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死反派渣攻(78)
陈律并没有在魏安棠脸上多看,一直保持眼观鼻,鼻朝地的样子,要多恭顺有多恭顺,“是,他要找他的兄长。”
魏安棠藏于棉被之中的双拳紧了紧,方才还燥热难当的身体陡然坠入冰窟,背后突生冷汗,他听见自己机械式,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叫什么?”
这一句话,就算他不问,陈律也会马上全盘托出,可他似乎想给自己最后一点期望。
“兄长季铮。”
终于,最后一丝希望也被陈律打破,魏安棠闭了闭眼,这些时日的征战,已经让他的心神稳定了太多,心里的恐惧和难以接受,也逐渐被更为血腥的画面治愈。
或者说,被麻痹。
陈律汇报完就退下了,临走前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床上懒洋洋的谌修圻。
他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而魏安棠则是在脑子里细细思量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吗?他现在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希望能瞒住谌修圻。
或者他更加奢望一点:希望谌修圻能别怪他。
谌修圻并不知道魏安棠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他只是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已经背对魏安棠很久了,他已经“闹别扭”很久了,往常这个时候魏安棠就该过来哄他了......
而今日,谌修圻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魏安棠。
他只得瞧瞧侧过头,看向床脚那里的人。
这一看,谌修圻才察觉出不对劲,魏安棠的脸色苍白,原本因为两人拥吻而红艳如血的唇,也被抽走了血色,谌修圻顿时懊恼起来。
何必跟他较这个劲儿呢?
“怎么了啊?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呢?”
谌修圻将魏安棠僵硬的身体揽入怀中,将原本就在发呆的魏安棠惊得一颤,触到了谌修圻胸口的伤。
“嘶......”
谌修圻连忙后撤,捂着心口的伤,好容易有些血色的脸骤然白了。
“抱歉抱歉,我,我刚刚想事情太出了。”
魏安棠连忙扯开了他的衣服,凑近了去看他的伤口,由于低着头,看不到谌修圻面上带了奸计得逞似的笑。
魏安棠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出血,小心地摸了两下,“还疼不疼?”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谌修圻又换上了委屈巴巴的表情,那副模样要多惹人怜爱就又多惹人怜爱。
惹得魏安棠心底的愧疚浪潮般涌上一波又一波。
“你在想什么呢?不仅不理我,还都把我推开了。”
闻言,魏安棠心里一梗,嘴里像是咬了黄连,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
瞧着谌修圻那副可怜委屈的模样,魏安棠就更不忍心欺瞒他。
只得纠结犹豫了片刻,磕巴着说道:“我……可能做了一些很……很恶心,很不是人的事情,我……”
谌修圻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魏安棠在他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诧和厌恶。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我……本性就不是个好人吧。”
魏安棠不自觉地垂下了头,他不明白,虽说已经落入绝境,他必须得活着,更必须制造出救谌修圻的条件,但这都不能成为他做那些非人哉的事的理由。
他至始至终卑劣至极,他甚至……
“然后呢?哎,算了,当我没问吧,你不想说,就别说,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谌修圻将还在发愣的魏安棠拉到怀里,瘦削的脸蹭着他的发顶,语气和缓温柔,和平时的他极为不相似。
“谌修圻,如果我是个卑劣至极的小人,如果我远没有你看到的这样乐观,阳光,上进,你还会对我好吗?”
魏安棠将下巴搁在谌修圻的肩上,小心地避开了他身上的上,心绪混乱,他开始后悔自己那么草率地说出那句话。
也许谌修圻会对他有看法,也许谌修圻会不那么喜欢他了,毕竟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喜欢的都只是那个看上去积极乐观的自己。
而不是喜欢他掩藏在阳光背后的阴暗面。
就连他自己都很困惑,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他谨小慎微,努力奋斗了那么多年,从来不曾被任何挫折打败,可为什么偏偏是在动乱的宁州......
久久等不到谌修圻的回应,魏安棠心里越发难受,抓心挠肺的痒,像是数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
“我不在乎那些。”
魏安棠自嘲一笑,不去反驳,只是在他肩上蹭掉了眼底的湿意,总的来说,能得到只有一句话,他也很欣慰了。
他要的不多,只要谌修圻肯给,他都能接着。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只有你是和我一样的,唯二的真实,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魏安棠骤然抬起了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谌修圻严肃认真的眼眸,他竟又开始鼻酸。
陷在宁州的深渊中无法自拔时,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发觉自己在一条错误的路上渐行渐远时,他心如火烤,却也从来没有如此难过,他只害怕谌修圻知道。
被人一路追杀时,他甚至感觉不到恐惧,他只想回去见到谌修圻。
而现在,仅仅只是和谌修圻对视一眼,就逼得他丢盔卸甲,几乎要落荒而逃。
“放心吧,你现在可以不告诉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你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我也只会想抢着给你埋尸体,销毁证据。”
这样的话,换作刚刚进入系统的魏安棠听到,那他肯定会觉得碰上了一个渣攻就算了,这个渣攻居然还有疯批属性!赶紧报警!赶紧跑路!
而现在,如此没有三观的话,如此难以理解的话,在他听来,居然胜过万千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谌修圻见他眼睛又红了,轻叹了一口气,柔软的唇贴在了魏安棠的眼尾,蹭掉了他悬而未落的泪滴。
魏安棠则是侧过头,狠狠堵住了谌修圻的嘴。
原来被人无条件偏向的感觉这么好。
尽管谌修圻的那句话充满了罪恶和血腥,尽管谌修圻的话比他更不正常,魏安棠也感受不到了。
像是找到了同类,像是找到了一处可以逃避现实的港湾。
两人又腻歪了很久,媵侍将午饭送到房间时,他们才分开,而魏安棠已经沉默地摆好了碗具,谌修圻却跑到书桌那边去了。
魏安棠抓了两块素饼,一块塞到嘴里,一块拎到谌修圻嘴边。
谌修圻看也没看就卷进了嘴里,眼睛一直盯着文书,手里也在快速地写着什么。
“你这是在写什么?”
魏安棠凑近了才看清末尾的一排小字:西南王及其世子已然战死,已派人前去封地控制形势,罪臣谌修圻望陛下恕罪,将臣削爵流放,永不入京城。
“你这是要干什么!好好的削爵流放干什么?”
魏安棠将谌修圻已经写好的文书劈手夺了过来,双目圆瞪,满脸都写上了:我不明白你,我真的不太明白你。
谌修圻这才缓慢直起身,在魏安棠面前,他的各种感觉都会被放大,在外顶着铁箭头都能东奔西跑,在魏安棠面前就是个小瓷娃娃。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从一开始,盐引也好,军火也罢,就只是想被削爵流放,离开京城。”
一听这话,魏安棠也沉默了。
不是他记仇,关键是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像个卷不死的疯子一样,天天到处搞事情!还被谌修圻识破了玩家身份!还在谌修圻面前各种得瑟!
简直是社死到极点......
这让他如何释怀的了?短短几个月,他得用一生去治愈......
幸亏谌修圻神经碗口一般粗,根本没有想到魏安棠正在尴尬的事情,而是继续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真的不想待在京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逃离那里,到现在也是这样。”
魏安棠只得将文书搁在桌上,轻轻捏住了谌修圻的手,“你不回去,我回去也没意思,现在黎煜有燕诀帮助,加上他的男主光环,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对京城,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