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6)

这是个很好看的人，体态修长，面庞清俊，眉眼的部分看起来既温柔又有些忧郁。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喜庆的节日独自一人？
季牧原他彳亍前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站在马路边上，他的对面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商铺，中间隔着疾速的车流。茫然的看着偌大的世界，他却完全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属。
红灯亮着，倒计时还有109秒。揣在口袋里面的手机不安的跳动，将他拉回这个次元。
是他的母亲，他拿着手机看着他振动了将近半分钟才接通。
“妈…”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魏唯说……”
安静地听着母亲说话，季牧原看着路中间红灯的倒计时，从88变到81，数字跳动得异常缓慢。季牧原用寂寥又空泛地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轻声回道：
“我等会儿就回去。”
“你喝了酒就别开车了啊，明天和魏唯一块儿去看你爸吧…”
“嗯，知道了，挂了。”
按下结束键，季牧原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刚才，再次扼杀了自己的感情，一如从前。

这次聚会让阔别十年的老同学熟络起来，聚会快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互加微信交换电话号码。不一会儿莫一鸣打开朋友圈就被一大波本次聚会的照片刷屏。
两人合照的，三人合照的，集体合照的，点开看都是些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颜。莫一鸣并不想看，掐黑手机把它给丢进包里。这种老同学聚会，他下次是不会再来了。
后来的假期，莫一鸣几乎没有再出门。每天就是睡醒了吃，吃饱了再睡，手机从那天回来就没再充过电，足足关机了好几天。
他哪儿都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去思考，睡眠质量是这几年来从最充足的一次，但一醒来他内心又从未有过的空虚。被硬生生从身体割裂的感情漫无目的的流放，莫一鸣不知道要将他如何处理，一睁眼，他还是能看到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大年初八，莫一鸣从昏睡中醒来，他认真地收拾好自己，刷牙洗脸给手机充电，然后出了门。
目的地是医院，他没记错今天应该可以去要穿骨的结果了。
他去得挺早，人不多，坐班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医生。拿着他的穿骨结果，医生十指交叉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
“并没有其他血液方面的疾病，这个首先要恭喜你，而且血小板减少症是可以治愈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依照你的情况，可能要配合治疗，生活饮食习惯也要注意，血小板计数最好是维持在60以上，这个是安全水平。”
虽然确诊了，但听医生这么说莫一鸣还是得到了宽慰。不是什么绝症，也不用动大手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福音。
“莫先生的职业是审计？”
“嗯，是的。”点点头，莫一鸣之前有告诉过医生自己的职业和工作强度。
“据我了解审计的工作还是挺繁重的，你平时要注意休息，也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在治疗期间，希望你能适当减少自己的工作量。”
“好的，谢谢医生。”
“行吧，我开一些激素类的药物给你，还有一些止血的药剂，你还可以到中医那边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好。”微笑着点头，莫一鸣在脑中考虑的又是另外的事情。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没有办法适应接下来高强度的年报审计工作，收假回去后还是辞职吧，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莫一此时深刻领悟到这一点。
回到家，莫一鸣开始收拾东西，关于病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家人说，就决定不说了。
知道他明天要走，初八的下午李明科打电话约他最后聚一次，基本上都是他们以前寝室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莫一鸣也就没拒绝。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会在聚会上遇到他们boss沈岚风。

