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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妖[重生](51)

作者:白刃里 时间:2018-10-04 23:53 标签:甜文 强强 重生 豪门世家

  “单把柳司景抓出来,其实也够了。”胥锦道,“王爷打算对韩琪网卡一面么?”
  裴珩坦言道:“眼下是这么想的。韩琪这人实在聪明识时务,只要盯住他一个人,他便能把这一带收束起来,短时间内不必担心江南世族之患。”
  所以三百六十行皆可出状元,人情练达到一定境界,也是一门能保命的手艺。
  翌日便是江南每年一度的风雅盛事——景园雅集。
  素来此类集会都是由文人大家所办,或是名望颇高的官员,但景园雅集的主人柳司景是个纯粹的商人,柳家三代商盐贸,族中一个入仕的、读书的、作画的都没有,按理说是标准的暴发户,很难“雅”得起来,能装出个样子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但世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柳司景身为柳家第三代家主,兴许是投错了胎,他天生就是贵族做派,极擅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此人魅力极大,许多鸿儒学究与他相谈过后,都与他成了好友。
  韩琪是审时度势的好手,而柳司景则是行走的迷魂汤。
  单凭这样的能耐,柳司景数年前开始在景园举办文人集会,得到各界人士的捧场,而名士相聚便更能碰撞出无限灵感,于是每年雅集中流出的名篇佳句、字画臻品数不胜数,直至今日,景园雅集已扬名在外。
  裴珩一早起来更衣收拾,胥锦的目光总是深沉地追随他。
  裴珩被盯得受不住了,伸手捧着胥锦妖冶俊美的脸,故作疑惑道:“怎么了?没睡够?”
  胥锦上下端详裴珩,道:“听说那柳司景人见人爱的,又极擅附庸风雅,怎么听怎么对你胃口。”
  裴珩哭笑不得:“你是担心我见了他也被迷住?”
  “不会么?”胥锦一挑眉毛。
  “放心罢,自恃得人欢喜便到处招人欢喜,本王喜欢的不是他那样的。”裴珩从胥锦抽回腰带,抬手遣退了下人,慢慢地系上。
  “你喜欢什么样的?”胥锦追问道。
  裴珩朝他神秘一笑,目光里带着一星柔和的亮光:“喜欢哪哪都惹人爱,却丁点儿不自知的。”
  胥锦一脸严肃,神情越发沉冷,看着他不说话。
  裴珩心里都笑弯腰了,脸上只能不动声色,翻找半天,从箱箧夹缝里翻出落了灰了钦差令牌,擦干净塞给一旁的玄甲卫,屋中人都散去,他从背后轻轻拥抱了胥锦,在他耳边低声道:“走罢,天上地下,最喜欢的不还是你?”
  他松开手拉上胥锦出门,半轻佻半正经的话钻进胥锦耳朵里,仿佛一支蓬松的羽毛扫过,胥锦反手将他拽回来抵在门上,低头在裴珩颈侧吻了一下,又在他眼尾亲了亲,这才恋恋不舍抬起头,神情里带着宣告占有的倨傲:“再说一遍。”
  胥锦深邃的黑眸认真地看着裴珩,清晨江南院落泛着淡淡雾霭,可他清澈的眼睛映出裴珩的脸,彼此间离得极近。
  裴珩几乎陷进他的眼里,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知何时化为近乎痴情的认真,一字一句道:“最喜欢你,好不好?”
  胥锦朝他笑,笑里的爱意几乎灼烧着,他的目光毫不遮掩,赤诚而热烈,裴珩呼吸发紧,心道真是妖孽,再闹下去今天别想出门了,挪开视线要往回廊上走。
  胥锦却一把拽住裴珩,想小孩儿撒娇一样,笑道:“再说一遍,我爱听得很。”
  裴珩扶额无奈,好在他道行深没脸红,硬把自家这讨糖吃的妖孽拽着出了门:“说什么说,别闹了。”
  出了院子与燕云侯会和,正见燕云侯低头一本正经地警告顾少爷:“有什么可好奇的?跟柳司景说话不许超过十句!”
