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福宁殿(上)(32)
谢文睿立刻知其意,拱手道:“臣知道!”
赵琮是亲眼见谢文睿以光速在成长,这些日子也总是派谢文睿去做各样的事,谢文睿能够培养起来,他很满意。谢文睿的确是个有心做事之人,人虽真诚,却并非不知变通。
他拿起手边的茶盏,高举它,笑道:“以茶代酒,朕等文睿归来。”
谢文睿激动地又是先磕了个头,才起身,将自己的茶喝尽。
喝了茶,赵琮又道:“朕听闻,文睿的生辰在十二月。”
“是!”
“文睿一直未取表字,待你这番归来,朕给你取个字。”
“臣拜谢陛下!”
谢文睿感动得又要跪,赵琮看得都感动起来,也难为谢文睿,对他这个目前看起来并不如何的皇帝还这么尊重。要为他取表字,都能这般高兴。赵琮起身,亲手扶起了他。
谢文睿来时,赵琮便令染陶去叫赵十一过来,令他将列的单子带来,
虽说昨晚之梦荒唐至极,赵十一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赵琮,况且他有何好怕?!他大大方方地来了正殿,甫一进内,便听到赵琮那番话。
他不由便又有些烦闷。
他还以为赵琮只记得他的生辰,哪料到赵琮到处在记人的生辰!怕是不止孙太后,哪怕魏郡王赵从德赵世晴,钱月默,甚至是染陶福禄的生辰,赵琮都记得透透的!
他顿在门槛处。
赵琮已坐回首座,瞧见他,叫他:“过来啊。”
赵十一缓慢地走进去。
“单子列好没?给谢六郎便好。”
谢文睿谢六郎同志,与小十一同志之间是有小秘密的,他见到赵十一便有些尴尬与忐忑,他还差着小郎君一首诗呢!赵十一站在赵琮身前,抬头阴阴地看他,看得谢六郎同志又低下了头。
赵十一这才舒坦些,他回身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吉祥。
赵琮点头,再叫福禄:“你带谢六郎去与吉祥见一面。”
“是。”
谢文睿行了礼,转身赶紧溜。现下在陛下面前都不带紧张的,偏偏每次瞧见小郎君都瘆得慌!
他走后,赵琮问赵十一:“用了早膳?”
赵十一本想摇头,昨晚惊魂一夜,后半夜他一点儿没睡,起得有些晚。
赵琮却又道:“今儿膳房又炖了羊汤,给你下碗面吃,热热地吃上一碗,一天都舒坦。”
赵十一如今一听到羊肉便惊慌,他赶紧点头。
“嗯?”
他再赶紧在桌上写:吃过了。
赵琮有些遗憾:“昨日瞧你吃了那么一大碗羊肉,特地为你备上的。既如此,你午膳时用吧,只是朕没空陪你同用。”
谢天谢地,赵十一再也不想与赵琮一同用膳。
做了那个荒唐的梦,他从进来,就未敢直面赵琮,只用眼角瞄,恰好瞄见赵琮的确穿了一身朱色长衫,他便连瞄都不再瞄。
赵琮觉着他有些奇怪,不禁仔细看他。
看得赵十一愈发不自在,他低头暗想:赵琮也吃了羊肉,赵琮有无做春梦?赵琮的春梦中是谁?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哪个妃子?
赵琮为何至今还未召妃子来侍寝?
赵琮的身子骨,到底还能不能行那事?
他越想越远。
直到染陶进来道:“陛下,郡主来啦!已过宣佑门。”
“定然是没用早膳,你们快摆上,朕与她一同用。”
“是。”染陶还笑,“备上三副碗筷,小郎君一同?”
赵十一赶紧朝赵琮摇头,并写:画画。
赵琮也不勉强他:“那你便去吧,多叫上几个人陪着。”
赵十一点头,急速走出正殿,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赵琮皱眉,染陶也回身看了眼,才笑道:“今儿小郎君是怎么了。”
赵琮无奈笑:“人再小,总有些自个儿的想法,随他去吧。”
染陶抿嘴笑:“是,膳房备了好些他爱吃的糕点,婢子这便令人送去侧殿。”
“去吧去吧。”赵琮挥手。
赵十一带上人一同去后苑,正好又瞧见吉利在喂鸽子,他便停住了脚步。
“小郎君?”茶喜不解。
他伸手指吉利。
“小郎君要吉利同去?”
