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17)

　　连无欢并不怕他，但听他提到阿阮，心里也不由得紧张。
　　“你想做什么？”连无欢沉声道，丹田内正在试图聚气逼出药性。若他想伤害阿阮，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拦住他的。
　　“呵呵，有个同伴的感觉真好啊。”莫平兀自冷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所有人都希望我离他们远远的，都怕我，不敢靠近我，恐怕都在想我这个怪物什么时候死了才好。你看，你前几日打伤我以后，他们有多感激你，还要大摆酒宴邀请一顿。”
　　连无欢冷冷看着莫平，浑身暗自运气周转了一遭，却发觉丹田内如何使力也聚不起气来，仍是只能瘫软靠在石壁上。
　　“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连无欢突然开口。
　　莫平看看她，总之这几年也没人再和他说过话，于是今日便不吝啬解答了连无欢的问题。
　　“我爹娘，还有妹妹被人杀害那天，我正巧在山中砍柴。没回家，便躲过了一劫，剩了条命。”莫平眼望虚空，陷入了回忆。
　　“在我捆好柴准备下山回去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一群奇怪的人。浑身黑衣，个个手持武器，虎口处印了个血红的月牙。他们见着我，就像等到猎物上钩一样，带头那个人手一挥，后面的一群人就盯着我往我冲过来。”
　　连无欢听着，心中思量起来。虎口处的月牙......是永夜楼的人？
　　“我当时心中恐慌，不敢多想，丢下柴就跑。可惜根本逃不掉，跑了没多久，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打晕了。”
　　莫平咬牙，眼神也变得充满恨意：“我感觉到昏迷中有人割开我的手，放了什么东西进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而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扭头看向连无欢，“可惜没人可怜我，他们只会怕我，躲我。”
　　连无欢露出疲态闭了下眼，复又睁开：“不过都是些普通的村民罢了。”他们又怎会知道蛊毒之事？
　　莫平突然冷笑起来，怵进人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是啊。他们避我怕我，对你却是好的很。可要是你变成我这样，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还有你那个同伴，到时候她就会把你当成怪物，和其他人一样躲着你。说不定，还会找别人来对付你，杀了你这只怪物。”莫平说着说着，似乎极为兴奋，仰天大笑起来。
　　连无欢皱眉看向他：“你......”疯了。
　　突然莫平停止了几近发狂的笑，低下头一双眼如饿狼般盯住连无欢，倏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来，一刀下去毫不留情割开连无欢的手腕。看着血珠涔涔从伤口中渗出，莫平又用刀将自己的手心割破，同样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连无欢见状，心中一沉，大抵知晓莫平要做什么。想要拦住他，却仍丝毫使不出力来，只能看着莫平将他的血液一滴滴注入自己割开的伤口中。
　　良久，直到莫平的伤口慢慢止住，不再渗出血来，他才将手收回去。
　　莫平的血液通过伤处流入体内，连无欢只觉得似有一团火焰在血管筋脉里游走，烧得浑身鲜血沸腾起来。
　　额间汗水沿着颊边滑落，滴在雪白的颈项上，连无欢死死咬住牙，看着莫平。
　　他方才是把他身上的蛊血融进了自己体内！
　　莫平见她这般抵抗的反应，知道现在是已经按先前来的那人所说，眼前的人马上也会染上他得的疯病来，心里狂喜，兴奋不已。从旁边将早准备好的剑拿过来，放在连无欢身边，笑容愈发狰狞变态。
　　“给你准备的东西，好好利用。”
　　该死！连无欢瞪着他，感受到体内血液燃烧得更加厉害，马上就要侵袭上脑。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一个手刀劈晕，陷入了昏迷......
　　石洞外的山脚边，阮清岚和孟环玦正在寻着莫平的踪迹。
　　绕过三五个洞窟，都未见到人影，不过有两处还堆积了一团燃过的干柴，想来是莫平前些时日所待的地方。
　　两人心中担忧失踪的连无欢，脚下步伐也愈疾起来。
　　苦寻无果之中，突然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窸窣闪动，最后停在了两人眼前。
　　莫平望着两人，脸上挂的是得逞的笑意，被阮清岚一眼看出，便猜想到无欢此刻定是在他手上。
　　“是在找和你同行那个女人吗？”莫平阴□□，表情很是得意。
　　女人。阮清岚紧紧蹙眉。
　　果然，无欢出事了！
　　见阮清岚默许的神色，一旁的孟环玦颇有惊愕。竟未曾想到江湖上有名的鬼面公子原来是个女人。
　　“她在哪？”阮清岚皱眉看着莫平，不知他算计的是什么，但总归是要找到无欢才行。
　　“我可以带你去找她。”莫平答得格外自然，又瞟了眼阮清岚身边的孟环玦。
　　这个人好像也有功夫？那就不要让他去坏事了。
　　莫平看着阮清岚，道：“不过就你一个人能去。”
　　“好。”阮清岚应下他的要求，神色认真且坚定。
　　见她要只身犯险，孟环玦一急，开口拦道：“阮小姐！不可。”莫平如今人性已失，心思歹毒，还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若阮清岚独自随他前去，恐是危险至极！
