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福宁殿(上)(50)
萧棠示意他看四周,说道:“人人都在谈论,我能不知?”
“子繁兄有何论断?”
“这——”他们虽是相交的好友,往常却从来不谈论这些。他们是学生,更是举子,怎能公然讨论这些。
以往易渔也不是这般不知趣的人,今日为何突然与他谈论这些?不待萧棠反应过来,易渔再道:“子繁兄是常去郡主府的,怕是心中已有论断吧。”
萧棠立即冷下脸来,皱眉审视地看着易渔。
他每次去郡主府均是小心再小心!甚至近来已少去,均是林先生与他联络,易渔却能发现,可见盯他盯了许久!此人心机颇深!
易渔笑:“子繁何必这般惊讶,你我认识许久,我是什么人,你不知?”
萧棠冷笑。
易渔无奈道:“子繁,我当你是知己,实在是如今心有不惑,无人可解,才与你这般说话。”
“有何不惑?”
“今日,燕国公府大管家来我家中。”
萧棠精神一凛。
易渔叹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我家中?”
萧棠应下,与他一同回家,两人对坐,说了一下午的话。
原来那燕国公府也知道近来京中有人故意为陛下说好话,想效仿,为太后正名,这般便盯上了易渔。盯上易渔自然也有原因,易渔不似寻常书生,寻常书生大多无胆子做这样的事。而易渔是大户人家子弟,有胆量,也有眼界。偏偏他们作为商人之后,总差了些东西。
虽说本朝并不抑商,且商人愈来愈多,但长久以来,人们的观念已定,商户总是略差些。易家不缺钱,就缺地位。
正因如此,燕国公家盯上了他。
易渔依然很无奈:“子繁兄,事到如今,我也不再有所隐瞒。我的确是亲眼见过你去郡主府,暗自猜想你当是与郡主有些许关联。之后京中有人故意出头,替官家写颂词,我便猜到那人是你。我与你相识,是我动机不纯。但我是真心待你,否则我又何必与你说这些?”
易渔此人当真心机颇深,怕是还有所隐瞒,萧棠深知。但也如易渔所说,定也是相信萧棠,才能对他透露这些。这样的人相交起来,有利也有弊。
萧棠依然审视地看他。
易渔生得一副好相貌,往常面上总是带上几分笑,当真是位佳公子。交谈之间可知他学问非凡,但在解试中考取的名次却平平。以往萧棠还有所不解,现下忽然明白,此人怕是藏拙!
易渔又对他行揖礼:“子繁兄,此番还得你为我解惑。”
萧棠再度不由佩服他,什么解惑?他既然把这事儿说出来,自然是回绝了燕国公府,亦或者应下了却不打算做事。他是指望自己去郡主府呢!易渔是想邀功,此人心中想法万千,难怪说是游历,却又久久不离开东京城,怕是他也眼见着宫中势力几番变化,已能猜到陛下将亲政!
亲政总要开恩科,他也是为了明年的那一科啊!他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露脸!只怕明年恩科,此人名次不低。
萧棠惧他又佩服他,但他与易渔虽相交颇好,到底认识不久。这种能人,想必官家也有所需。总归是利于官家的事,他早就为官家所用,便是去郡主府汇报一声又能如何?
罢了罢了!即便他为易渔所利用,但他将易渔此事推到郡主那处,郡主也将感激他,他何尝不是利用了易渔?只可惜,这利用,也只是被易渔逼迫着去利用啊!
萧棠摇头:“以往我真是小瞧了若平兄,不知若平兄还有什么是藏着的?”
易渔苦笑:“子繁兄,人生在世,总有无奈。”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总有无奈。有人生来就想当官做权臣,有些人呢,就想平平度过此生。易渔显然是想当官做大事的,不藏有几分心机,又能如何往前走?易渔此人,真是不负他的姓与名。
倒是他自己,应当反思,他终究还差了些!
翌日,萧棠打扮一番,由郡主府后门入府,将此事禀报赵宗宁。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
皇帝面前,十一:小狼狗[汪呜~]
别人面前,十一:小狼[嗷呜!][凶!]
哈哈。
第76章 他们自己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
赵宗宁既知此事, 赵琮便也立刻知道了。
既知道, 还能让燕国公嘚瑟?
