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驸马(119)
“孩儿拜别父亲!”陶策躬身向父亲行了一礼。
此时的顾云璟则端着一碗酒,走到了师父上官澜面前。她微微垂头,用歉疚的声音说道:“师父,这杯酒弟子敬你。从小到大蒙师父细心照顾,弟子感激不尽。师父已过天命之年,本该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亦或是过着潇洒适意的生活。可无尽的劳累奔波皆是为了弟子,顾云璟心中着实愧疚。”
顾云璟还想要再说些动情的话,来表达她对上官澜的敬意和爱意,不过她的师父向来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欢在这么公众的场合听徒弟扯这么些矫情的话。
“好啦好啦,话就不要多说了,直接把这杯酒干了就好。”看着顾云璟有些微红的眼睛,上官澜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你这个堂堂驸马爷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哟。”
“别人要是想笑话,就笑话好了。”顾云璟无所谓道,她压根就不在乎那些无所谓人的看法。
萧慕雪着端着一碗酒走到了韩俊面前,虽然她不喜欢韩俊,可真实公主毕竟和韩俊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当初她和顾云璟遇到偷袭时,是韩俊舍身忘死地救了驸马,这份恩情萧慕雪一直都记在心中,只不过她性格清冷,不善言辞,而且又觉得面对韩俊时会有些窘迫和尴尬,因此也就没有把这份要报恩的信息给透露出来。
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能够走到自己面前,并且愿意同自己一饮而尽,韩俊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情更让他幸福,激动人心的了。
萧慕雪说道:“韩俊这杯酒,本宫敬你,祝你凯旋归来建功立业!”
说着说着,对韩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尊敬。
“多谢公主殿下。”韩俊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公主殿下的所托!”
此去生死未卜,其实韩俊是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能活着更好,不过若是为国捐躯了,也不错。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公主交谈了,所以韩俊把他心中积压的想法一同说了出来。
“公主,我想问你个问题?”因为考虑到问的问题比较犀利,韩俊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他鼓起勇气,怔怔的望着萧慕雪。
“但说无妨。”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你还会像从前一样念着我么?”韩俊目光巴巴的望着公主,像是一个想从老师那里得到糖果的小学子。
萧慕雪果断道:“不会。”
“为什么?”韩俊的瞳孔中流淌着许多哀伤。
萧慕雪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只想和驸马在一起,心心念念的只有她一人。”
“可是……”韩俊想问萧慕雪,既然她那么深爱顾云璟,为何当初要和他私奔?可对上公主那双渐渐拂动霜意的眼眸时,韩俊又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只道一声,“殿下,珍重!”
萧慕雪道:“珍重!”
践行仪式完毕之后,众多将士们在萧湛以及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地往前线的方向奔去。
☆、商讨
马蹄西去,队伍渐行渐远, 众人收回视线。萧湛遣散百官后, 登上了城楼, 跟随在他身旁的有顾云璟和萧慕雪。
十月, 天气已经转凉。城楼空旷, 上面的风在呜呜地吹着,拍的人脸生疼。
萧湛站在城楼最高处, 眼神深邃,一直望着大军前行的方向, 久久不愿收回目光。待士兵们的身影最终变成一个个黑点时, 他才拨回视线,轻叹一声, 叹息声被风吹散开来,没入顾云璟的耳边。
顾云璟体弱怕寒,经城楼上的风这么一吹她手有些发冷, 轻轻摩挲了几下后,将双手拢在袖中。
萧慕雪见状, 忙传话下去, 很快就有随从们拿了一个小暖炉以及披风过来。炭火烧烤着,散发出红彤彤的光芒, 还有滋滋的爆破声。顾云璟接过暖炉后,一阵热意传来,将她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不少。
萧慕雪走至顾云璟面前,把她的衣领拢得更紧了些后, 又为她系上披风,关心地问道:“现在还冷吗?”
顾云璟浅浅一笑:“不冷,很暖和,一直暖到心底去了。”
萧湛侧眸,看着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的驸马,他缓缓说道:“要不驸马先回去歇着?”
“此处地势高,放眼望去,能将都城的壮丽景观尽收眼底。殿下莫非是想一个人独自欣赏这大好风光,所以要故意将我这做臣子的赶回去?”顾云璟调侃道。
萧湛道:“驸马,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本王只是念着你体寒畏冷,而且此处风大,因此叫你回去歇着。
“我当然知道殿下的用意,方才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殿下切莫放在心上。”顾云璟声音停顿了下,殿下刚才为何而叹?
