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94)
裴寻芳指尖落空, 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苏陌之间, 还隔着一大段被遗忘的时光。
裴寻芳也终于明白, 为何自己会在上巳节那日初见苏陌,便对他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探究欲。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了解一个人,想知道他的过去, 想知道他的想法,想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做什么,想侵入到他生命里丝丝缕缕,想剥开他的面具看看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而今,这些渴望都有了答案。
苏陌是他辗转两世、拼掉性命想要遇见的人, 是他久别重逢的爱人。
“掌印今日……眼里抹了蜜糖么?”苏陌蹙眉道。
裴寻芳敛了眼中情意, 道:“须要抹蜜糖的不是咱家, 是公子。”说着,他用手轻碰了一下苏陌的嘴角:“疼不疼?”
苏陌“嘶”了一声, 而后自己用舌头又舔了一下,再次疼得“嘶”了一下, 他气恼道:“我嘴唇是不是破了?”
是破了,被某个疯子咬破的。
须得再亲一亲, 润一润,才能好。
裴寻芳盯着苏陌唇角的目光过于赤裸裸,苏陌又隔开一点距离,往衾被里藏了藏,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道:“烦请掌印替我找些口脂来。”
留意到苏陌在有意拉开距离,裴寻芳既好笑又好气,是不是自己太心急?
“我去为公子寻。”
这间屋子裴寻芳来过无数次,找起东西来自然简单,很快,他找到一盒檀色口脂,正要转身时,却发觉盛放巾帕、澡豆的托盘中,放着几个乳白色的小盒子。
那是几盒上好的蜜膏。
裴寻芳指尖一烫。
这玩意儿他再熟悉不过了,苏陌怕疼得很,身子又不好,每次裴寻芳与他上床,都得想尽各种办法,光这种蜜膏还不行,苏陌那处娇贵得很,得搭配用最难得的抹香鲸油才行。
而眼前这几盒蜜膏,很显然是为今夜的苏陌准备的。
想到不夜宫里那一百余名等着竞礼仪式的酒色之徒,裴寻芳心中的魔鬼腾的一下燃了起来。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的脸色沉在窗棱的阴影里,要不,都杀了?
忽闻窗外几声鸟鸣,那是影卫在提醒他,有人正往这边过来。裴寻芳推开一点窗缝,但见院内树影斑驳,前堂弹阮吟唱的声音隐隐传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清婉缠绵的唱词,直叩人心,裴寻芳心神一荡,又听那人唱道,“……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日光淌过裴寻芳的眼。
床榻那侧传来苏陌轻咳的声音。
裴寻芳“砰”的一下将窗关了。
他迅速转身看向那妆奁台上的铜镜,日光下,铜镜里的自己身姿挺拔,黑发乌冠,没有一夜白头的银发,亦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而那个他思念千千万的人,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这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裴寻芳按住自己搏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沉稳而有力量,他还活着。
他活着的这个世界,有苏陌。
裴寻芳一生饱受国破家亡、痛失所爱之苦,这一刻,他终于有了被神明眷顾的感觉。
这天下江山还未病入膏肓,安阳王还活着,裴寻芳与苏陌的关系还未走到受万人唾骂的地步,而苏陌的身体也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切坏事也还未发生,裴寻芳还有机会,去保护他。
裴寻芳紧握指上的臣韘,快步回到床榻边,苏陌的小半张脸仍捂在被子中,呼吸浅浅的。
他在半睡半醒中翻转了个身,面向里侧道:“掌印放枕边吧……一会……我自己来……”
裴寻芳坐于床沿,探出手指感受着他的鼻息,哄道:“咱家替公子擦。”
苏陌迷迷糊糊仰着头,微张开唇,任他摆布。
冰冰凉的口脂擦在嘴角,很快在指温下融化,所过之处一片薄红,像极了苏陌情动时的模样,裴寻芳一时心猿意马。
苏陌忽而睁了眼,他盯着裴寻芳看了好一会,问道:“那波斯人查得如何了?”
“尸身尚未找到。”裴寻芳道,“此人来历不明,咱家未查到过去他在大庸活动的任何痕迹,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苏陌不自觉舔舔擦了口脂的地方,没找到就好,没找到就代表他或许没死,说不定,他通过某种方式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世界。
“别舔了,都舔掉了。”裴寻芳又取了一点口脂,细细涂上,“公子很在意那个波斯人?他敢动公子,就必须死。”
“他没对我怎样。”苏陌轻声道。
“公子对他人还真是放纵。咱家若是这样对公子,公子会生气吗?”裴寻芳捏紧苏陌的下巴,不知为何竟觉出了些醋意,指下亦失了轻重,口脂擦了一层又一层,苏陌雪白的下巴很快被他弄得一片红。
“掌印不会。”苏陌道。
裴寻芳手指一顿,你怎知我不会?
他克制地抚摸着苏陌的唇,腹下汹涌的欲望却如一条苏醒的毒蛇,悄然啃噬着裴寻芳的理智。
忽的一瞬间,苏陌在他身下一边颤栗着哭泣、一边骂他变态的画面冲入他的脑海,浮动杂乱的床榻,汗湿粘腻的肌肤,缠绵厮磨的触觉,还有那借助他物也无法满足的几近疯狂的占有欲……
裴寻芳触电般松开苏陌。
他要烧起来,他现在不能碰苏陌。
他倏地站起来,口脂盒子滚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苏陌莫名其妙望着他:“怎了?”
裴寻芳攥紧拳头,真是疯了,他憋得眼睛都红了,而指尖被口脂包裹着的滑腻腻的感觉,像极了他与苏陌交换津液的感觉。
裴寻芳口干舌燥,喉结滚了几滚。
他忽而回转身,捧起苏陌的脸,在那嘴角涂抹处狠狠亲了一下。
而后便逃命般松开了。
“波斯人之事公子不必再费神,交由咱家处理。”裴寻芳五指嵌入掌心,需得很用力才能稳住声线,“今日咱家会一直守在不夜宫,不管发生什么,一切皆会化险为夷,请公子放心。”
“咱家不便久留,公子好好休息。”
“等等。”苏陌叫住他,刚刚那一瞬,苏陌又有了那种危险的压迫感,可这感觉转瞬即逝,苏陌望着那个背影,说道,“有一个叫公孙琢的,我怀疑他与嘉延帝有关,请掌印查查。”
“好。”
苏陌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问也不问缘故,便抿抿唇又问道:“秦老有消息了么?”
裴寻芳道:“前几日秦老来信,说在岭南发现了白衣安吉的踪迹,咱家已经派人南下去协助他找人。”
“那就好……”苏陌垂眸道,他忽而有些丧气,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他又试着唤他名字,“裴寻芳?”
那人一动不动站着,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无事了。你走吧。”苏陌捞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他本来想告诉裴寻芳,他和他一样,也有另外一个名字。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说,大概是因为那个人在说起苏陌至死也不愿意告诉他真实姓名时……似乎挺伤心的。
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个好时机。
察觉到自己对裴寻芳的在意,还有自己随口便说出的那句“我要你替我养”,苏陌心乱如麻,他不过一时情动,便说了那样的话,可他真的会留在这个世界里,同裴寻芳在一起吗?
如果不能,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得好?
“公子命里属水,水生万物,可决议万物生、万物死、万物悲喜……”吉空的话又出现在苏陌耳边,“只可惜,公子是一汪春水。”
苏陌似乎忽而明白了吉空的话,他本是写书人,缘何却要招惹书中人,招惹便算了,还一走了之,如今旧账新账一起算,他早已不能以写书人的身份旁观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