赵十一点头,这么好的苗子,不培养实在是可惜。况且,他还是得盯着这个憨子!万一这憨子在院子里待久了,被赵琮见到,胡乱说话该如何是好!这个小太监对赵琮可忠心得很。
凡事就怕万一。
茶喜上前去叫认真喂鸽子的吉利,吉利懵懂地回头,看到赵十一在对他笑,他莫名想到了夜间横在他脖颈处、抵在他腰间的那把刀。
其实昨夜里他也是傻大胆,又瞧不清楚小郎君的面庞。
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他才发现,小郎君光是这般笑一笑,就有些瘆人,凭空似有一堵墙将要压在身上。
吉利想,若小郎君是白天对他用刀子,他又不能背叛陛下,怕是也不敢说什么,直接自己撞上刀子,死了一了百了。
他放下手中的鸟食,起身走到赵十一面前,行礼道:“小郎君。”
这才像话,赵十一心里舒坦了些,转身带着他们一同出了福宁殿。
吉祥将赵十一列的单子给谢文睿,其实赵十一也未列多少,只是象征性地写了几样东西,就当给赵琮交差。
谢文睿拿到手便想赶紧走,他不想与小郎君的人多接触。
吉祥却笑道:“谢六郎且慢,小郎君还有话要小的带给您。”
果然还是逃不过!谢文睿歉意道:“唉,这诗的事怕是还得往后挪一挪……”
“其实诗的事倒也不急,只是小郎君对那辽国颇有兴致,不知谢六郎此番前去,何时归?”
谢文睿并未意识到吉祥是在套他话,只道:“我只是副使,还得看正使安排。”
“小郎君自出生便未出过开封府,十分欣羡六郎君呢。”
谢文睿笑:“不瞒吉祥阁长,我也是,自出生便一直身在东京城,此番能去千里之外,也是难掩激动之情。”
两人这番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吉祥一句话没套着,谢文睿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说陛下到底要他去做何事。只说权看正使安排,吉祥自然不信,不过谢文睿这边的口已然是难以启开。
他只好放弃,行礼道:“祝六郎君一路顺利。”
“谢过吉祥阁长。”
“不敢当,小的送您出福宁殿。”
“不敢不敢。”
吉祥却还是把他送出了福宁殿,目送他远去,他才回身准备,他还得去赴王姑姑的约。郎君也说了,王姑姑约莫也就是这几日便要下手。
赵十一被羊汤吓得落荒而逃。
赵琮与赵宗宁却是吃得很痛快,赵宗宁的身子骨很好,幼年更是常被安定郡王带去骑马,又活泼好动。她喝了一碗汤,鼻尖便沁出了汗。她们这般的小娘子出门时,总要带上好几身衣服以防要换。
她身上出了汗,有些难受,便去内室中换了一身衣裳。
出来时,她手中拿着一碟糖核桃仁,边吃边道:“哥哥,你内室中怎会有这个呀?你又不爱吃那甜的。”
“是他们做来给小十一吃的。”
“我也喜欢吃甜口呀,我也要!”
赵琮笑:“本就也给你备着的,瞧你,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我就比他大两岁。”
“那你总说是他姑母呢。”
赵宗宁坐到他身侧,佯装生气:“哥哥就是总帮他说话!”
“那哥哥给宝宁郡主赔罪。”赵琮说着作了个揖,又将赵宗宁逗笑,她笑过后,朝自己的女官澈夏道:“将东西呈上来。”
“是。”澈夏笑着行礼,出去取东西。
赵琮知道这是他妹子要跟他谈正事了。
澈夏回得很快,手抱一个长锦盒,将之放到兄妹俩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赵宗宁挥手。
染陶与澈夏一同退了出去。
赵宗宁伸手要去打开锦盒,赵琮直接抱在手中:“去书房说。”
“好!”赵宗宁还不忘带上核桃仁。
他们走进书房,赵琮先打开锦盒,其中是一些布料。
赵宗宁笑:“西夏能有什么好料子,关键的啊,在下面呢。”
赵琮也笑,西夏的人真是喜好这种送礼方式。他伸手从中拿出一封信来,还未拆封。
“辽国的使官不知好歹,枉本郡主还给他们送了礼,他们连礼也不回。人家高丽国的正副使是亲自到我府中与我道谢的,离去前,还来拜别。更别提这西夏国,比辽国细致多了。”赵宗宁边吃核桃仁边道,“我又没给西夏送礼,他们正使倒也特地来见我,只说这锦盒是特别给我的。妹妹我又不傻,他一走,我掀开布料便看到了那封信。肯定是给哥哥你的。”
与钱月默一样,她们都是聪明的小娘子。
赵琮直接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一张纸来。
上头只写了“西大街王五正店”七个字,左下角落款李凉承,还有他的印。
西夏文字与大宋文字格外相似,本就是仿制,这个李凉承写的字,赵琮倒是认得一清二楚。但他未免也有些诧异,留有这个地址,又有何用?
