑姑指名要我回去。”宁空然提起亲人时语气很淡，甚至有些冷，脸上满是漠然，说道：“已经确定了，帝国确实会送几个人过来上学，我姑姑想把我表弟也塞进来，这次她指名找我，应该是希望我能在进入军校后照顾一下他。”
　　邱广吉“啧”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自然卷的奔放头发，替好友觉得麻烦：“这哪是让你照顾，这是嫁人了还不死心，想和你拉关系用儿子抢宁家这点东西呢。有时候我真替你觉得冤，生在宁家一点福没享到，尽遭罪了，还不如——”
　　“广吉。”宁空然打断他的话，看一眼周围，嘱咐道：“慎言，隔墙有耳。”
　　邱广吉忍不住拍了一下栏杆，索性不再谈好友那个糟心的家族，转换话题说道：“星网上的机甲制造比赛快到决赛了，你要继续下去吗？”
　　“继续。”宁空然又看一眼对面走廊，说道：“压小洛离出线，他会是一匹黑马，把目前所得的所有收益全部压上去。”
　　“全压？”邱广吉惊讶，眼神有些复杂，低下声音劝道：“空然，你不用这么拼，升入军校后也还有五年时间才毕业，你……”
　　宁空然摇头，转身看向他，眼神平静镇定，一点不像是网上那个疯狂的赌徒，说道：“广吉，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想在军校毕业后顺利脱离宁家，我需要的资本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且他要的又何止是脱离宁家，母亲家族和弟弟的仇，他全部要一笔一笔地算回来。
　　这一周褚言又留校训练了，放学后乔治亚独自来到南校门，在学生们隐晦的观察视线里坐上黑色悬浮车，随褚容一起回了家。
　　“明天去古武馆。”褚容在他上车后说出了那个自己计划已久却一直没能成行的决定，然后补充道：“任老让你抽空过去一趟，人员已经到齐，机甲关节的改进实验随时可以开始，我跟他敲定了这周日早上过去。”
　　乔治亚十分听安排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看他不太美妙的脸色，主动坐到他身边，把脑袋伸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耳朵上，低声道：“对不起，我那天是修能量刃修忘记了，以后会注意的。”
　　褚容的冷脸破功，收拢手掌揉一把他的耳朵，问道：“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我没再喝营养剂了。”乔治亚歪头蹭蹭他的手心，听他语气缓和，知道他是不生气了，抬头朝他笑了笑，亲昵问道：“那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军部现在忙不忙？”
　　褚容的心情彻底平和了下来，又捏捏他的耳朵，跳过第一个问题，回道：“不忙，等你放寒假了，刚好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你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