　　然又如何拦得住？阮清岚对他摇摇头，道：“孟公子放心，若他真是意图在我，此刻便不会来引我去见我家公子。恐怕真正危险的，是我家公子，她......该是出事了。”阮清岚垂下眸子，“我没有不去之理。”
　　言语间没有对自己安危的顾虑，反而全是在担忧连无欢。
　　孟环玦见状，也知晓自己是拦她不住，更不该硬加阻拦。只得让她随了莫平前去，自己便趁两人走远，在莫平看不见的后方记下路来，再尾随追去。
　　而莫平，的确是将阮清岚带到了连无欢所在的那处石洞前。
　　“她就在里面。”去吧，去看那个怪物吧。
　　莫平望着阮清岚笑道，直到亲眼看见阮清岚进去了，他才转身离去，并且心情大好，甚至已经想到了连无欢今后被人避而远之的惨淡模样。
　　石洞中，阮清岚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连无欢，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阮清岚蹲在地上，将连无欢抱在怀里唤她：“无欢，无欢。”
　　有声音的刺激传来，昏迷的连无欢意识渐渐清晰。感觉到身旁有人，细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努力半睁开眼来。
　　看着眼前那个愈发清楚的脸，还没来得及提上多少力气，就下意识地薄唇轻启：“阿阮......”声音微弱，但足够让阮清岚听见了。
　　阮清岚急忙把她扶在壁上靠住，俯下身来垂问：“无欢，你怎么样？”
　　“我......啊......”连无欢吐出一个字，感觉恢复了气力刚想起身，脑中突然炸裂一般疼痛，过往的一片片惨痛恨意无限放大，霎时间尽数奔袭而来。
　　——“清岚，你做得很好。”
　　——“杀了这魔女，杀了她！”
　　连无欢仿佛看见了阮清岚带弈剑山庄众人来万空谷前那一幕，看见了帮他们过桃花迷阵那一幕，还看见了让他们来取自己性命那一幕......
　　恨火连天，尽破心城！
　　连无欢倏地推开阮清岚，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又拿起一旁的剑拔出，用泛着寒光的剑刃直直指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连无欢怒意盛起，一刹惊变。
　　而阮清岚，终于知道了莫平引自己前来的目的。望着连无欢那双猩红的眼眸，也知道了莫平对无欢做了什么......
　　“连你也认为我是该死的魔头！”连无欢瞪着满布血色的双眼，身体微微颤抖，“谁都想杀我！你也要为了他们背叛我！”
　　阮清岚勉力站起身来，心中悲恸难忍。望着眼前已经失了神智的无欢，知晓她心中努力埋藏了许久的创伤再次因为这蛊被残忍揭开，而终是忍受不住心伤，被扰得发起了狂。
　　“你也想要我性命！”连无欢怒性发作，银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亮光，又带起了一根绵长的血丝。“那我就先杀了你！”
　　阮清岚腰间被一剑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霎时血流不止。
　　然而连无欢却并未停手，她也停不下手。
　　刹那间，阮清岚只觉左腹一凉，一柄长剑狠狠刺了进来，鲜血在剑刃上一汨一汨流下，顿时染红了一片雪白衣袂。
　　血流如注，她却只是凝视着眼前被恨火和怒意席卷的人。
　　......无欢，那日万空谷中，你是不是流过比这还多的血？
　　长剑被毫不留情地抽出，冷白剑锋又一次贯穿了她的肩胛。
　　疼痛锥心刺骨，她却咬住牙没有出声。
　　......无欢，这样的疼痛，你是不是也曾亲身尝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长评~~超级感动超级感动！所以我决定这几章让无欢陪我一起感动~吼啦啦啦啦

　　☆、重伤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林中风定叶止，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就连阳光也避开了那处阴暗潮冷的山洞，独留给它一片黑暗。
　　阮清岚倒在地上，嘴角边缓缓溢出鲜红的血液来，划过她白皙的肌肤，染红一身白衣，像那血红梅林覆了新雪。
　　身上被利剑割破十余处，道道伤口溢血不止，周身剧痛，被穿透的肩膀更是像在被凶兽撕咬啃噬，疼得阮清岚额头上已是布满虚汗，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然而她却极力保持清醒，用尽全身力气撑开双眼，望着眼前发狂的人。
　　无欢......快醒过来。
　　然而连无欢却是握着那把饮血的剑，像死神降临一样，走过来一脚踩住她的手臂，用力碾压。
　　阮清岚疼得咬住唇角，另一只手费力缓缓挪动，终于抓在连无欢的小腿上，低低唤她：“无欢......”
　　连无欢低头看她，目光中似有挣扎迟疑，但终被盛起的怒火盖住，随后举起长剑就要砍下。
　　剑芒反影，森森寒凉。
　　寒凉的剑光尚未落下，就听得一道急促的呼声传来。
　　“阮小姐！”
　　孟环玦正在洞窟进口，一眼便望见里面的情况。霎时大惊失色，惊呼一声便疾步跑了进来。
　　阮清岚艰难侧过头来，刚想提醒他躲开无欢，奈何刚一开口便猛烈咳嗽起来，一口又一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吐出。
　　孟环玦脚步匆匆，但还未到阮清岚身边，便被连无欢侧身拦下，一双猩红的血眼死死盯着他，手中紧握的长剑还在渗血。
　　那是，阮清岚身上的！孟环玦一惊，侧眼看向阮清岚，惊疑道：“这......是鬼面公子？”
　　阮清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给了孟环玦答复。
　　“孟......孟公子......快走吧。”阮清岚并不想牵连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