“是什么呀?”赵宗宁见他皱眉,不由便问。
赵琮只信自己与妹妹,将纸给她看。
赵宗宁急急用帕子擦了手,接过来看,说道:“王五正店是西大街上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前朝时便开着的店,传了许多代,决计不可能是西夏人的产业。他这是要邀哥哥在那处相见?可那酒楼的生意虽做的大,价格却一般,来往间什么人都有,还有官妓,哪能在那处见面。更何况,这位李凉承据闻是个极不受宠的皇子,又怎能离开西夏国?”
赵宗宁说出了赵琮的所有疑问。
他原本以为这封信上,李凉承会将打算说尽,哪料到只留这么几个字,这也太过小心翼翼,比他还小心。
况且,这李凉承明显还在试探与考察他。
赵琮暗自冷笑,要合作,也得拿出合作的态度,真当他稀罕这么一个属国皇子?连他这个“病弱皇帝”都想要合作,可见那李凉承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哥哥待如何?”赵宗宁抬头问他。
“此人心思颇深,且多疑。”
赵宗宁点头:“可不是,到了这份上,还要藏一手,后头不知又还有多少手?”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更不少。此事便先作罢。”
赵宗宁放下信,笑着捡起核桃仁吃:“正当如此。”只是吃了一块后,她又道,“只是这回哥哥无人派去,他定然又会与我们联络。怕是又要到我的郡主府来。”
赵琮看她。
“若是第三回 ,他的人再来,并与我们坦诚相见,倒还可以一用,哥哥以为如何?”
赵琮深思片刻,点头:“事不过三。”
赵宗宁笑:“事不过三,望他能抓住机会。”
“只是——”赵琮又开口。
“嗯?”
“王五正店倒也可以派人去一观,只要不被发现即可。没道理,只有他们在暗的,我们也能行暗路。更没道理,外国人士,还能在我朝兴风作浪。”
“哥哥要派谁?”
赵琮对她笑。
赵宗宁也笑:“萧棠年龄足够,阅历也多,心志坚定,由他去查探再合适不过。况且,哥哥也能以此看他到底能否当得大任。”说罢,她再耸肩,“总归是这个李凉承求着咱们,谁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也太过谨慎小心了些。这事儿砸了便砸了,与我们并无太大损失。至于萧棠嘛,他要办不好差事,便不把染陶姐姐嫁给他了!”
赵琮好笑,其实他知道,他与赵宗宁都是相信萧棠的确是有这个本事的。就说如今,萧棠竟也联络了许多学生、读书人给他写颂词,还做得毫不显山露水。现下,宫外对他有好感之人还当真不少,萧棠实乃宣传界人才。
若不是赵宗宁一直派人盯着萧棠,他们也不知此人还有这能耐。
萧棠书读得好,最为难得是不迂腐,更去过许多地方。他有见识,有学识,也有心志。
这很好。
兄妹敲定了这件事,又细细说了一番细节,已近午时。
赵宗宁瞧了外面的天色,打算回去。
“用了午膳再回。”赵琮留她。
“不了,我要与叔安一同去逛胭脂铺子,在外用膳。”
赵琮立即道:“也去逛逛其他铺子,银子带够没?令染陶再给你拿些。”
赵宗宁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娇俏道:“哥哥真是傻的,成衣铺子、衣料铺子、胭脂铺子、首饰铺子都是靠在一处的,自然是要一同逛的!妹妹有的是银子呢!不用哥哥给。”
赵琮伸手摸摸她头上的金蝶钗,感慨:“有时望你早些及笄,那样便能打扮得更好看。有时又希望你永远这般大。”
“长大不好吗?长大了才可以寻面首呀。”
“傻姑娘。”赵琮哭笑不得,真是只记得面首了。
“行啦,我走了,再晚些,就要让叔安苦等,她又要说我。”
“去吧。”
染陶将新制好的糖撒芝麻核桃仁装了三罐,递给澈夏,又私下给了她一只精致雕花的红木盒子。
“染陶姐姐?”澈夏诧异。
“陛下给郡主的,快回吧,别让惠郡王家的小娘子等久了。”
“是。”澈夏笑着行礼,抱着东西回身与赵宗宁一同离开。
到宫外,上了马车,澈夏将红木盒子给赵宗宁看:“郡主,染陶姐姐私下里给婢子的,说是陛下给的。”
赵宗宁伸手便打开,里边是一盒的金元宝,还是特制的小元宝,十分精巧。
赵宗宁笑:“哥哥还是最疼我。”
澈夏也笑:“郡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自然最疼您啦。”
赵宗宁“哼”了声:“哥哥也喜欢赵十一那个小呆子呢,不过他比不过我!哥哥只信我,更不会给他金子花!”边说,她还边拿了几个小元宝摆在手心玩。
澈夏在一旁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赵十一:本郎君不稀罕过生辰!
