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197)
“这怎么能叫欺负?你平时练剑的时候可没少打我!”
“就是就是,喝两杯怎么能算欺负呢?”
“好了, 都别闹了。”桌对面的中年人合拢扇子,笑着抬手,往成蹊身边簇拥的少年脑壳上一人敲了一下。
“过几日就要出师了, 你们还这么不稳重。”
“哪里有不稳重?”
“师父!你就偏袒成蹊!”
“滚滚滚!”中年人踹了那少年一脚,“就知道闹腾, 没轻没重的。小容一个人在家,成蹊醉成这样你去伺候?”
“伺候就伺候!”那少年从后背将成蹊一抱,费力的拖起来,“快来搭把手,我扛也要把他扛回去。”
成蹊胃被人一顶,差点吐出来,拍着对方的肩膀从他身上滚下去, “你们这是谋财害命, 我还是自己走。”
成蹊在师父同僚的嘲笑声中扶着扶手走下去, 师父夜里还有事,回城主府去了。成蹊让三四个师兄搀着,腿发软,像是走在云端上。
街市上灯火明晃晃的,成蹊听见不少熟悉的人声,调侃的,关切的,在耳边如同潮水般涌过来,又渐渐褪去。
“唉?我记得容缨喜欢吃圆子……要不带点……”
周围的同门嘀嘀咕咕,成蹊挥挥手,含糊道:“少糖,他不喜欢太甜。”
“知道了,知道了。”同门笑着将一包带着桂花香的糯米圆子塞他怀里,“给你带回去赔罪去。”
成蹊被送回了小院子,大门后的灯还亮着,容缨果然没有歇息,披着衣裳给他们开门。
将醉醺醺的成蹊扶到了床上。
容缨给他擦脸,一毛巾糊在他脸上,将上头的墨渍擦掉,成蹊看着床幔上的流苏,有些恍惚,“这是第几年?”
“怎么了?”容缨困惑,“神武九年,你喝晕了,连年岁都记不清了?”
成蹊点点头,“是有一点。”
第二日,成蹊去城主府的禁地巡防,好在封魔禁制依旧运转正常,无事发生。
第十日,在城中发现魔修踪迹,主城戒严半月,在他们的搜查下,发觉城主府被魔修夺舍的侍女,魔族渗透失败,开始反扑。那一日碰巧是成蹊与师兄们巡防,很艰难的一场战斗,但好在魔物并非没有弱点,他刺中对方本源,救下同门。
不过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师兄哭着提药过来,这悲伤的样子让成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快要死了。
“呜呜呜,这么大的口子,你这么怕疼,晚上睡得着吗?”
“伤到筋骨没?快让师兄看看,我给你吹吹。”
成蹊:“………”他看着面前哭爹喊娘的少年,一把抓住了被子,阻止了对方看他大腿的行为,“还好,还好,也没有很疼。”
“不要替我挡刀啊!心疼死我了,呜呜呜。”
成蹊一愣,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丝的酸涩,他眨了眨眼,“不疼的,真的不疼。”
不知为何,确实没有痛感,但之前不是这样的……好像……好像在不知道的角落里,有另一个人会替他疼。
那会是谁呢?
那群吵吵嚷嚷的少年被容缨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他回头去看成蹊,发现他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眼里有点点水光。
“哥?你怎么哭了?”容缨一脸慌张,“是太疼了吗?我去找医师……”
成蹊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够了,别演了。”
容缨的动作顿住。
冬去春来,烟柳满城,绿意盎然,归燕从屋檐下飞过,春日里的风从窗缝吹进来,日光照着这庭院,光影温柔又漫长。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容缨缓缓行至成蹊身侧,侧头,满脸困惑,“所有人都活着,一切如你所愿,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生,不好吗?”
“这里很好很好……”成蹊眨眼,眼睫沾了水光,他眼里有留恋,目光却清醒,“但这都是假的。”
“他们都死了,死在城破的那一年。”
师父死在禁地口,力竭而亡。
大师兄被魔修杀死,头颅被砍下,抛在街市上。
二师兄掩护百姓撤退,被魔潮撕碎,找不到完整尸首。
还有其他人……
许许多多,那些在春光中来来去去的人,早已倒在去岁,他们没能过完那个年,成蹊也没能出师,师父为他选的表字,他永远也不知道了。
这里不过是容缨编织出来的一场用以迷惑他的美梦罢了。只是他向来清醒,不喜做梦。
“他们不会死。”容缨捧住成蹊的脸,“这一世的轮回快到头了,很快就能回到最初,回到一开始。”
“哥,我把这里重启好不好?所有死去的人都会活过来,你惦记的所有人都能活过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回到天恒州,这一次我会听话,我会乖乖听话,好好修炼,不再给你惹麻烦,这个院子会一直留着,再等……”
“已经回不去了。”成蹊按住容缨的手腕,打开他的手,“就算你把一切重启也回不到从前。人是会变的,我也是会变的。”
成蹊平静地打破容缨的幻想,“我已经不是十七岁的成蹊了,容缨,你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
“就算你能一直重置,这么多次的重复下,你当真觉得每一次轮回后的人再相逢还会与从前一模一样么?”
成蹊起身,他身边的场景开始颤动,像是破碎的镜子,碎开一道道的裂痕,“无论重置多少遍,在我心中,第一世界线的所有人,死了就是死了。”
“就如同你与容缨,我永远不会将你们当作同一人。”
“没关系。”容缨忽然开口道,“兄长,你不愿意,只是因为现在失去的还不够多。”
他看着成蹊,缓缓笑了,“如果有一日,你熟识的人,你深爱的人,从这个世界上一个个消失……到那时,你还会坚定的留在这里,留在这个看不到一丁点希望的世界吗?”
最后点余光消失,无垠黑暗翻涌而来,还是那片山头,禁地之上,尸横遍野。
“魔神本源已得,他很快就会冲破封印,九州即将沦陷。”容缨站在山顶上,他的脸上还有杀人后溅上的血,“齐云仙府如今已经没了,等到三重天崩塌,太一宗封山,他们全死了以后,你就会想清楚了。”
“你怕是要失望了,魔族不会动乱。”成蹊看着容缨缓缓道,“你以为,为什么来齐云仙府的只有我们几个人?”
与此同时,三重天下,镜湖翻腾,在魔神企图重开封印的一瞬间,月都之内,景阳天主亲临,以月都为线,直面魔神。
而在千里之外的玉州,星悬天主落下最后一笔,两眼青黑,坐在地上松了口气。玉州城主看着那被加固了几十倍的复杂阵式,瞠目结舌。
“仙……仙主,您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星悬天主伸手,坐在椅子上,“就是有些困,帮我煮壶茶来。”
大半个月,加急辗转九州,消耗灵力把所有封印之地加固再加固,总算等到今日。
轰然一声巨响,在无数撞击声中,魔神的躯体之间黑雾缭绕,然而不论他有多努力,依然撞不破这被特地加固过的阵术。
青州之内,闭关多年的剑神一手撑住剑匣,扔了三重天的信笺,站在冥府之前,看着面前飘荡着磷火的祭坛,拍了拍剑匣,咔嚓一声响,弹出八把形态各异的长剑。
长剑内灵光流转,似有重重叠叠的人声,望着祭坛之中的幽冷魂火,发出轻飘飘的赞叹。
祭坛之上的火光一颤,随后越来越暗,直至消失不见。
九州之中,各地混乱处,此时看守严密,将一切可能发生之危机提前镇压。
“这个世界走不到终结。”成蹊看着容缨,“我们也不会让它走向终结,你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