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145)
麻绳解开,数十只装满物资的木船被推入水,村民们怀着纵死也要冲出去的决心踏上去,年轻的搀扶年长的,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护着女人,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海神大人,请上船,带我们见一见外面的天地罢。”
大祭司谦卑恳切地弯了腰。
陆漾扶她起身,回头看向孤寂被弃绝的村落。
这里困了他们太久了。
也困住她很久了。
她踏上那艘崭新的木船,举目是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大海,眼前是一张张紧张期待的面孔。
所有人盼着能得到海神大人的激励。
是以权杖再次高高举起来:“漫漫征途,我陆漾,愿和大家同生死,共进退,死亡之海又如何?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天都不能阻我!”
“——启、航!!”
第95章 所谓痴人
一群人依仗着数十只木船和终有尽时的物资能走多远?
只有天知道。
天幕转暗,岁月如梭。
眨眼,两年后。
京都洛阳出了件人尽皆知的丑事。
坊市都在传,王相爷家的养子养女滚到一张床上去,被发现的时机也巧,刚赶上王家设宴。
“这下是瞒不住了,啧啧啧,这些个光鲜亮丽的世家,背地里什么蝇营狗苟的事都做。”
“可不是?王相多清直的人,竟然养出这样胡作非为不知廉耻的小辈,真是..…”
“王相都气吐血了,还是别说了。”
那人摇摇头,低头吸溜了一口甜汤:“听说要不是太子殿下执意去找王公子,也不会撞破此事,你们说,咱们这位殿下,是有意还是无意?”
相府出了骇人听闻的丑闻,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是有心算无心,又或瞎猫碰上死耗子。
东宫,太子妃顾自垂泪。
娘家出了这样的事,辗一心追求的清名再也不复,哪怕没迈出东宫大门,她也想得到外面的人会用怎样肮脏的话辱没王氏门楣。
“殿下何至于此啊!纵我父顽固己见,殿下到底是我夫君,是我王家贵婿,为何、为何要。……”
她哭得梨花带雨。
太子李信烦不胜烦:“好了,别哭了!”
太子妃哭声愈大,像是铁了心和他作对似的。
“随你,想哭你就哭罢!”
他拂袖迈出门,压根不管身后身怀六甲的女人。
太子妃止了泪,也寒了心,同身畔婢子道:“他好生无情……。”
婢子张张嘴,安慰的话说不出口。
成婚几年,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太子夫妇感情不睦。
东宫每年都会添进来几位侍妾,太子妃一开始并非没想过固宠一道,只是太子花心,折腾不少,也没折腾出一儿半女。
除了她肚子里揣着的这个。
若无意外,这将会是太子的嫡长子。
明明是天大的喜事,赶上王家被撞破丑闻,太子妃恨恨地绞着帕子,而后肚子传来一阵痛,惊得宫婢们慌忙唤太医。
春三月,李信出了东宫来到御花园,停在一株牡丹花前。
别管外人怎么看他,他没想对付王家,王相顽固不假,却不会主动害他,再则他是储君,早晚天下都会交到他的手上,何至于皖着王氏一门的阴私不放?
可事的确是他做的。
若非他听到动静执意要去里面看看,王相的养子养女还好好地翻云覆雨,不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咒骂。
为何会变得这样呢?
李信沉默地用指腹捻动掌下的花,头抬起,无声仰望那座宫殿。
是母后要他去的。
那个女人娇笑着和他说话,王家乃太子助力,虽说王相的心一直偏袒世家,王家与皇室毕竟是一衣带水的姻亲关系,要他去了宴会好好看,看仔细了。
他拿她的话当金科玉律来听,谁成想,那对狗男女大白天就敢关起门来偷情!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否腻了王家,要对王家下手,李信捂着左边的腮帮子,心道:他是疯了才会对自己的岳家动刀!
冷静下来他也在想,母后是烦了王相吗?她要对世家动手了?
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以拖垮父皇的身体。父皇好了没几天,近半年来又缠绵病榻,母后对王家下手,是父皇的意思?
父皇也觉得世家势大意狂,该修理了?
李信想不通。
但父皇不会害他,母后一个女人家,离了他又能做什么?
所以母后的心也是向着他。
想不通他就不去想,等到宫人慌慌张张跑来说“太子妃要生了”,他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往回跑。
崇英殿,陆尽欢理了理发皱的凤袍,倦懒垂眸,她眼睛看着奏折,随手御笔朱批,没头没尾地笑起来。
宫人不敢问娘娘为何发笑。
有人敢。
不脱颜穆尔长大了,长大的不仅是身量,还有胆量,她趴在御案,直来直去地问:“你在笑什么?”
“笑我家弟妹心黑手狠,只此一招就废了王氏满门清誉。”
“是鸢儿姐姐想的法子?”
陆尽欢挑眉,嗯菁一声不做他言。
不脱颜穆尔恍然大悟:“你们里应外合配合的还挺好。”
是好。
好得不能再好。
陆尽欢再次惋惜桃鸢不肯回朝为她效力,念头倏尔又转到今日的王家,她笑了笑,纵使太子不好奇去看,也会有人领着他去看。
桃鸢这一招无异于在世人面前打肿了王丞相的脸,看他还敢不敢在朝堂跳脚大骂“牝鸡司晨”!
狠狠出了口气,陆尽欢心旷神怡,批完折子,她起了逗弄人的心,眉一扬,脸蛋儿笑得妩媚,整个活脱脱的妖精,一手撑着下巴:“脱脱小公主,过来。”
“什么脱脱,是不脱!”
我管你脱不脱。
皇后娘娘笑成美狐狸:“快过来。”
宫人头不敢抬,杵在那装聋作哑。
不脱颜穆尔被看得臊红脸:“你这人,还皇后呢,老不正经!”
“我老?”
“是啊。”她挪到这人身边,小声嘀咕:“一股老狐狸精味儿。”
“老狐狸精什么味儿?”
“骚味!”
陆尽欢哑然失笑。
普天下,也只有这小姑娘敢对她大不敬了。
内侍低眉走进来:“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李湛人到中年久居养心殿,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尽欢啊。”
“见过陛下。”
陆尽欢这人懂分寸,该她得的她分毫不剩,不该她染指的,她恪守本分。就拿现在来说,当着朝臣再嚣张不过的皇后娘娘,见了李甚也只能心甘情愿地低下头。
李湛见过她懵懂无知的样子,也见过她不耻下问的谦卑,曾经妖娆艳丽的女人长成一朵成熟的花儿,而他也老了。
两鬓斑白。
“王家的事,是你的主意?”
“不是。”
“不是你,那就是陆少夫人了。”
李湛眼神透着怀念:“一晃,又两年了。”
他在思念谁不言而喻。
尽欢坐在他身侧下首的位置,语气雯然:“时光太无情。”害得人等了又等,等不来归人。
从出海,到遇难,再到今时,陆漾离开三年多了。
陆家依然是陆地上岿然不动的阔绰财神,可他们失去少主也已经三年多。
春日桃花盛开,花瓣粉嫩,桃鸢照常穿着她那身黑沉沉的玄衣,光阴刀割般地在她心尖划下一道道细痕,有种深爱是失去后才厘清的彻骨。
她终年累月地为陆漾服丧。
安安生生不吵不闹地当她的未亡人。
也用这身黑压压的气势震慑一切想对陆家不利的宵小。
多少人折在她铁血的手腕,多少户人家又在她的扶持下兴起。
她变得不爱笑。
她曾经也不爱笑。
只是遇见了爱逗她笑的人,才有了春日般的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