萧湛将手扶在栏杆上,目光变得很是复杂,沉吟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不管赢或输,苦的永远都是黎民百姓和前线士兵们。本王一直有一个心愿,那便是四海升平,再也没有战争和杀戮,百姓幸福安康地活着,君王垂手便能治天下。”
“会的。”顾云璟并不忌讳,“只要殿下您早日继承大统,励精图治,统一其它三国,成为这五洲四海的霸主,天下百姓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若是旁人说这话,萧湛肯定是要对其加以责备的。然而今天说这话的是顾云璟,萧湛自然不会责怪他,只是轻微一怔,然后笑笑:“父皇尚在,本王定然不会存移位夺鼎之心。只是如今父皇突发疾病,朝中政事无人料理,我才接手的。”
听萧湛这番话,顾云璟便知他短时间内是不会称帝的。稍稍思忖一下,她正色道:“殿下宅心仁厚忠义廉孝,确实让人佩服。可现在是关键时期,您必须尽快称帝,原因有三。”
“其一,您现在虽摄国,可身份却是王爷。这王爷和帝王之间的差别,不用我多说,您也该明白。只要殿下一天没有登上大统,那些宵小之辈的虎视眈眈之心便一天不会减少。”
“其二,都城中巡防营的一万士兵历来是归皇帝陛下号令的,您不登基,自然也就无法号令他们。”
“其三,殿下当日曾和我说过,想要实施和制定一系列改革政策。据我了解,实施这些政策的最大阻力来源于很多固执的保守派。而这些保守派又为什么敢不听殿下的旨意呢?”
萧湛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殿下不是皇帝呀。”顾云璟轻轻耸了耸肩,“当初陛下登基时,接下来朝廷是一个烂摊子。勋贵权臣们自成几派,陛下根基不稳无法去动摇他们,只能安抚给无尽好处。这么些年下来,陛下的怀柔政策让他们尝到了很大甜头。”
“而现在您只是一个王爷,想要越过陛下去消除他们的利益,这些朝臣们自然不会答应。因为他们觉得皇帝尚且都优待我们,殿下区区一个王爷,有什么资格来推翻皇帝曾经制定下的一系列政策?”
“这些朝臣们数量很庞大,他们全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的。一旦利益受损,再加上某些有心人从中挑拨,他们难免不会躁动。不少人家中有府兵,如果这些府兵全部集合在一处,那将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顾云璟一针见血:“殿下不是皇帝,无法去调动巡防营的士兵,现在都成中能调动的只有两千御林军……至于后果怎样,不用我多说,殿下自然明白。”
萧湛眼睛就眯出了一道冷意:“驸马是说,再这么下去,他们会谋反?”
萧慕雪轻轻摇头:“安王哥哥,只要你不当皇帝,他们又何来谋反之说?充其量不过是杀一个王爷而已。到时候秦摄萧淙在边上煽风点火,他们便会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清君侧。”
“谁都知道当初你被父皇所废,从万人景仰的太子到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父皇突然间一病不起,昏迷不醒,而你恰在此时又顺风顺水地执掌朝政。有心人可以借此编造出一道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辞。”
萧湛眉宇间的冷意似乎更加浓重,“雪儿,你是说他们会给我按上谋害父皇的罪名?”
“没错。”顾云璟点头,“有理有据,确实能蛊惑一大帮人。现在朝中局势混乱,几个亲王蠢蠢欲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很好的锲机。现在殿下登基,就能把我上面列举的一系列麻烦通通给解决掉。”
“既能制定一系列改善民生的政策,又能顺手踢掉萧淙和萧洋这两块绊脚石,何乐而不为呢?”顾云璟眯了眯眼,“按照昭王之流的手段,我觉得他们很可能现在已经正在密谋一件大事。现在招募的士兵和很多优秀的将领都已经去了前线,他们有恃无恐。”
顾云璟最后语重心长吐出几个字:“殿下不能再耽搁了。”
萧湛有些犹豫:“可父皇尚在,我若登基为帝,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不好的名声。”
顾云璟清雅的脸上浮动起一股刚硬神色,“殿下若为帝,可造福天下苍生,可扫清尘埃,可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到时必定是一个千古明君,流芳百世。同这些相比,那些登基的细枝末节谁会在意?”
萧慕雪也劝说道:“是啊,安王哥哥。云璟说的很有道理。”
这一刻,萧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他想起这些年朝廷的弊端,想起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想起因为萧冠的挥霍,导致国库空虚的局面。
仁义礼智信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徘徊了一遍又一遍,江山社稷造福苍生,这些字眼也在他脑海中徘徊了一遍又一遍。萧湛把目光眺望到更远处,他英俊的脸上拂动起复杂和艰难的神色。深深吐出两口气后,缓缓闭上眼睛,“好!”
公主驸马二人听罢,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顾云璟走上前来,说道:“殿下能下定决心,极好极好。”
“接下来殿下需要明白一个问题,一旦你要登基的消息放出去,某些跳梁小丑便会上蹿下跳。特别是昭王萧淙,他知道自己已无翻盘的可能,随时准备狗急跳墙。他们兵力不足,是必要借助很多朝廷重臣家的府兵。这些人如果和萧淙沆瀣一气,那么就是朝廷的反臣,到时候你要杀他们立威,就名正言顺了。
萧湛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顾云璟不直接让他去囚禁萧淙,而是采取了这么一个迂回的办法,究其原因在于她想一箭多雕。能受萧淙蛊惑的朝臣们,必然是对自己心有怨恨的,而从现在这个局势来看,对他怨恨最深的莫过于那些即将面临被剥夺利益的重臣们。
想起这些人员数量巨大,萧湛问道:“驸马,若是将他们全部拿下,朝廷中就有很多官衔位置空出来了。官员青黄不接,这对于朝局来说也是极其不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