  顾少爷:“……”
  裴珩:“……”
  胥锦:“……”
  韩琪亲自早早来迎,一行人分三辆马车,缓缓往景园驶去。
  景园临近城郊,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取天然之势,园中景致比寻常园林的精雕细琢更显出天工之妙,曲水幽径,不少地方都直接保留了原本的石、水、木、草,而非寻常园子里处处都是人力雕琢。
  宾客们早已陆续而至,集聚的时辰还未到,客人被仆从们分别引往园中各处,不必都挤作一团,恰好逛到一起便是缘分,园中各处都备了酒和茶,随处都可落座而饮,别有情趣。
  裴珩几人是贵客中的贵客,韩琪作陪,管家直接将他们带到主人所在的院中,一名不到三十岁的漂亮男人立于院门内,向他们行礼。
  “王爷,侯爷,有失远迎……啊,这二位是胥锦大人和顾少爷罢?”
  天青色衣袍,修眉朗目,笑容温和,正是江南第一盐商柳司景。
  “久仰柳公子之名,幸会。”裴珩和燕云侯道。
  柳司景邀几人进屋,韩琪与他对视一瞬,两人之间电光火石的目光交锋,不知各自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
  一进屋,茶已备好,寒暄的功夫,便有侍从呈上四只托盘,依次在几人跟前站定。
  “在下忐忑,为贵客备了见面礼,尚不知几位看不看的上。”柳司景道。
  裴珩眉头一挑,一见面就先来一招直接的,倒是有意思,便不置可否。
  侍从们揭开各自手中漆器托盘上盖着的暗绸。
  给燕云侯的,是一小盒药材,那灵草恰适合为顾少爷调养身子;给顾少爷的,则是一支古玉簪子,玉色温润无两,衬极了他的模样。
  给胥锦的,是一枚上古灵符,胥锦扫一眼符箓纹样便知,那是可问魂寻魄的失传符法。
  每一件都送得很大方,送到人心坎里去。
  赠给裴珩的,则是一颗明珠,那珠子不到一指节大,剔透似蓝宝石,却是天然的温润光泽,内里深邃的蓝似是蕴着海的暗涌,又像是情人挚爱的目光。
  裴珩望着那珠子,问道:“此物看起来是灵物,不知有何来历?”
  柳司景笑了笑,谦和地道:“这是我一长年喜爱在海上漂泊的友人,结识了东海的小妖,小妖将无意中拾到的灵珠赠与他,据说是鲛妖珠。”
  裴珩和胥锦顿了顿,然而只有短暂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未露出任何痕迹。
  “此物罕见,不知是在哪里寻得 ?”
  柳司景也不甚清楚,他只是听闻裴珩身边的男人是从莱州随他回京的,于是投其所好送了东海中的宝物,便答道:“在下听说是极远的一处仙岛,从那小妖口中传到我这里,几经转述,未必可查了。”
  那珠子分明是时隔了千百年的心碎与成全。
  裴珩五味杂陈地淡淡回了一句:“柳先生很会选礼物,本王甚是喜欢这鲛妖珠。”
  胥锦望着那珠子,这简直是最离奇的物归原主,他又转开了眼。
  燕云侯纳闷了一瞬,来时候还说,柳司景必定会送礼,他们约好了一概婉拒的,怎么裴珩先叛变了。
  于是在瑞王的表率下,四份礼物收归囊中,柳司景笑得更加满意,韩琪心里万分忐忑。
  如此,宾主移驾正厅,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几人从楼阁一处特设的入口上到二楼,进入一间视野最好的包厢,三层楼包厢围着中央厅堂,灯笼幽煌,外头打探不到包厢内的人,望下去,一层有一座楠木台子,是用于展示宝物的。
  这便是每年景园雅集第一场——珍品拍卖,统共三件物品,本都是有市无价的,为的是个热闹彩头。
  头一样呈上,眼看是一副巨型山水卷,还未来得及铺陈开,外头倏然一阵低沉的钟鸣和号角。
  那声音的节奏悠长而悲怆,从千里外的京畿沿途传递至大燕疆土的每个角落。
  楼阁中霎时寂静,而后稀里哗啦的跪地声,有人喃喃低呼:“皇上……”
  裴珩猛然站起,在那如同招魂般的钟鸣号角中险些晃了晃,胥锦立即扶住他。
  裴珩脑海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开口,艰涩地低声道:“皇上,薨了……阿洹……”


第64章 景园
  柳司景低声道了句:“殿下节哀。”而后规规矩矩起身抖了抖袍子, 与此时扬州城里所有的平民一样, 面朝京城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伏地长叩, 哀礼时辰行够后起身。
  按规矩,听得国丧消息, 行过哀礼便暂时没有其他限制, 举国缟素也是两日之后的事情,景园雅集是可以办完的。
  裴珩和燕云侯在昏暗的包厢中短暂交换了眼神,柳司景起来后, 裴珩淡淡道:“柳大人一切照旧罢。”
  柳司景当然疑惑, 裴珩就那么静静坐在灯笼背光处, 神情隐在阴影中, 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不甚在意与皇上的叔侄情分, 喜怒难辨。
  一时间有无数揣测盘桓在柳司景心头,瑞王难道与皇上罅隙已深, 会否趁此机会夺回昭武军权以登大位?
