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77)
陆老夫人寻着哭声赶过来。
陆漾很委屈。
但想想她这枚大凤凰蛋也有过千娇百宠的奶娃娃时期,干脆大度点,面对祖母的唠叨装作听不见。
她表情甚是可爱,有她和女儿相伴,桃鸢坐月子坐得很愉悦充实。
春风不散,一支斜斜的桃枝伸出墙外,太子殿下步履沉重地穿过冗长的走廊,拐弯来到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
“你来了?起来。”
大监为太子搬来座位,李谌提笔作画,画到后半部分,一心两用:“满月酒喝的如何?见过陆漾了?”
周天子对臣民温和仁善,在教导太子一事上分外严厉,是不折不扣的严父。且他为君,君王威仪不同凡响。
太子年少,不知慈父心肠,每每回话必身心颤颤,再三斟酌:“儿臣,儿臣见着陆少主了,陆少主年纪轻轻风仪上佳,胸襟也非一般人能比。陆家的满月宴办得隆重。”
赴宴之人走前都有一份礼物拿,他不知别人收到的是何物,总之他收到的是一对纯金打造的金鹿,金鹿两角顶着一颗小孩拳头大的深海夜明珠。
单是这份心意以及摆出来的排场,无一不在印证陆漾看重这个‘女儿’。
“你也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了?”
“回父皇,听到了。”
太子李信正襟危坐在雕龙金椅。
李谌停笔:“你怎么想的?”
“儿臣想,陆少主真是顶好的人,为心中所爱不惜忍下屈辱,拿那孩子当亲生女儿看待,换了儿臣,儿臣不见得做得比她好。”
“陆漾的性情的确很好,敦厚纯良,无邪心,无恶意,喜欢一人就会捧着热乎乎的心坦诚心意,便是和世家收债,收上来的欠款不忘送朕一份。”
李谌羡慕她的自由坦荡:“你以后要多多和她来往,无需避讳。”
“是,父皇。”
“退下罢。”
出了御书房,太子挺直的背微垮,回到东宫招来一众臣属相问:“父皇这是何意?怎么放心孤与陆地财神交好?太傅,父皇是在试我,还是真的……”
太子太傅抚须沉吟:“殿下莫要忧心,论嫡论长,殿下是继承大位的不二人选,守好本分,谁也挑不出殿下错来,陛下自然满意。”
“但愿如此。”
他松了口气。。
大监献上厚厚一叠有关陆家的情报,李谌从最上头取下一封,御书房落针可闻。
两刻钟后。
皇帝陛下合好密折:“大监,你说陆翎是不是陆家血脉?”
大监一脸惭愧:“奴一个无根之人,哪懂得这些?”
“欸,你懂多少就说多少,说错了朕不怪你。”李谌拿着折子敲击掌心。
等了几息,大监回道:“母亲疼爱自己的骨肉此乃天性使然,陆少主胸襟广阔,到底不过十九,再者天地之大,何其不有?既有国师那般奇人,那么以陆家财势寻得女女生子的秘术,也不稀奇。”
“接着说。”
大监觑着陛下模样说话:“少主爱重少夫人,待那孩子或许是爱屋及乌,想知道是不是陆家血脉,看陆老夫人的反应就对了。”
“老夫人?”
“是的,陛下,陆老夫人何等精明的奇女子,陆家家财之巨,哪会容得外人来瓜分陆氏之财?”
点到即止,他做恭谨状:“奴信口胡言,陛下莫怪。”
李谌笑笑:“难得有你和朕说知心话,怕什么?”
他陷入沉思:“去请皇后来。”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请起,朕有一事不明,盼皇后解惑。”
陆尽欢坐回位子,沉着安稳:“何事?”
李谌屏退众人,只留下一二亲信侍候左右。
他活了三十八年,见过大风大雨,也有过雄心壮志,一个男人最是英明霸道的年纪,少见地流露出一点孩子气,与外间百姓表现没差,身子前倾和皇后说悄悄话。
“陆家那孩子,是少主和少夫人所生?”
