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157)

我点点头，道：“叶子樵，我是她的弟弟。”就敷衍的跟他握了手，头脑里还是没有印象。我缩回了手，道：“我二姐呢？”
王青源不答，只又请我坐下。我想了想，便解开大衣，另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看看我，笑了一笑，坐回了他的位子。他道：“先喝杯茶吗？”也不管我有没有回答，自倒了一杯茶来。又翻开餐本，道：“你比较喜欢吃什么？”
我不理会，看看表快要六点半了。我道：“是我二姐让你过来的？她不来了吗？”
王青源看看我，笑了笑。他道：“是她让我来的。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来了。”
我愣了一愣，脑筋急转，立刻拿出手机打了二姐的号码，那头一直不接电话。我掐断了，微微皱眉。我看着王青源，开口：“她为什么让你过来？”
王青源笑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平心静气地道：“我认为我并不知道。”
王青源才道：“她想要介绍我们认识。”
我心想，果然如此。我心里冒出了火气，极力按住了，道：“她没有告诉我。”
王青源道：“她认为要是你先知道了，可能不答应出来了。”便把我看住：“我并不排斥这样的见面，正好我们可以深入谈话，不然像是上次我还有工作在身上，就在车上随便谈谈，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熟悉彼此。”
我听了，也真是不知道心里该怎样的滋味，反正十分冷静的。我道：“我想我们没必要熟悉。看来，我二姐是不会来了，我走了。”便拾起大衣，站了起来。
王青源跟着起身：“等等。”看我看他，顿了一顿：“你要走，至少吃完了饭再走，好吗？”
我道：“你自己吃吧。”就要开门出去。
王青源却来拦住了，脸上隐隐露出不快：“等等！就算是交个朋友，也没有人会像你这样不赏脸。”
我感到他十分可笑，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把他看了看，道：“不赏脸又怎样？我想要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而且你以为你是谁？我二姐的助理？嗯？”
王青源仿佛僵了一僵。我叱道：“走开。”也不等他退后，一把推开他，将门一开，往外走了出去。
走了没有几步，背后有人追上来，还是王青源。我一时不防，叫他拽住了手臂，脚步顿了一顿。我皱起眉来，转身把手挣开：“做什么？”
王青源脸上讪讪似的：“我想要跟你道歉，刚才我是有点冲动了。”
我不说话。王青源干笑了一下，道：“不过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点成见，我的本意并不打算强迫你，唔，这样说吧，我不是因为我老板的缘故才认识你的，我个人，我个人一直很注意你，我很欣赏你。”
我冷淡地道：“谢谢。”
王青源露出微笑，又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道：“我有男朋友了。”
王青源仿佛愣住。我便不理了，转过去要走，又顿住了。迎面来的人正是二姐，她后面还有一个人——我和檀谊沉对上了目光。我霎时震住，突然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快起来；其实我十分站得住脚，不怕他误会，可是来之前，我并没有坦白告诉他这趟真正要跟谁见面。
檀谊沉神气淡淡的，他掉开了眼，似乎越过我看去。耳边听见王青源喊了二姐：“老板。”
二姐点点头，朝我看来，又立刻转开，却道：“这么巧，你和我弟弟吃饭？”
我愣住。王青源像是看了我一眼，他道：“是啊，我和叶先生事先约好了。不知道您后面那位是？”
二姐道：“这是我的大儿子。”
他们这样一搭一唱似的，仿佛我们四人真是一场偶遇，好像我和王青源真正有些交情。我极力忍住了脾气，开口：“二姐，明明你……”
二姐截住了我的话，她看着我，那目光凌厉，把我喝住：“子樵——”
我顿了一顿，心里僵得慌。旁边王青源似乎看了过来。又听二姐道：“可能你没有见过他，他也是你的外甥，他是……”
突然檀谊沉开口：“为什么要这样演戏？”
二姐便停住了。檀谊沉又道：“我们当然认识，不用介绍。”他朝我看来：“过来。”
我心头一震，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走到他的身旁。他神气平淡，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十分冷静。
二姐看着我们不作声，神色不明。
檀谊沉朝她看去，忽道：“我不在意对谁说出来。”
二姐眉毛马上一皱，突然她向王青源道：“你回去吧。”
王青源似乎僵住了脸。不过还是听从了命令。他瞥了我一眼，回头进了包厢取了大衣又出来，他对二姐点了个头，匆匆地走掉了。他一走，二姐便看来，也仍旧避掉了我的目光。她道：“进去说话。”
我喊道：“二姐。”
二姐冷了口气：“进去说话——”
我一顿，心里有股子情绪不断地往下坠，茫茫不定。我不禁去看檀谊沉；他倒看着二姐，他开口：“那就进去说。”
二姐便立刻走进了包厢。
我拉住檀谊沉，却一时不晓得说什么。他看来一眼，就也进了包厢。我连忙跟进去，他又回头过来，把门一关。他转过身，忽道：“这都是你安排的？”
二姐没有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