  淮原王年纪尚轻,虽占据淮阴富饶封地却没什么实权, 决计争不过瑞王,这叔侄二人会否反目?
  柳司景心不在焉地下了指令,景园雅集开场便被打断的拍卖, 由此继续进行。
  裴珩手下的玄甲卫不动声色退出了楼阁。
  一时间人人各怀心思, 柳司景不停地猜, 可聪明人心中千头万绪反而误了聪明, 他一时竟全然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若一切如常, 裴珩原本打算暂时放过韩琪,并有可能留柳司景一条命,以便稳住江南。
  可小皇帝一死,裴珩已经全然没了仁慈的兴致,孙雍商密谋行刺之罪不论是真是假,裴珩都不会放过与之有牵连的任何人了。
  包厢中,柳司景、裴珩与燕云侯分别坐在三个方向,精致的缂丝刺绣灯笼罩透出跃动的烛火光芒,胥锦坐在裴珩身边,一臂搭在裴珩身后的靠背上,整个人蓄势待发一般半护着裴珩。
  他偏过头凑过去,未发一言,只是轻轻蹭了蹭裴珩耳畔,呼吸扫过裴珩脸颊,静谧中,这种亲昵仿佛给了裴珩无形的支撑,他的手动了动,捏捏胥锦搭在腿上的手,如同在昏暗里互相依偎,一切突如其来的哀痛都被分担出去一半。
  片刻的温情过后,堂内第三件开堂彩拍品被呈上,喝彩叫价声不绝,这富贵安乐窟迅速把千里之外皇帝的死讯抛诸脑后,紧紧抓住仅剩的几天时间完成这场狂欢。
  裴珩起身,修长的身影顷刻散发出某种冰冷威严的气势,柳司景霎时意识到,眼前的瑞王可不是甚么纨绔公子哥,他心头笼罩上一层不安,有些魂不守舍地跟着起来。
  “柳先生不必跟着走动,本王出去逛逛。”裴珩随即离开包厢,燕云侯则带着顾少爷继续留下。
  柳司景一时为难,裴珩从情感上说,未必会因皇帝死讯难过,但从身份上说,此刻不宜留在这热闹欢快的楼阁里。
  电光火石间他下了最后一个正确判断,朝裴珩一礼:“王爷随意散心便可,草民不叨扰了。”目送裴珩背影离开。
  胥锦出门前回头看了柳司景一眼,乌沉的眸子厉色不羁,将他窥探意味的目光生生逼了回去。
  裴珩一路不动声色,从景园中庭穿过游廊,一路再到后园,他的步子不轻不重,胥锦一步不离地和他在一起,越走越觉得心中酸涩,仿佛能真实地感受到裴珩的心情。
  终于,他们漫无目的绕进重重繁复的花墙间时,裴珩忽然转身,胥锦也跟着站定,裴珩垂着眸子,鸦羽般的睫毛微动了动。
  他抱住胥锦,浑身力气都卸去,整个人依靠在胥锦身上,埋头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我……歇一会儿。”
  曾经有许多设想和安排,突如其来的死亡,让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裴珩自己也未曾想到,裴洹的死对自己会是这样沉重的打击。
  他好似疲惫得无以复加,已经在荒野中走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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