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棵小绿草(30)
楚呱呱不仅不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和小皇孙隔着楚靖的头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苏小虎。
楚靖对他伸出手臂,“要来吗?”
苏小虎摇了摇头,稳重地走到苏篱身边。
苏篱笑笑,悄悄扯住自家儿子的衣角。
苏小虎立马挺直腰板,表现得像个小靠山。
苏篱心中一阵欣慰。
楚靖扛着两个小郎君在园中走来走去,时快时慢的速度惹得小家伙们连连怪叫——主要是楚呱呱在叫,小皇孙虽然同样高兴,但大多时候都板着小脸,只有亮得发光的眼睛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赵祯眯着眼,一时间既欣慰又感伤——倘若明儿还在,大抵也是如此罢!
***
回程的路上,楚靖强迫似的把苏篱拉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今日经历的事情颇多,原本的计划却没有任何进展,苏篱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心情给他好脸色。
楚靖却毫不在意,反而轻柔地顺了顺他的鬓发,温声道:“可是吓着了?”
苏篱咬了咬唇,如实点了点头。
楚靖凤眸微挑,露出一个含着暖意的笑,“别怕,官家脾气温和,小皇孙也很好相处,即便入了宫也不会怎么样。”
苏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都要那、那样了,我怎么不怕?”
楚靖面露疑惑,“哪样?”
苏篱半垂着脸,面色微红,“进宫……不是都要……净身么……”
“噗——哈哈哈哈……”楚靖笑得前仰后合,“你想到哪儿去了?”
苏篱恼羞成怒,不满地掐他,“不许笑!”
“嘶——轻点、轻点……”楚靖夸张地吡牙咧嘴。
苏篱撇撇嘴,他根本就没有用力。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忍不住问。
楚靖又吭吭哧哧闷笑一阵,方才收敛了表情,解释道:“就算入宫,打理的也只是勤政殿的后花园,离后宫十万八千里,哪里需要净身?”
说到最后两个字,楚靖又忍不住一通笑。
苏篱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整个人又羞又恼,偏过头去不理他。
楚靖好不容易才敛住笑,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不由地一顿,骨节分明的手随即摸了上去,“这些疤……是不是变浅了?”
苏篱一愣,转过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真的变浅了?”楚靖小心地戳了戳,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惊喜,“哪种药起了效果?回头多买些!”
苏篱拉下他的手,懊恼地咬了咬唇,含含浑浑地说:“每样都抹了点,我也不知道哪个起了效果。”
楚靖听出他话里的敷衍,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苏篱对上他的视线又很快移开,心里一阵阵发虚。
似乎过了许久,楚靖方才开口,“咱们是朋友吧?”
“唔……”苏篱一愣,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楚靖盯着他,语气中透着难得一见的严肃,“我想,相处了这么久,咱们至少该是朋友。”
苏篱紧张地抠了抠耳廓,低声回道:“只要殿下不嫌弃……”
楚靖一板一眼地说:“既然是朋友,我希望彼此之间不要欺骗——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或者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我们可以不说,但不能欺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难得如此正经,叫苏篱也不由地认真对待。他考虑了一会儿,方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楚靖这才浅浅一笑,粗大的手摸上苏篱的头顶。
苏篱没有像往常一样挥开,只是微微垂着头,情不自禁地问:“殿下也有吗,无法宣之于口的事?”
“有。”楚靖肯定地说。
不知怎么的,苏篱松了口气,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没由来地轻了一些。
***
盛夏时节,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苏篱按照花花草草们的指示,将它们移出花棚,放到各自指定的位置。原本稍显空荡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
蝈蝈们也被苏篱放了出来,各自隐入花丛中,自由自在地觅食、做窝。
苏篱根本不用担心它们会跑丢,院子里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是他的小眼线,别说青色的大蝈蝈,哪怕掉一根头发都能瞬间找到。
话说回来,如此灵气十足的院子,蝈蝈们也舍不得离开。
潘玉把自己的本体也抱到院子里,挨着莹白的水碗放好。
苏篱前不久才知道,碗里那个大妖是一株名贵的红莲——根本不是他先前认为的“盆妖”。
潘玉的琴声似乎含着某种灵气,当他抚弄琴弦的时候,小花灵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苏篱听完一遍,也会觉得通体舒畅。
潘玉每日一早一晚都会对着红莲抚琴,只有这个时候他脸上与生俱来的傲气才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他在思念红莲吧?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苏篱默默地想着。
每次潘玉抚琴,乌羽都会从墙头那边飞过来。
这回,他看到潘玉将蟠桃树与红莲的水碗挨在一起,当即怪声怪气地嘲笑起来,“小桃花,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同连华挨得再近,他也不会喜欢你。”
潘玉立马炸毛,“死鸟!连华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
乌羽臭美地梳了梳毛,得瑟道:“有何不可?你别忘了,连华哥哥可是亲口说过——最喜欢小乌羽了……”
潘玉听到那句“连华哥哥”,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死鸟,你给我滚!”他挥起衣袖,毫不客气地朝着乌羽抽去。
花鸟大战再次开场。
小花灵们从最初的害怕躲避,到如今兴致勃勃地观战;从最初一边倒地支持潘玉,到现在分成两队各自押宝。不得不说,乌羽用自己的“鸟”格魅力切切实实地在苏家小院争得了一席之地。
苏篱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想着,差不多该搬个家了,小花苗们渐渐长大,这个小院很快就要盛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嘻嘻……如果明天能早起,就早上8:00更新,如果起床失败,那依旧是下午哦!
