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79)
裴思渡照样可以当作没看见。
她等到中午十二点,等到胃饿得开始疼了,终于起身。停了会,直到腿不疼不麻了,才坐电梯下去。
外面下起小雨,滴落在头皮上,激得人浑身冷。
桑絮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店果腹,再出门时,雨不仅没小,反而将衣服都淋湿了。
回到家里,冲了澡换过衣服,昨夜没睡好的瞌睡全部涌上来,桑絮趴在床上睡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她提不起任何精神,抱怨或伤心,她都没力气,也没立场。
那是协约期恋人可以做的一步,裴思渡也许想得个圆满,她自己也乐在其中,这本来就没什么。
又没吃亏,除了累一点,她难道不痛快吗?
等十二点一到,协约解除,她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桑絮无力又恍惚地接受事实,从云端被狠狠地抛下,摔得尘土满面,但连委屈都没有。这似乎在她意料之中,她习惯了这种心境,尽管事情是第一次遇。
她静静地躺着,十点时终于觉得饿,点了份外卖,吃完得了力气,继续创作她的剧本。
七人本,阵营,推理,机制,变格。
加了点不同时空的元素,会让推理难度高些,趣味性也更强一点。
她写到很晚,还打了个喷嚏,想到今天淋了雨。不知怎地,有些期待感冒。
等消化得差不多,精神又耗完,已经八号了。
早晨没有乘坐地铁,桑絮打的到公司。路上遗憾地想,她身体素质真好,感冒好得快,又不常感冒。
她冲到公司时还早,几乎看不见人影,保洁阿姨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走到总监办公室,自嘲地想,裴思渡总不会为了躲她,今天不上班了。
还好,没有,裴总向来公私分明。
门里的声音平静如往昔,“请进。”
桑絮推门进去,今天阴雨绵绵,办公室里开了灯照明。
裴思渡正端着咖啡看文件。
她有多件大衣,随手留一件在桑絮家里不算什么,今天换了件黑灰色的,衬得肤色白,人又端正。
她看见桑絮并不意外,表情未变,语气温柔地关心了下:“早上好,桑小姐脸色有些憔悴。”
桑絮没化妆,防晒都忘记涂,当然好看不到哪去
她走过去,自顾自地坐在裴思渡对面,眼睛跟着她手将文件翻页,“怎么不回消息?”
问完她先沉默了,脑海里乍现,曾几何时,裴思渡问过一样的话。
她从前不想回复的时候,就没礼貌地装瞎子。裴思渡好脾气,不与她计较。
裴思渡脾气总是很好,她极少发作,喜怒都收敛着,擅长以温柔宽和的模样示人。
可桑絮从来没有不接二十多个电话,如果有人给她打这么多……那她应该将人拉黑了。
换位思考,她有点烦自己了。
“不知道回什么。”裴思渡早晨要开会,看上去很忙,也的确忙。
“那你是什么意思?”桑絮的语气很淡,生怕加上一点儿情绪,就会让她的问句变成不识相的纠缠:“我只是问问,问完就不打扰你。”
“你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裴思渡轻轻笑了一下,抬眸看桑絮,还是柔柔的:“逢场作戏啊。”
“今天八号,桑小姐就不必入戏了。”
桑絮僵硬地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她,她将每个字拆开又拼起,这是她说过的话。
裴思渡在她的目光下没有丝毫局促感,继续读着文件,还在纸上写了几句备注。
桑絮轻声问:“昨天我敲门的时候,你在家吗?”
“在。”
“我走的时候你知道吗?”
“不知道。”
桑絮看向窗外,窗户上落了雨滴,她说:“我昨天淋雨,预感自己要感冒,但什么症状都没有。”
所以很多时候,事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吧,不用矫情。
她站起,“您忙吧。”
“桑絮。”裴思渡敛起笑意喊住她,“你忘了,是你让我离你远一点的。”
“那是在我们上床之前,你为什么早不听?”猫把人挠完跑了,伤口难道不处理吗?
裴思渡也站起,与她平视交流:“我说了,不想便宜别人。我就是这种人,你该知道,本来你把我想得也没多好。”
“你报复我。”她的话带着刺,她那晚哭了,耿耿于怀是应该的。
“不然呢,你想我们的关系怎么发展,你要对我负责吗?”
她这两天只顾着找裴思渡,想要一个说法,想被安抚。可是裴思渡看破她的软弱,直接问她要不要负责。
“我负责。”
裴思渡摇摇头,将笔在桌子上戳了几下,“你的回答不够理性。仅仅因为做一次,就改口这么答,你反而在糟践感情。你能保证往后脱胎换骨,完全放下防备和顾虑吗?”
“我觉得你不能。如果实质性的东西都不能改变,你现在抱着愧疚和疑惑来找我,问我‘什么意思’,要我给你一个答案,这答案有意义吗?”
走廊里传来说话声,快到上班的点,人几乎都来了。
裴思渡施施然坐下去,清冷地笑:“如果你觉得有意义。你就只听开头吧,我是逢场作戏,我在玩弄你的感情。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
第62章
裴思渡口才好, 有蛊惑人心的本事,还加了讽刺在里头。
她的讽意是克制的,没有直接点明桑絮惯用的手段:只要自己心里好过, 不在意旁人。
但她的善意, 竟也克制起来, 不像从前一样,恨不得人感激到以身相许。
她间接地安慰,那句“逢场作戏”是障眼法。
算是安慰了。
因为她的话越难听,桑絮就越不需要纠结。只需要生气, 怨恨,然后走得远远的。
提取出关键信息,桑絮不知怎么接话才好, 扭捏地说了句废话:“我不需要好受, 你把话收回去。”
她难受是自找的。
同意试一个月的是她, 不愿继续的是她,把人带回家的是她,现在跑来听这一席话的也是她。
这次, 她不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裴思渡身上, 像裴思渡说的那样自寻舒坦。
倒不是她伟大,而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主动承认自己被“玩弄”了, 不是件光荣的事。
还不如自骂活该。
她跟裴思渡有代沟, 她以为重要的事情,裴思渡都认为不重要。
而她刻意忽视的问题, 裴思渡却偏摆在太阳底下。
雨线从天上往泥沼里落, 室内光明晃晃的, 照得人犯晕不适。
这两天她过得不算好, 一进办公室还被挑衅般指出憔悴,她都没什么脾气。
想起有一回裴思渡没睡好,早晨匆匆赶来公司,桑絮也事不关己地客套询问。
裴思渡暗示她的话,她听懂了,心里也可耻地爽了,仍装无辜。
现在轮到她了。
有意还是无意都不重要了,她吃“礼尚往来”那套。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她若无理取闹打了旁人一耳光,旁人就是还两耳光,她也觉得应该。
不高兴又怎么办。
得到多少还赠多少,欠了多少就补多少。
桑絮凭此真理与人交际,也许不是真理,可大多时候,它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她不欠别人什么,也不想要什么的时候,别人还没沾到身,她就已经冷下脸,全副武装起来。
所以裴思渡之前,她遇不到麻烦。
裴思渡是例外。
那晚温存的后效够足,心里的窃喜和满足支撑着她,算是得,也算是欠。
她于是被报复,没有还手的力气。
她也打心底明白,哪怕她现在发火骂人,都没人受着。
裴思渡可以直接让她滚蛋。
她们在一起时,她得到的所有特权,都是裴思渡直接给予,一旦裴思渡让她滚蛋,她连进总监办公室的资格都没有。
强迫自己冷静,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才能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