赵琮立刻再令人去请燕国公及家人多进宫探望孙太后,只说太后病中, 惦念家人。福禄等人出宫去时, 带上了许多人与礼品。眼下多少人家正盯着燕国公府?亲眼所见陛下身边的大官带来礼品, 态度恭敬有加。
临走了,福禄还频频回身行礼, 令燕国公家放宽心, 连说此事与太后没丁点儿的关系。
饶是镇定如孙博勋也不由动怒,往日里真的是小瞧了赵琮!
待他得知, 赵宗宁昨日里派人送信进宫, 便知, 又是这位郡主捣的鬼。可赵宗宁的郡主府有铁壁铜墙,他们能做什么?
紧盯着燕国公府的人自是更觉燕国公府的架子好生大,竟要陛下跟前的大官亲自出来赔礼呢!
世人皆是如此,燕国公府何以独大, 不就靠宫里的太后?自有人瞧他们不顺眼。如今他们有难, 又不是当初陛下还弱的时候, 太后都倒下了!众人还不可了劲?萧棠再牵个头,如今燕国公府的名声是越来越差。
孙筱毓的小点子提出来,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行,未来得及冒出小火花,就这般被掐灭了。
且孙博勋等人还得老老实实地去宫中探望孙太后。
探望之前,还得先到福宁殿外头给陛下磕个头。
陛下生着病呢, 不便见人。
赵琮正想着怎么把燕国公这个爵位给捋了,想了一通,倒也觉得还是孙太后的法子最好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正欲让萧棠寻人往他们府上泼脏水,却不料燕国公府自己倒动手了。
他们自己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
但这偏偏是赵琮最不愿瞧见的境况。
这得说回燕国公家每日进宫看孙太后的事。
说来也巧,那日赵琮落水后,京中便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雨,且天气越来越凉。孙太后虽已醒来,身子却还是不大好,大多数时候依然是躺在床上。赵琮此时也懒得再去演戏,他也需快些把身子彻底养好,好赶上亲政,只令人偶尔去宝慈殿瞧瞧她,他自己倒是从未去过。
又是一个落雨天,染陶奉命带了两个小宫女一同去宝慈殿看望太后,太后在睡。
孙筱毓是一直在的,见她过来,互相行了礼。染陶进到内室,才发现内室中竟然还有一位男子!
她立即低头。
“这是我哥哥。”孙筱毓说道。
染陶行礼道好,心中却暗想,这个燕国公府真是不知所谓!宝慈殿也越发不行了,青茗既愿出来背锅,所犯的乃是死罪。前些日子已处死,倒是陛下念她忠心,赏了她一杯毒酒,只几息便死了,死得痛快。死后也送她的尸身回到家中安葬,也未处罚她的家人,已是十分优待。
如今青茗没了,宝慈殿万事均是王姑姑做主,这才几日,就已乱了套。这么大的郎君,竟然也放他进孙太后的内室!虽然一个是姑母,一个是侄儿,这也太不讲究了些。
孙竹清一见到染陶过来,却是立即站了起来。
不枉他每日进宫来,总算是碰上了!
孙筱毓向来跋扈,如今长进,知道面子要做足,且又有严厉的姑姑教导,也渐渐养成了有些心眼的小娘子。她一瞧见她哥哥的神态,还有甚不明白的?她心中恨赵琮,也恨染陶,却知道她无能力与他们对抗。
甚至是他们燕国公府如今也不如从前,困在原地,动都动不得。
她现下观她哥哥这番情态,心中倒是又起了个点子。
他们燕国公府是不如从前,可太后姑母,还是太后呀!
染陶走后,孙竹清巴巴地送到殿外,染陶一头雾水,却也没能往其他地方想。
她自小进宫,学的是正经规矩,跟的也是规矩人,且她与孙竹清之间,无论身份还是地位皆差了许多。她只当这位大郎君是个憨厚性子,倒与孙家其他人不同。他们陛下要亲政,面子上总要做足,她还笑了笑,才转身离去。
孙竹清扒在门上,目送她很远。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殿中,孙筱毓正吃杏仁糖,见他这般,不屑道:“眼珠子都跟着人家走了!”
“妹妹!你知道?!”
“谁看不出来?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
孙竹清立刻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我的好妹妹,你说怎么会有生得那么好看的人?”
其实染陶生得也不是绝色,但这世上往往就是有眼缘这么个东西。
“哼,你喜欢又如何?人家可是陛下跟前的女官!”
孙竹清立刻又蔫了,闷声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才能娶得陛下的女官?”