人言可畏,传言凶猛,陆尽欢料到他有此一问,迟疑半晌,这才缓缓道出一早酝酿好的说辞:“千真万确。”
这四字的重量比山重,更有雷霆万钧,背后之深意不言而喻。
世间奇人奇事诸多,月前李谌风雨中得见凤凰,被凤凰虚影冲撞,受惊之下昏厥离魂。
有此遭经历,陆氏有女女生子的秘法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否则八百年传承,早不知断绝在哪一代。
“先祖曾误食生息神果,导致血脉与常人有异,八百年间不算阿漾,陆氏已经出过三位女祖,女祖聘女子为妻,为陆家传宗接代。
“到了祖父那一代,生息神果的威力减弱,祖母原以为陆家要走向衰落,哪成想天眷陆家,阿漾降生,体内生息果的神力重回巅峰。
“陆翎,确是陆家女。”。
中宫,陆尽欢在宫婢侍候下享用紫葡萄,果皮吐出,从陆家带进宫的陪嫁婢子轻声道:“娘娘怎么说出来了?”
陆家乃陆地财神,财神有后,可世代相传,换个心胸狭窄不容人的君王,未必能容忍。
“陛下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尽欢笑着倚靠凤椅:“李氏与陆氏联盟,本宫为后,自是要与陛下一条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结盟结的是两姓之好,怀疑来怀疑去,到最后哪个也不肯轻信,我又何必入宫?”
这话当日传进李谌的耳,李谌大感惭愧,不动声色撤回留守福栩宫的眼线,陆尽欢日子过得可谓逍遥。
陆家血脉神异,陆漾又为匡扶圣业的凤凰化身,帝后大婚后,天子对陆家态度热络,着实惹人眼红。
陆漾身份特殊不方便交好国师,逮着机会,陆尽欢以皇后的名义为身在宏图塔的道贞送了一份厚礼。
道贞此人深藏不露,行走人间见过不少好东西,顶好的好物到了她眼里不过一捧泥沙,俗气。
可今日这份礼,送得有点意思。
琳琅满目的礼物里掩着一对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小孩脚印。
她捧着这张纸看了良久,最后爱惜地收入袖袋。
陆家的凤凰,果然没有一个是蠢材。
道贞内伤未愈,惨白着脸站在宏图塔顶层眺望,目力所及,恰好是桃府焚琴院的方向。。
崔玥捧着外孙女的小脚印、小掌印,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
“好,真好,比甜果果生下来壮实。”
她拿手比量一下,笑:“手脚大了那么一丢丢。”
“主子,大公子派人送来一本新琴谱。”
闻声,崔玥放下外孙孙的手脚印,面上笑意收敛:“拿进来罢。”
“是。”
焚琴院以前有旁的名字,后来才改的,皆因崔夫人每日早晚都要焚烧琴谱。
或是手抄的,或是新编撰的谱子,或是儿女送来的好谱。
一把火焚之。
看着徐徐上升的烟火,她眉目流露外人看不懂的哀伤。
伺候她最久的亲随掐指一算,夫人焚琴谱的举动,少说也有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坚持做一件事,焚琴为何人,无人知。
桃大公子守在不远处观望,母亲寂寥的背影刺痛他的心,他不忍再看下去,迈步走过来。
“阿娘。”
“不忙着你的要事,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桃毓沉默须臾:“阿娘,爹爹快不行了,他想见你。”
他不说,崔玥都要忘记桃禛这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丝没抽成,反而把桃禛的命要抽走。
为给桃禛冲喜,桃筝提早嫁入谢家,做了谢六郎的新妇。
冲喜的效果仅仅维持三天,桃禛回天乏术。
崔玥有好多年没跨进这道门槛,
第一回是嫁给接管桃家的桃家主,第二回,便是这次了。
貌合神离的一对夫妻,临别,她神情还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