赵琮:先来碗羊肉汤
赵十一:溜了溜了.jpg&gif
第51章 真是要命了,他哪还敢来吃饭?!
赵宗宁走后, 赵琮又是好一阵未动。
他在想事情。
赵宗宁是个心气颇高的小娘子, 但也不怪她,金尊玉贵的小郡主, 他这个皇帝哥哥又是百般宠着。最难得是赵宗宁虽心高, 也气傲, 却格外明事理,从不以身份压人。
但因她这个身份, 其实少有小娘子愿与她一处玩, 大多数小娘子是有些怵她的。
她唯二的两个闺蜜,严格说来均是她的侄女儿, 没办法, 他们兄妹俩辈分大。
其一是魏郡王府的赵世晴, 也就是赵十一的大姐。
另一位便是赵叔安,是如今惠郡王赵克律的小女儿。
老惠郡王三年前过世,由赵克律承袭爵位,世子之位则传给了他的嫡长子赵叔华。因他的御宝一直在孙太后那处, 当时请封的奏章还是孙太后所批。
赵克律这个人, 其实与魏郡王有些相似, 也是个不管事的。
差别在于魏郡王是装傻,赵克律是不屑于蹚浑水。要说这位赵克律,当真是他们赵氏皇室中的一大才子,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生养出来的儿女也是如此。
这样的人,赵琮是想拉拢过来的。
真想拉拢也容易, 赵宗宁与赵叔安关系极好,打小便好,她们俩一动一静,特别能玩到一块儿去。由赵叔安下手,定是十分容易。
但赵叔安是赵宗宁目前唯一的朋友,赵世晴已出嫁,尽管身份高,婆家不敢管太多,到底要管家中事,不能常出来与她们玩耍。
他不想令妹妹为难,不想利用妹妹的好朋友。
那还有什么法子能将赵克律拉拢来,赵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看着,他便想到了赵十一在他手中写字的场景。
他想到该如何拉拢赵克律了。
谢文睿离开福宁殿,由东华门出宫后,他的小厮三九牵着他的马正要迎上来,守门的太监笑着给他行礼:“六郎君家去啦?”
谢文睿应声,并将腰间的荷包取下递给他们俩去分,两人立刻高兴地再给他行礼,皆祝他辽国一行顺利。
这些太监的眼睛最毒,知道陛下近来渐渐已能与孙太后打对台,而他又得陛下所用,便来讨好他。往常他还未为陛下所用时,就没见过他们抬眼。
不过谢文睿也不心疼这些银子,给过他便往三九走去。
“六郎,可要回府?”三九将他扶上马。
谢文睿手握马鞭,沉思片刻,摇头:“我要去拜友。”他说罢,低头看三九,“你先家去吧。”
“晚膳可回家中用?”三九再问。
“许是不回家了,你与母亲说一声。”
“是,小的知道。”
谢文睿说罢,将马鞭一抽,离宫门愈来愈远。
赵宗宁则正与赵叔安携了手逛铺子,身边仅跟了澈夏与赵叔安的丫鬟,侍卫全部着便衣,小心地跟着她们。这般,才未引起他人的侧目。但她们俩衣饰不凡,依然不时有人打量她们。
赵叔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低头。
赵宗宁毫不自知,一指面前的铺子:“就是那家!我上回来过,他家的东西做得精致。”
“那便快去。”赵叔安拉了她的手,一同走进去。
伙计瞧见这么两位小娘子,立刻将她们请去雅间,还去请了掌柜过来。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捧了木盘让她们俩挑,其上满是各色胭脂水粉,还有用花瓣与香药制成的香膏,盛在精致的陶瓷小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