檀谊沉道：“所以你非要今天见面不可。你坚持反对，合情合理，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不打算改变，请你也尊重我的想法。”
他道：“你也应该尊重子樵。”
二姐脸色一变，她不作声。
我开了口：“二姐，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主动找你，今天你找我，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人……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二姐面色冷淡：“青源本身的条件不差，他作为我的助理，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跟你年纪也相近，你们会谈得来。”
我感到一阵荒谬，瞪大眼道：“就算我还是单身，你们要给我安排对象见面，难道也就这样不问我的意愿？”
二姐却道：“你现在还是单身。”
我道：“事实上我不是，你也知道了，我正在交往的人就是谊沉。”
二姐皱起眉头：“闭嘴。”便一顿：“你会后悔的。我是为了你好，这社会上的人才不会用这个伤害你。你和青源可以尝试交往，你会看见他的优点的，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
我摇摇头，道：“所有最坏的后果我全都想过，我愿意承担，我也不会后悔，我也是这样跟爸爸、大妈、还有大哥说的。”
二姐看着我：“这是不对的。”
我心头沉重，十分无力，又难过。
檀谊沉忽道：“有些事不能只用世俗的标准。”
二姐朝檀谊沉看去，怔怔了半晌，道：“我和你爸爸离婚，这么多年，你不曾跟你外公外婆他们相处，也不熟悉，然而改变不了子樵是你舅舅的事实！你们要做错的事，我作为一个母亲，和一个姐姐，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继续错下去？”
她道：“全部的人都在阻止你们犯错，你们非要自甘堕落不可？”
我道：“二姐……”
二姐打断道：“子樵，我不想对你失望。”
从不曾见过二姐这副伤心又失望似的模样，我震住，感到心头紧揪，迟迟说不出话来。
却听见檀谊沉道：“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这是情绪绑架。”
二姐瞪大眼睛。檀谊沉又道：“不过我也不想对你感到失望。”他拉起我的手，再对她说：“继续谈下去，没有意思，这顿饭也不必吃了。我们走了。”
我看了二姐一眼，那脸色却有些怔怔的，竟有些可怜。我感到不忍，然而还是硬了心肠，跟着檀谊沉出去了。一路沉默，直到走出了酒店，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她那样对我说，我还受得了，但是你和她说你对她失望，她一定很伤心。”
我看看他道：前面你自己也说不应该讲这样的话。”
檀谊沉淡淡地道：“面对一个不论说什么，也说不通的人，适宜的情绪威胁还是有必要的。”
我顿了一顿，才道：“但是，她是你妈妈。”
檀谊沉停下来，他对着我道：“她是你姐姐。”
我与他对视，微微一笑。我握紧他的手，道：“我不会放弃，但我还是会难受，我不想让她太伤心了，因为我，又因为你。尤其是你，我来说这些话，可能有些不合适，但她心里真是非常在乎你的，她输掉扶养权的官司，她始终很愧疚。”
檀谊沉没有说话，那神气平静。我拉着他的手摇撼了两下，道：“如果一定要说一些难听的话，就让我来说吧。”
檀谊沉开口：“无效的争吵，不如不辩。”便顿了一下，忽道：“她找你，你也不用找理由瞒着我。”
我一听，心里一跳，忙道：“我不是存心不告诉你的，我只是……”
檀谊沉却打断了：“我晓得你的意思。”
我愣了一愣。檀谊沉又道：“这没什么的。”
我点着头。便又往前走了，然而想着当下撞见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怕他真是误会了。我便道：“我真是不知道我二姐会安排别人来和我见面。”
檀谊沉淡淡地道：“不知道就算了。”
我一愣。他又道：“回去吧。”
我自然连声说好的。



真正想不到二姐会那么做；还以为能够好好地坐下来一谈，使二姐理解与接受我与檀谊沉的事，却搬演了一出戏，就要分开我和檀谊沉。事后回想，总觉得气忿，又难受，非常复杂的心情──要是见面时，二姐大发脾气，激烈反对，怎样也不听我说话，又说不定好一些；我深刻地感到家里人在这方面的不肯通融。
从前以为不论我做了什么决定，又打算做什么，家里人必定支持，好像章家人对章祈做的事，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虽然我爸现在暂时剥去我的职权，没有限制我的自由，然而也有可能有一天失去了耐性，强硬的把我和檀谊沉拆开。
与二姐面会的结果不愉快，当然也不会打电话。就算我又肯出去见面，大概二姐也不愿意。想不到过几天，我回了我妈那边一趟，就在那里见到二姐。
本来我妈叫我过去的，她道：“你不回那边，难道我这里也不来看看了？”就要我这礼拜找一天再带上檀谊沉去吃饭。
但是诊所里兼职的姓柯的女医师出国，诊所只剩下两个医师；现在平日的白天檀谊沉需要看诊，根本抽不出时间。我便找了周末，倒是我妈不方便了。她答应我爸这周末可以去找她。她对我爸感到没奈何，虽然我爸仍旧坚决不同意我的恋爱，但他为使我妈消气，费了许多心思，简直可比当年追求她的力气；她不得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