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17)
“我……我是怕他们觉得这二百两给的亏了,回头再找我算账。”车夫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所有的银子都在这儿了,我还没来得及花,两位将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俞任挑了挑眉,朝着梁稷看了一眼,梁稷轻轻点头,长剑收回鞘中,转身出了门。
俞任向其他几个宿卫吩咐了几句,也跟了出去,梁稷站在巷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目光深沉。
“果然跟我们猜的差不多,那几个杀手都是魏人,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一个车夫。”俞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诧异道,“那是纪王殿下府里的孙主簿吧?不是说他身体不怎么好,这天寒地冻地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梁稷没有回答,朝着身后指了指:“给京兆尹送去。”
俞任应声,回过头时,梁稷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梁稷悄无声息地跟在孙翌身后穿街过巷,眼看面前出现一家熟悉的店面,他微微皱眉,加重脚步紧走了几步,突然开口:“孙主簿怎么在这儿?”
空荡的街巷,突兀的男声响起,孙翌明显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身后的梁稷,神情平静下来:“原来是梁将军。”他伸手指了指几步之外的食肆,“听人说这有家食肆,所以过来尝尝。”
说着话,他用左手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右臂:“梁将军也是来吃东西的吗,要不要一起?”
“在下公务在身,凑巧路过。”梁稷的目光越过孙翌,看了看食肆略显破旧的幌子,轻轻敲了敲腰上的剑鞘,“孙主簿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城里不怎么安全,吃过饭后早些回府,也省的纪王殿下忧心。”
第15章
孙翌正要回话,他身后传来“吱嘎”一声——食肆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吃饱喝足的荣焉笑吟吟地从店内出来。
三人视线相对,都愣在当场。
荣焉目光从这二人脸上掠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食肆,轻轻笑了一声:“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聚到这儿来了?”
“我方才还意外孙主簿为何从城东跑到这里吃饭。”梁稷道,“没想到又遇见殿下,看来这食肆虽偏僻,却内有玄机。”
“玄机算不上。我是听人说起这店家是从魏国而来,所以想来尝尝。倒是没想到连孙主簿都听说了。”荣焉说着话,朝着孙翌笑了笑,“原来孙主簿也喜欢吃魏菜吗?”
孙翌看了荣焉一眼,面带不耐,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有梁稷在场,还是答道:“府里有下人家住这附近,说这家食肆口味清淡,今日瞧着天气不错,所以过来尝尝。原来是魏菜吗?”
“这样啊!”荣焉眨了眨眼,“我还以为孙主簿与我一样也是魏人呢!”
孙翌微微皱眉,还没等他开口,荣焉又笑了一声:“说笑而已,孙主簿不要介意,趁着店内人少清净,快进去吧,”
孙翌也确实不想再跟这二人浪费时间,就着这个由头转身就走。荣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回过头发现梁稷也正看着刚刚合上的店门一脸的若有所思。
荣焉轻咳了一声:“梁将军继续目送孙主簿,我先走了。”
梁稷转头,目光落在荣焉脸上,荣焉与他四目相对,总觉得那双自己熟悉的眼睛此刻藏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转身要走,梁稷在他身后开口:“孙翌是魏人。”
荣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梁稷。
“当初纪王率军伐魏,在乱军之中救其性命,关于他的身世却一直语焉不详。”梁稷凝眸,“孙翌确实多谋善断,在战时屡献奇计,但其人阴鸷酷烈,睚眦必较。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不要与之有过多接触。”
荣焉看了梁稷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人比荣焉更清楚孙翌的身世。
他本是都城附近一个普通书生,一心寒窗苦读、出人头地。只是近两年来魏国动乱频繁,为避战火,孙翌不得不背井离乡,举家迁往徐魏边境。却不成想在逃难途中遭遇乱军,家破人亡,自己也被砍断了右手。
荣焉想到这儿,不自觉地又握上自己的右腕,细小的动作立刻引起梁稷注意,皱眉道:“你手腕怎么了?”
“没什么。”荣焉放开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瞥了梁稷一眼,“我走了。”
梁稷安静地看着他,似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也好。”
梁稷站在原地,直看着人绕过街巷慢慢走远,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他朝着身后的食肆看了一眼,右手握上腰间的剑柄,寒意从眼角眉梢渗透开来,良久,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哪怕在陇城再生活几十年,荣焉依旧无法适应这里的冬日。他裹着厚重的斗篷,头顶着暖洋洋的日光一路往府里走,仍觉得冷风侵骨。
管事站在府门口四处张望,瞧着荣焉回来仿佛松了口气,立刻迎上前来。
荣焉扯了扯头顶的兜帽,露出小半张脸:“有事?”
“有……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小人实在……”管事吞吞吐吐,回手朝府里指了指,“公子还是自己看看吧。”
荣焉跟在他身后向院内走,还没跨过门槛,就远远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响,不禁奇怪地看了管事一眼:“府里今日怎么这么热闹,你招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管事满脸的一言难尽,却不搭话。
荣焉眯了眯眼,大步进了院门——原本还算清净的小小院落平白多了几个宿卫,此刻正围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
荣焉顿住脚步,诧异道:“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宿卫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朝着荣焉施了一礼后,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还有凭空多出来的一只半人高的雪狮。
管事看着几个宿卫离开,才凑上前朝荣焉解释道:“您走了之后那几位就来了,不由分说就开始铲雪,小人问了半天,只说是奉上面的命令。他们毕竟是宿卫的人,小人……”
荣焉盯着那只雪狮沉默不语。
比起早上梁稷的那只,眼前这只更显得惟妙惟肖,眉眼之间透露出凛凛威风,就仿佛当年荣焉在太子府瞧见的那只。
“就这样吧。”荣焉踢了踢脚边的雪,道,“宿卫想做什么,你怎么拦得住。”
管事连连点头,围着那雪狮转了好几圈,一边啧啧称奇,又忍不住疑惑:“但是公子,他们为何要在咱们府里堆这么一只雪狮?”
“谁知道呢。”荣焉抿唇,“可能是有的人一时兴起吧。”
他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又朝着那雪狮子看了一眼:“我进去了。”
“那这雪狮……”
“就让它待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更深夜阑,整间宅院都安静下来。
荣焉怀里抱着一个袖炉,倚在炭盆前看书,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屋顶传来,下一刻,紧闭的窗子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荣焉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书册放下:“进来吧。”
李页轻车熟路地翻进屋内,回手将窗子关严。
“怎么突然过来?”荣焉指了指炭盆,“一身的寒气,烤烤火。”
“属下今日瞧着有宿卫守在外面,不知出了何事,所以过来看看。”李页凑近了炭盆,“方才属下循着他们交班的间隙进来的,没有被发现。”
荣焉笑了一声,轻轻摇头,他起身倒了杯热茶:“昨晚梁稷就发现你了。若不是他嘱咐过,你现在可能已经被捉去宿卫府。”
李页一愣,单膝跪地:“属下无能。”
荣焉将人扶起,热茶塞到他手里:“他负责陇城宿卫多年,若是被人跟踪都发现不了,才是他无能——你的存在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徐人,不用在意。”
李页喝了口茶,遍体的寒意慢慢消散,迟疑道:“那今后属下是不是可以守在殿下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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