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栖歌(52)
长风一抬头,刚巧能看到她那肃冽的神色,眉间还笼络着忧愁,她便道:“没事的,其实也不能怪你娘。她若知道我是你放在心头的那个,定舍不得下手。”
洛栖歌的手颤了颤,看着伤口,只低声道:“疼么?”
“疼,当然疼!”她攥紧了洛栖歌的衣襟,忽而眯眼一笑,“你亲我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山林清寂,夜风也发寒,拂过洞中,火舌被勾起很高。十二瑟缩地翻了身,睡意朦胧时,隐约看到火色深处有两个曼妙的身影交缠在一处。她想,自己的梦可当真奇怪。
第64章 莫怀
第二日,天刚刚亮,三人便顺着宋三娘指的方向逃了出去。顺着山道行了半日,才摸索到南山渡。
南山渡临着韶归城外的南山,故而得名。渡口不大,对于东行这多水之国来说,更显得不起眼。加之附近村户民风淳朴,缉查的官兵就更少了。
长风一入渡口,老远就看到临渊和一个穿着粉衫的小姑娘谈笑甚欢,而他的一侧还立着王秉言和隐无忧等人。王秉言倒还好,隐无忧则是一脸敌意地看着他。
“师哥!”十二也一眼看到了临渊,像个孩子般惊喜地跑了过去,分明才分开了一夜,却显得那么新奇。
那几人听见声音立刻迎了上来。临渊走近道:“怎这么慢,还寻思着你们是不是被抓了呢!”
“借你吉言,有惊无险!”长风说道。
“殿下,真的是你!”人群后走出那个粉衫小姑娘,竟是冬儿。
“是她!我没骗你吧!都说我是你家殿下的师哥。”临渊凑到冬儿身边道。
冬儿被惹得面红耳赤,又不停看着长风,“殿下,你的脸上怎多了道疤?”
她倒看得仔细,这道疤本就不深,又在脸颊侧处,发丝极易遮挡住。长风摸了摸伤疤,“丑吗?”
冬儿摇摇头,“一点也不丑,殿下可好看了。”
长风顿时喜笑颜开。洛栖歌见状,淡淡扫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对着冬儿道:“你们怎会在此?”
临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当然是我了!我可是冒着生死给他们传的信,够不够意思!”
冬儿怕再招惹上这无赖,便向长风身边靠了靠,小声道:“隐大人刚回去不久,贤安王府的人便围了驿馆,还好有临渊公子的人给通风报信,我们才趁机溜出驿馆。也多亏公主在城门处被发现,引走大批守卫,隐大人才得以带人杀出城来。”
长风不动声色看了隐无忧一眼,发现衣襟处血迹斑斑,想来是一番苦战。
隐无忧留意到她的目光,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愿意承认长风又救了他一次,头微微偏执着,“随侍死伤无多,此地也不可多留,我们快些走吧!”
洛栖歌点了点头,就同临渊二人别过。临渊起先笑吟吟地挥手致别,一见长风跟着上了船,顿时生出了种孩子翅膀硬了的惆怅。
长风见状,“师兄,我过些日子还会来看你的。”
临渊:“谁要你来看我?那个……路上小心点,打不过就跑。”
不愧师出同门,连矜骄都到一块去了。洛栖歌想着,眼神越发柔软地看着朝岸上二人挥手的长风,挑起了一抹笑意来。
“小心!”
小舟突兀动了起来,长风一个踉跄,恰好跌入到洛栖歌的怀中,扯得伤口发疼,她捂紧了自己的腰侧。
“没事吧!”洛栖歌担忧地问道。
长风被她扶着缓缓坐下来,摇了摇头,望了眼碧湖清波:“待上了岸,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追兵了吧?”
“嗯。”洛栖歌应了声。
“那……”长风抬起头看了看洛栖歌,迟疑道:“等上了岸,你别和他们一起了,咱们一起走……”
她的声音愈渐小了起来,生怕洛栖歌不答应,还不停地偷看着她,又像做了什么错事般。
“好。”
长风抬起头,眼中晶亮,“真的吗?”
洛栖歌无奈笑道,“还能有假的不成。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弃了我去找你那些好哥哥好妹妹们去。”
长风干笑道:“不会不会,有你就够了。”
船舷处,隐无忧看着洛栖歌的那个浅笑,一瞬失神。他看及长风,厌恶地皱了皱眉,将剑横放于腿上,好一会,长长叹息着,才释下眉头。
小舟在湖面上行了两伞日,才到莫怀渡口。长风身上有伤,本就有些吃不消,一到岸边,全身像被抽去了力气,直发虚。
冬儿刚好从另一条船上下来,走近就要去扶她,却见她被洛栖歌紧紧搂在怀中,便低敛着眉目站到一侧去。
莫怀渡口处于东行之边,临近陵川,武林人士出没颇多,也算鱼龙混杂之地。
临近傍晚,余晖收了最后一道,船上渔火又争相亮了起来,美不胜收。
王秉言整了整衣袍,见着长风面色发白,便提议到附近村落找家客栈。
再好不过了,长风强撑着勉强走着,后来两脚悬空,竟被洛栖歌懒腰抱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长风一时大窘,挣扎了一下,却被洛栖歌抱的更紧了,柔柔软软,还挺舒服的,索性就心安理得地勾着她的脖颈。
小二头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姑娘,本就惊异,却见那好看的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好看的公子,不由错神良久。
隐无忧将剑狠狠一拍,他才回过神来,张罗好房间,见着那姑娘抱着那小郎君上了楼,不由喟叹,好力气。
洛栖歌关好门,将长风轻放在床榻上,便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长风慌张捂紧,“又做什么?”