第31章 一更 ...
【被打屁股的小绿草】
苏篱从前在相府时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钱向来没什么概念。如今说到买庄子, 他才想起来盘点一下家里的银钱。
看着那个裹着铁皮的小钱箱——楚靖给的, 还有一小叠崭新的银票——还是楚靖给的, 苏篱整个人愣愣的,不知不觉竟攒了这么多。
这里面有一大半是定窑图样的工钱。
苏篱看着书案上翠绿色的瓷蝈蝈,不由地想起了街上人们的议论。
近来汴京城内流行瓷器摆件, 大到拼接精巧的画屏, 小到拿在手里的玩物, 花鸟鱼虫应有尽有。
首饰铺里还出了一批新的头饰, 或金或银的簪子上坠着各色瓷球,走起路来发出丁丁零零的脆响,别致又有趣,一时间引得闺阁娘子们竞相购买。
一时间,定窑的名气传遍了整个汴京城,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 都以买上几件定窑的物件为荣。
就连宫里的贵人们都知道了,专门把楚靖叫过去问话。
楚靖往宫里走了一圈,轻而易举地争取来一个“贡瓷”的名头。今上特许, 定窑瓷器虽是贡品,依然可以在民间售卖,一时间, 人们争抢更盛。
苏篱越发觉得楚靖有本事,同时也隐隐明白,他找自己画图样实际只是为了帮自己, 心里不由地更加感激。
不得不说,苏篱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定窑的画工不止一个,楚靖怎么看怎么觉得苏篱画得最好、最有灵气,原本确实是为了帮他,这时候却觉得是自己赚到了。
苏篱的另一半收入来自花市。
楚靖有郡王的身份打头阵,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路绿灯,他也不客气,直接将地点选在了州桥。
州桥位于御街和东西大街的交叉口,人流量大。而且,这里原本就是花户们平日里摆摊的地方,连宣传都省了。
楚靖命人沿着汴河搭了一溜棚子,用得是簇新的木头,表面刷着防虫的桐油;棚顶铺的是从蜀地运过来的竹板,远远看过去绿油油的一片,十分新鲜。
花棚中根据花卉品种不同有不同的分区,各自用木牌标注。两端还有管事们办公的地方,分设了“问询”“寄卖”“账房”“巡逻”“投诉”“消防”等部门。
即便有些词语听上去奇奇怪怪,经管事稍稍一解释,大伙很快就懂了。到后来,州桥花市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商家开始刻意模仿,这是后话。
等到一应布置收拾妥当,楚靖特意带着苏篱转了一圈。
苏篱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黑亮的眼睛里掩饰不住新鲜与好奇。
看到他脸上满意的神色,楚靖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十分自然地勾住苏篱的脖子,带着人边走边看,“东边光照足,适合放喜阳的花苗,西边有酒楼挡着,正好放喜阴的……”
两个人一个说得细致,一个听得认真,以至于苏篱根本没注意到此时两个人的模样有多亲密。
周围的百姓看到了,暗地里交头接耳,大抵是在猜测两个人的关系。楚靖不仅不恼,反而有种隐秘的满足感。
花市正式开放之后,因着寒潮收花的善举,大多数花农对楚靖十分放心,纷纷把花交到花市寄卖。
还有一些花户家里花棚不大,人口又多,实在舍不得多掏一份抽成。楚靖不仅没把他们赶走,还专门分出一个区域,继续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卖花。
不知不觉的,楚靖的名声渐渐地好了起来,人们提到他时,不再单单是“风流纨绔”,也会有一些好话传出来。
想到这些,苏篱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心里清楚,自己能攒下这么多钱,都是因为楚靖。
苏篱有心回报,又实在想不到楚靖有什么地方轮得到他帮忙——不然的话,送他几株名贵些的花木?
虽然略显寒酸,这却是苏篱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恰好,楚靖刚搬过来,宅子里确实空荡了些,送些花木也算合适——苏篱自我安慰一番,便兴致勃勃地到隔壁考察地形去了。
他走到楚宅门口,刚要敲门,气派的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冬青看到他,稍稍一愣,脸上立时带了笑,“苏小哥来找小虎?”
苏篱笑笑,礼貌地回道:“我找郡王殿下,烦请小哥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