孙筱毓眉毛一扬:“娶?!”
“是啊,我瞧见她第一眼,便想娶她!”
孙筱毓差点没被他气晕过去,尽管染陶是陛下的女官,却也仅是宫女,还比他大了几岁!他堂堂燕国公府嫡子,竟然要娶一个宫女?他将来可是要继承爵位的!这样的女子,纳为妾侍,都算她家祖上积德!先不论此事能不能行,光是听到都气得很。
她又想到自己,上回在宫中因魏郡王的事,这回又因小太监将她拦在城门处说的那番话。怕是更没人要求娶她,她是千尊万贵的国公府女娘,却不如一个宫女!
她原本想讽刺一番。
孙竹清又问:“好妹妹,你比我聪明,你说要如何,我才能娶到她?”
孙筱毓想了一番,笑道:“其实你若真想娶她,也不是不可,妹妹有法子。”
“如何说?!”孙竹清的眼睛立刻一亮。
“据闻福宁殿养有许多鸽子,你……”孙筱毓附到他耳边,声音越说越小,孙竹清的眼睛却也越来越亮。
夜间,染陶照例巡视一番福宁殿,正要回自己的屋子,却见吉利身着蓑衣要往外去,她叫住问道:“今日不是你守夜?”
吉利回身看她,立即道:“染陶姐姐,还有鸽子没回来,我出去找。”
“差几只?”
“差三四只罢。”数数上头,吉利总要仔细数过才算知道。
“我去找,你快去接着守夜。”
吉利摇头:“外头雨大,又冷,姐姐你别去了,我去就成。”
染陶笑:“呆子,回去吧,守好小郎君要紧,我去便是。”
染陶每晚均要巡视福宁殿,该歇的歇下,该守夜的守着,她才会关殿门。
守夜的确也是大事,吉利想了会儿,又连连被染陶催,只好回侧殿。
染陶撑伞,往外去找鸽子。外面雨不小,宫道上正有巡夜的侍卫走过。
侍卫见着她,还问了声:“染陶姐姐这么晚怎还在外?”
染陶说了缘由。
他们道:“再往里走便有些暗,姐姐怎不提盏灯。”
“一时着急,给忘了。”
“我们陪姐姐同去吧?”
“你们自去巡视,我无碍的,这片儿我常来的,找着我便回去了!”
侍卫们也的确要办差事,每轮一班,巡视多少地方皆是有定数的。他们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与她分开往两个方向走去。
染陶走至坤宁殿,忽闻殿内似有鸽子在叫,她抬手便推开门,里头却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染陶大惊之下差点尖叫出声,但她进宫十多年,规矩十分好,硬是忍住了。
她用劲去甩那人的手,对方却将她拉得更紧,并用力将她拉至门后。
染陶伸手扒着门,正想法子,忽听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说:“染陶姐姐,我心悦你,我,我想娶你!”
听到这话,染陶这才是真正的大惊,她借着墙外稍许的光,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孙竹清!她顿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她念在此人虽荒诞,却无坏心的份上,冷静道:“这位郎君怕是睡梦中迷了,请放开婢子,这些话儿婢子当从未听过!”
孙竹清着急:“姐姐,我说得是真的!你可愿意嫁予我?你愿意,我便去求陛下,去求太后姑母!”
染陶真不知此人的脑袋是如何生的,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顿时也有些愠怒:“请放开!”
“我不放!”
染陶正色,再度去挣扎。愈挣扎,孙竹清就愈不愿放。来之前,妹妹教他直接迷晕染陶,躺到一处,她再派了丫鬟过来,闹出动静,叫那些巡夜的侍卫都瞧见,便是再生的米,也得成熟饭。
但他是真的心悦染陶,不愿这么逼她。他也知道,这样的话,染陶只能做他的妾侍。他也不知为何,明明见过许多绝色女子,那夜月色下的染陶却真的迷了他的眼,怎么也无法忘记。他打算当面告知染陶他的心意,望她能接受。
孙竹清是个脑中没一点明白数的人,素来不爱读书,难得看一回书,也是小厮偷偷给他买回来的词本子,里头尽是些艳词,提及的也尽是公子与佳人。他如今表达了心意,见染陶却不愿,还百般挣扎,急躁中,他从怀中掏出妹妹给她的帕子,一把捂住染陶的嘴。
染陶愈发挣扎,但鼻尖已闻到异香,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身子往下软去。
她手中的伞也落到了地上。
孙竹清蒙了会儿,伞也不顾,立刻将她抱进坤宁殿一侧的小厢房内。
吉利为赵十一守夜,赵十一原本就不好睡,这些日子更是睡不好。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独坐也无趣,且这寂凉的雨夜里头,不说话,总也有些落寞。他便叫吉利,可吉利不知在发什么呆,叫了声竟没回应。
赵十一拉开幔帐,看向坐在床榻上发呆的吉利,叫他:“呆子!”