洛栖歌掰开她的手,解开外衫,果真见到斑斑血迹透过了中衣,伤口未见好转,反更严重了。
“怎么不告诉我?”
长风支支吾吾,“我一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些时日就好了。”
洛栖歌低头不语,小心擦拭着伤口,又细细给她上药。她的指尖微凉,长风触及,才觉得伤口疼得不那么麻木。
忽然,长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洛栖歌一抬头,眼角微红,长风怔了怔,便低低道了声:“疼。”
“现在知道疼了,早些怎么不说?”
“我错了我错了,洛大人你不要怪我了。”长风说得真诚,桃眼含笑,轻佻又多情。
洛栖歌又摸了摸她脸上的伤疤,俯身贴了上来,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的唇瓣,温热的气息像抚着她的脸颊,然后撞进心扉。
总是这么猝不及防,长风一时怔忪,身子跟着软了下来,迎合着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小歌……”
她轻乱地唤了声,屋子内也有了几分意乱情迷的味道。
就在这时,屋外应景地响起了敲门声,“洛大人,王大人有请。”
冬儿在门外等了许久,才把洛栖歌给等出来,洛栖歌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哪里冲撞了。
待洛栖歌走远,她才敢走进屋子里,入眼便见长风衣衫半解,腰侧裹着纱布,她慌乱低下头,问道:“公……公主,你受伤了?”
长风慌乱盖上被衾,“小伤,无碍。”
冬儿应着,偷看了长风一眼,“奴婢给你备了晚膳,这就给你送上来。”
长风刚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冬儿一溜烟退了出去。合门前,她又借着门缝看了床榻的人,发丝散乱,目揽星辰,唇红齿白,真是好看极。她看着,竟有些眼热。
洛栖歌回到房中,发现冬儿也在。长风半倚在床侧,手中捧着碗粥吃着。
“冬儿你先下去休息!这边由我看着就好。”
冬儿刚想推辞,却见洛栖歌脸上挂着不容置疑,便退了去。
长风放下碗,道:“我好看吗?”
“好看。”
长风心满意足,又问道:“王秉言找你作何?”
洛栖歌先是沉默,然后才迟疑问道:“你还愿不愿意平清?”
长风急急拉住她,“我才不愿回去。你该不是反悔了,想要回去吧!”
“没有。”
长风放下心来,忽又觉得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
洛栖歌握住她的手,“宫内传来消息,陛下病重,怕是……时日无多。”
那话轻飘飘穿入耳中,长风如听虚无,怔愕良久,笑道:“定是骗我!我走时他还好好的……”
说道最后,她又想起那苍凉的白发,还有那无力的咳声,笑容一点点止在脸上,像经历了一场寒冬,逐渐冰凉。
她忘了是何时,那个男人睥睨着天下,而她呢,坐在他的肩上,一点点去看远处的风景。自是看不到山川,看不到湖泊,只有那片红砖黛瓦,小小宫墙一片。那时她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变。
旁人都道,小公主这是把整个天下踩在脚下。
彼时年幼虽懵懂无知,但隐约知道她的父皇便是整个天下,亦是她的天下。
本该千秋万代,福寿无疆,怎么说老就老了呢!
原来一晃,这么多年了。
洛栖歌将她搂在怀中,“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她说:“好。我再去看他一眼。”
第65章 囚困
若是能让长风再选一次,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到平清的。那时,祁宗林病重,整个皇城都乱了起来。
祁长泽监国,大大小小的皇子候王不服,各处躁动起来。所幸,有相府撑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相府之所以强硬,完全是与应氏有关。应氏手握重兵,又与相府干系千丝万缕,朝臣都忌惮三分。可就在天下人以为相府独大之时,应氏却忽然倒戈,归到了宁王麾下。
天下哗然,细究因果,起因竟是因为王二公子的妾室杜若。
王二公子与应氏大小姐成活多年,未有所处,相府着急,应府更着急。那应家大小姐可是应府上下捧在手心的人,二公子素来浪荡,又无所出,生怕以后哪个外室抢在她之前,多年之后,相府家业被一个庶子抢去,让应大小姐受委屈。
应府上下这样想着,可偏偏二公子的那个妾室杜若有了身孕,他们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迫害妾室的身上。
杜若平日是个深入简出的人,怀的又是相府长子,王夫人很是高兴,也不顾娘家人怎么想了,尽心尽力地护着杜若,为此两府生了嫌隙。
再说应涟,二少夫人,自小便喜欢她这个表哥,长大后如愿以偿嫁给心上人,却受尽冷落。见着这妾室得宠,能不气吗?
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在妾室生产之时,也不知用了什么药,害得杜若一尸两命。王秉礼自是忍不下这无法无天之人,想着自己连未出世孩子的面都未见着,气结心头,提剑就杀了应涟。
应府早年落魄,接着相府节节高升。如此翅膀硬了,岂能受着丧女的窝囊气?转身就投了宁王,与相府撇的干干净净。
相府没了应氏,就像失去臂膀,哪还有余力站稳朝堂,眼睁睁看着宁王一手遮天,却无计可施。
而平护司,经过元宵的伏杀,只剩了一个空壳,可怜洛平秋半生浮名痴梦,如今只能和老对头王丞相面面相觑,看着半道杀出的宁王爷独揽大权。
长风回到平清的第一日,宁王祁宗河就派了人请她入宫,她甚至连祁宗林的面都未见着,便被囚在了灵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