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会飞(2)
人影摇曳,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坠落的鸟。
但……这一次好像真的有些不同。
林温没有感到坠落在地时的茫然,和四肢被摔碎的钝痛感。
他仿佛被人什么接住了。
接住他的人好像从什么地方飞奔而来,还急喘着气,带着无奈和紧张过后的疲累,冲他抬了一下唇角:
“都跳了七次了,你不累?”
第2章 没用的菟丝花
城郊的独栋别墅区,是沪上富人扎堆的聚集地。晚间月亮才冒出头,还在金融资本世界鏖战的商业精英都还没回来休憩,只有少数几家亮着灯,远远望去能窥见繁华生活的一角。
而那些亮着灯的人家里,其中一家客厅的白炽灯光被开到最大,经过巨大落地玻璃的折射,亮的有些刺人眼。
长期在昏暗阁楼里待着的林温有些不适应,半闭着眼皱了皱眉,忍耐着没有抬手去挡晃眼的光。下一秒,有人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水,顺带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调暗了房间里的光。
“这点光都忍不了,还一次次往下跳?”
林温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衣冠楚楚,却用着堪称轻蔑的可怜目光看他的男人,问:“你是谁?”
“傅深。”
那人回答的很爽快,林温却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印象:“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傅深倚在沙发边角,先是为林温敬称的那一句“您”挑了下眉,继而又轻笑一声。
“一般这种时候,人们通常会问‘你为什么会救我’或者‘你怎么知道我跳了七次’这种问题,林先生,你的提问倒是很新颖。”
傅深轻而易举的就能说出他的姓名,好像对他的一切都很清楚,从刚才到现在,傅深也没开口问过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那栋别墅往下跳,但林温却实在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号人物,只好答道:
“别墅区的安保很严格,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更何况那栋别墅周围韩……韩知派了人去看守,进出都会有人向他通报。但是您刚才带我离开时,我并没看见什么人,也没什么阻拦。所以比起您为什么会救我,我更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您是……韩知的朋友?”
林温的心跳的厉害,从高楼坠下的失重感还没消失。他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也许是因为这第八次的死去被人打断,他没有再一次感受到坠落的痛苦和苏醒于黎明的茫然,倒叫他体会到生和死交界的分明,暂时维持住了头脑清醒。
“喝口水吧,你手还在抖。”
傅深指了下林温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也没硬逼着林温喝,事实上林温现在是何情绪是何状态他根本也不关心。他站起身,走到吧台处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悠闲地喝了两口才走回来,靠着落地的大玻璃不在乎地笑了笑:
“朋友算不上,我和韩知不过是见过几面,有过一些家境渊源罢了。把你带走没被人阻拦是因为我花了钱和手段,把那些看着你的人都撤走了而已。林温,虽然这话对你来说有点残忍,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脑中那些韩知派人来救你对你还留有感情的事情都没发生。事实上,他现在应该都还不知道你为他跳过楼,又为他死了多少次。”
“我没这么想。”林温头埋的低了些,盯着玻璃杯里泛着涟漪的水波。“那您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不知道让傅深想起什么令他头疼前尘往事,迟疑了好一会,才露出一个颇为牙酸的表情。
“一些不可变量。”
傅深答完没动,端着酒杯低眸看了一眼林温。那是一种上位者蔑视蝼蚁的姿态,带着冷酷和赤裸裸的轻视,但又在林温抬头前妥善地收敛回去,只留给林温一个客套的微笑:
“你可以理解为出于某种我无法控制的原因,导致我不得不救你,这方面的问题我一会再回答你。不过你也可以理解为,如果我可以选择,我根本不会救你。”
林温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傅深察觉到了,却根本懒得搭理,只继续道:“一心求死的人是救不下来的,在这种人身上施救不过是浪费时间十分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但老天非要让我犯这个蠢把你救下来,我也得提前告诉你,请你暂时抛弃你那逃避且蠢笨的自尽行为,最起码待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不要随随便便从窗台跳下去,我很不乐意为去警察局做笔录这种事情浪费时间。”
林温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这个救下他的男人并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善良好人。相反,傅深鄙视他,且毫不掩饰这种鄙视。傅深那种融在骨子里的轻蔑和不耐烦,与韩知身上从小培养出来的姿态如出一辙,即使已经刻意收敛,林温还是感受到强烈的不痛快。
他放下水杯,站起身就要告辞:“谢谢您救下我,不过我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您。今天打扰您了,再见。”
“我以为你已经被韩知驯养的逆来顺受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点自己的脾气。”
傅深冲林温抬了一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有脾气是好事,不过谁说你没有东西可以报答我了?”
傅深晃了晃酒杯,垂下眼,收起了他那套虚假的微笑,盯着玻璃杯上反射的灯光,没什么感情道:
“我是个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的人。林温,我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也许能带给我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林温没有坐下,但也没有转身就走。在韩知身边长时间的忍耐和包容让他的脾气锋芒几乎被磨了个干净,连发火都变得很罕见。他维持着站起身的动作,狐疑道:“我?我能带给你什么?”
傅深却没急着答话,反而耐心十足地抬起眼,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把林温打量了个干净。
他那目光冰冷又赤裸,像是在衡量某件已经摆上展台即将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感到一阵反胃不舒服。林温觉得自己从内到外好像都被这个人剖析了个干干净净,下意识握紧了拳,露出防御的姿态:“傅先生,如果您要的报恩是让我换一个地方当金丝雀,我不会答应的。对于我而言,都是牢笼,没有什么分别。”
林温带着恼怒的话让傅深反应过来自己的打量目光多少让人误会有点不怀好意,他放下酒杯,举起手扬了扬,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用身体偿还这种事在我看来低廉又无耻,而且你这种……柔弱小白花,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傅深把“你这种只会依附别人、没用且无趣、愚蠢还浪费生命的菟丝花”咽了回去,他想起眼前人跳了七次楼的举动,出于人道主义,换了一个自认为没有多少挑衅意味的称呼来形容林温。
但他的同情也就到此为止。
傅深走到林温对面的沙发上坐定,翘着腿交叠双手,露出商务谈判时的姿态,微笑着又再一次指了指林温面前那杯水。
“喝口水吧,林先生。我只是在思考,你究竟有没有能力能带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回报。所以在我回答你的疑问之前,不如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温,你知道你母亲和弟弟是怎么死的吗?”
林温去端水的手顿在半空。
早已没了热气的水连壁上的水雾都沉淀下来,空余湿漉漉的玻璃映照着林温苍白又发抖的脸。
“母亲和弟弟……”
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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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想复仇吗?
林温上大三那年,母亲和弟弟从老家来看望他。那时候林温生活过得虽然很拮据,但靠着奖学金和打工兼职手里也攒了一笔存款,想着顺便带身体不好的母亲在大城市看看病。但大三课程忙,他兼职时间也紧,一直没能抽出整天的时间,只好让弟弟先带着母亲去医院挂号。
谁承想,就是去医院的那一段路,母亲和弟弟出了车祸,两人当场就陷入了昏迷,在医院治了大半个月也没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