第十五章
李明科约莫一鸣在一家新开张的餐馆，据他说菜色不错，主要是装修也很别致所以就选了那里。莫一鸣没开车，于是就晚了些，等他推开门看见自己的定头上司时明显愣了一下。
“沈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遇到沈岚风，虽然对方身着灰黑系的休闲套装，可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整个人的气场在那，看起来就比他们这些27、28的年轻人沉稳许多。
沈岚风对他的出现却并不表示意外，他身体往后一靠，右手摆在桌面，抬起左手看了看表，淡淡瞥了一眼莫一鸣说道：“莫一鸣，你迟到了二十分钟。”
莫一鸣显然是被他这个架势给震住了，连忙站直身体，微微低着头承认错误。
“非常抱歉，骑车过来的，就晚了些……”
虽然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但莫一鸣对他这个上司还是有所忌惮。沈岚风在他们业内也算是一个传奇，年仅32岁就晋升为合伙人，能力强专业水平高且不论，偏偏还有一副很好的皮囊。
莫一鸣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他大学刚毕业，他还以为也是和他一起来面试的前辈，谁知道那竟然是他们主任。后来他才知道沈岚风念书早，20岁就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事务所工作，在27岁的时候就当上了部门主任，莫一鸣算是他招收的第一批员工。
这几年莫一鸣一直都跟着沈岚风做项目，自己所有的成长大概都是他磨砺出来的。他对沈岚风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也是一清二楚，所以即使是非工作时间他遇到沈岚风也不自觉抬头挺胸打起精神来。
瞧他这模样李明科实在忍不住笑场了，其他人也都是忍俊不禁的表情，就连千年来冰山脸的沈岚风眼底也有浅浅的笑意。
有些懵逼地看了一圈在座的人，莫一鸣忽然想起上次聚会的时候陈晓和他说过的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诶哟，莫一鸣你怎么这么怕风哥啊？哈哈哈哈，陈晓，你赶紧给解释一下。”所有人当中李明科笑得特别夸张，莫一鸣恨得直痒痒，这么多年过去李明科的贱相真是有增无减，更让人想揍了。
碍于领导在场莫一鸣也不敢上去直接弄他们，只能垮下肩膀等乖乖认栽。
“说吧，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想给我一个惊吓吧？”
“哈哈行了别介意，赶紧过来陪你们‘领导’坐下吧。今天恰巧遇见沈毅就和他说了一下你的事，刚好他和风哥正在准备吃饭，我们就一起约了，顺便给你个惊喜。”
说着陈晓把沈岚风旁边的椅子给拉了出来，等他这尊大佛入座，表情和动作极具诚意。
莫一鸣一看，在座的除了他们高中那几个还有一个人他不太熟悉，应该就是沈毅了。按理说领导的私事他不该过问，但有一次外出做项目他和沈岚风住一个套间，恰巧沈毅来给他送东西，莫一鸣也就记住了这号人。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也不用拘着。”朝莫一鸣露出一个略微温和笑，沈岚风确实没了领导的架子，举手投足间反而多了些男性的的优雅和风度，让人一看觉得这男人教养良好且非常迷人。
就算他这么说莫一鸣还是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坐着，毕竟以前他没少被山岚风黑着脸训斥，底稿和报告被批得一文不值也是有过的。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他有点摸不准该和沈岚风进行一个什么的互动模式，要他叫沈岚风“风哥”，莫一鸣绝对做不来。
“沈总家在A市？”想了想，莫一鸣还是先从其他话题切入了。他没记错的话沈岚风应该是B市人，而且据说他家底很殷实，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高富帅，但莫一鸣觉得用这三个字形容沈岚风还是肤浅了些。
“嗯，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爸在这边，过年来看看他。”
一句话暴露的信息有点多，莫一鸣震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就是随便问问，谁知道领导认真回答了！？职场禁忌之一就是勿打听勿讨论领导八卦，关于这个莫一鸣还是懂的！
好像除了“哦，抱歉”之外，他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撇过头只想抽自己的脸。
听的人内心戏丰富，但说的人倒是没什么，看着菜上齐了，沈岚风也就很自然的起身帮莫一鸣盛汤。注意到他的动作，莫一鸣赶忙起身说道：
“沈总，还是我自己来吧，不用麻烦您。”
侧过头看莫一鸣，沈岚风一副有点好笑的表情。
“莫一鸣，这不是在工作，你和他们一样叫我风哥吧。”
莫一鸣脸上的讪笑瞬间就给凝住了，果然免不了这环节，他张着嘴“啊”了许久最后也没叫出口，最后也只是露出一个略微傻气的笑带过。莫一鸣可没想过通过一顿饭就拉近和沈岚风距离，况且他明天还打算和沈岚风递辞呈。

第十六章
原以为是和李明科、林魏将等人聚餐，莫一鸣还抱着非常轻松的心态来的，谁知道会遇到自己的boss。整个饭局莫一鸣都有点不太自然，李明科陈晓他们在聊项目的事情他也没发表太多自己的看法。
从这个氛围莫一鸣算是看出来了，他们都挺尊敬沈岚风，每每到沈岚风发言的时候都会竖耳聆听，毕竟年长五、六岁还是比他们阅历要深，况且做的还是阅账阅人无数的审计行业。
莫一鸣当然知道自己的boss有多厉害，所以更加不会随便乱说话。
听着他们对创业的事情侃侃而谈，莫一鸣却在游神。其实本质上他是一个比较随性的人，也没那么大的远大抱负，要不是因为季牧原他也不会怒然奋起去考各种七七八八的证件。他目前确实没有想创业的念头，只是想把身体给养好了，再找一份喜欢的工作，不那么狠逼自己了。
“莫一鸣，你觉得呢？”忽然旁边的沈岚风转过头问他的意见，莫一鸣一怔赶忙有点磕巴地回答他。
“其实经济发展之后，审计是大趋势，看发达国家就知道了。A市这几年经济涨得很快，这个是有市场的，但是要重头创立品牌估计还需要好几年甚至十来年的时间，可以考虑加盟好的平台……”抓抓后脑勺，他能想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弯了弯嘴角，沈岚风眉眼带笑，对他这个下属这番回答还算满意。
“其实阿毅和我正有这个打算，我们已经找到纵横事务所了，他们也很有意向在A市开分所。”
“纵横事务所么？？？”莫一鸣惊讶地叫出了声，作为业内人士莫一鸣当然听过纵横，虽然比不上国际四大，但在国内也是前五强，没想到沈岚风居然能与他们合作。
莫一鸣迅速分析这个可能性，A市属于二线强省省会，经济自然也不弱，选择在这里开分所的可能性很大。不动声色瞟一眼神态笃定的沈岚风，莫一鸣觉得这事儿应该已经定下来了，否则按照他的性格也不会拿这事出来说。
“是的。”点点头，沈岚风复而转头用一双深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莫一鸣，询问道：“莫一鸣，你愿意跟我走么？”
卧槽！这公然地挖墙脚是几个意思？！虽然莫一鸣本来就是他的手下，但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问出来简直让莫一鸣进退两难，他打算要辞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