“啊?小郎君!”吉利立即回身看他。
“想什么呢,出神成这模样。”
“小的,小的在想染陶姐姐……”
“……”赵十一愣了愣,抓起手边的另一只枕头便砸他,“你这真是呆子想吃天鹅肉了!亏你说得出口!”
吉利没明白他的意思,只道:“染陶姐姐出去找鸽子,还没回来。”
赵十一这才知道他理解错了,不在意问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半个时辰前,小的刚进来守夜的时候。”
“已是这么久?”赵十一眉头一皱。
吉利没回话,房中突然便静得有些诡异。赵十一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他是连命都能重来一回的人,有时候格外在意自己的这些忽然而生的直觉。他立即下床,对吉利道:“你与我一同出去找她!”
“小郎君?”
“染陶最知分寸,哪有找了半个时辰还不回来的?鸽子还能重要过人?”
赵十一匆忙穿上衣裳,与他一同出去,两人走得静悄悄,谁也不知道。
皇宫就这么大,宫道也就这么几条,问了几个曾见过染陶的侍卫,得知他们在宣佑门处还曾见过染陶姑姑。赵十一越发觉得不对,正要往坤宁殿去,却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几个宝慈殿的小太监吓得连要办的差事也忘了,转身就要溜。
赵十一还有甚不明白的?吉利上前立即逮住那几个小太监,侍卫帮押着。
小太监哭喊着“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之类的话,被拖拽着一同去往坤宁殿。
染陶被迷晕过去,正与孙竹清一同躺在厢房内的床上,听到屋外来人,孙竹清还当是妹妹安排的小太监与丫鬟带着侍卫来了。他心中还有些可惜,被宫中之人见到他与染陶躺在一处,毁了染陶清白,太后娘娘一定会把染陶指给他,便是陛下也无甚话好说。
可这样,染陶只能做他的妾侍了。他还暗想,往后定要对染陶好。这般想着,他又乐了起来。
哪料他还没乐完,内室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拎了起来。来人将他往地上一甩,抬脚便朝他心口踩去。
他痛呼出声,来人又朝他心窝子踢了两脚,踢得他不禁在地上翻滚。
他此时终于回神,还记得妹妹教的话,连声道:“我与染陶姑娘心有——啊!”
赵十一甩他耳光,将他一把甩到床榻上,孙竹清跟只小弱鸡崽子似的,脑袋撞到床角,直接晕了过去。赵十一再一把扯下床上的幔帐,扔到染陶身上,遮住了染陶只着亵衣的身子。
赵十一回身看向身后的几个侍卫,笑问:“你们见着什么没?”
侍卫均低头:“什么也没见着!”
“听着什么没?”
“什么也没听着!”
“若有人敢把今日的事儿说出去,我饶不了他!定让他身首分离!”
赵十一正说着,屋外忽然又有一个丫鬟过来探头探脑。一瞧见房中竟是这般情况,她吓得转身就要溜。赵十一却记得她,那是孙筱毓身边的丫鬟!当初也踹过他一脚,虽是他故意,到底心中记了一笔。
他冷冷一笑:“吉利,去将她打晕!”
“是!”吉利走去,利索地抓回那个名叫绿水的丫鬟,敲晕便带进来便扔到地上。
赵十一对侍卫道:“扒光这两人的衣裳,将他们扔到床上,你们在此处守着。明日一早便去宝慈殿禀报,叫孙太后过来好生看看!看看她的好侄儿在宫中是如何行事,孙家就是这么个作风?一点脸皮都不要!枉他们还是公爵人家!”
侍卫满背的汗,连连点头应下,吉利已匆忙背起染陶往外走去。
赵十一走出门,又回头威胁道:“闭紧你们的嘴巴。否则——”
侍卫再度保证:“请小郎君放心!”
赵十一这才带着染陶回去。
几位侍卫一同舒了口气,并按赵十一的话行事,随后便不屑地看向床上光裸晕着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