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35)

指着他，梁欣媛的嘴张张合合，硬是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别给我来这套…你，你以为我会心软吗？？”
脑海中又闪过当年的那场洪水，她和魏华一同乘坐小船准备离开，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季正林夫妇的呼救，她当然也看到了叶兰芝高高隆起的肚子。
叶兰芝当时泡在水中哭得异常凄厉，水势太过湍急梁欣媛怎么也不想魏华去冒险。后来被困在另一边的季正林对着魏华破口大骂，他才决定去援救。
魏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梁欣媛至今记得十分清楚。
他说：“欣媛，我不能见死不救，那是两条命啊。我水性好你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说完魏华挣脱了她的手纵身跳入水中，把叶兰芝给推上了船，自己却被大水卷走，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他把叶兰芝救上船的时候，船上的几个妇女都欢呼了起来，叫他“英雄”。而他被水卷走的那刻没人再出声，只有梁欣媛凄厉的哭声在浑浊的水面回荡。
她不要什么英雄，只想要魏华在他身边，说了要一辈子保护她照顾她的人，轻易地为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把她给扔下，她至今都无法释怀。
如今，看着被魏华救回来的人，梁欣媛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也涌上眼眶。
“魏华的命不能用钱来衡量，就算你们给得再多魏华也回不来了。季牧原，你和你妈妈的命是魏华给的，我希望你们给我永远记住这一点！”
“嗯，我们都记得。”
仰头吸了吸鼻子，梁欣媛含着眼泪看着魏唯，眼神包含了许多情绪。
“妈…”魏唯也哽咽了，向前一步想要去安慰她，却不料又换来重重的一巴掌，直把她给打懵。
听到声音，季牧原才反应过来魏唯又被打了，看着魏唯错愕红肿的脸，季牧原没来的一阵挫败，刚想对梁欣媛说什么，却被梁欣媛的话所打断。
“这一巴掌是替你爸打的，就算你妈我再怎么不堪，我也绝对不允许你诋毁你爸。如果你爸还在的话，他…不一定能送你去美国念书，但我们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幸福，你爸他…就是太傻了…呜呜呜……”
说到魏华，梁欣媛还是没忍住哭了。这么多年她只身一人，用尖锐作为武器，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女二人。如果魏华在的话，她也不用变成魏唯口中自私刻薄、贪婪无度的人。
“你以为是我想要这么多的吗？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吗？？呜呜，你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吗？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哭泣着指责魏唯，梁欣媛想到魏唯那天和她说的话就越发难受。
见状，魏唯也是泪声俱下，一把抱住了梁欣媛不住道歉。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
“呜呜呜，晚了，我不要你了，你想去当季家的女儿你去啊，我不拦你，你走……”
“妈，对不起你别难过，是我不对…呜呜呜……”
不管梁欣媛怎么推她，魏唯都没有松开梁欣媛，母女二人哭着抱成一团。原本一触即发的场面，转眼催人泪下。
季牧原在一旁看着也不太好受，抿着唇他悄悄离开这里，出门前为她们带上了门。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他的生命似乎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还属于那些爱着他的人和他所爱的人。

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地在城市内晃荡，季牧原最后还是把车开到了莫一鸣家的小区外。和梁欣媛争执的话语还在他的大脑打转，其实她说的话也并无道理。
魏华救了人，他无疑是好人，而他的父母出于愧疚和报恩一直在弥补梁欣媛母女，他们就是好人吗？而对此索取无度的梁欣媛真的就是坏人吗？
若是他的父母只有这样才能消除负罪感，那梁欣媛的索取反而救赎了他们。从旁人的眼光似乎很容易就能做出判定，但如果不身处当事人的位置思考，也很难得到一个全面的结论。古人说的善恶难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基于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立场、不同角度和不同的时间，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季牧原思考得有些出神，他不自觉掏出了烟倚在车窗抽了起来。从和莫一鸣相遇后他比以前思考更多关于自我和非我的事情，虽然经常无解，可他自己的行动也渐渐根据自己的想法在落实，他多少是有些改变了吧。
忽然被一阵敲打的声音给打断，一转头就看到了莫一鸣那张明朗的笑脸。
“干嘛？画风一转要走忧郁风？？”这是莫一鸣第一次看到季牧原抽烟，还是有些惊讶。
露出浅笑，季牧原顺手把手中的未完的烟头给碾灭。
“刚下班？？”
“嗯，你呢？怎么又在这儿？”莫一鸣没忘记，两个月前季牧原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并不好，不过也是因为那样他们才会在一起。
“想见见你，办完事也就过来了。”
听他这么自然地说莫一鸣瘪了瘪嘴，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自然融洽了些。指了指他家的方向，莫一鸣邀请季牧原。
“我妈已经在煮菜了，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可以吗？”出于礼貌地询问，但其实季牧原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分。
“有什么不可以的？？拿东西，跟着我来~”

第八十章
姚青的单位就在家附近，下了班她就去菜市场买菜了。莫一鸣回家工作之后，特别又是知道莫一鸣病了后，她更是喜欢在厨房捯饬，严格把控莫一鸣的饮食状况。
等莫一鸣回到家，菜也基本做好了。这这种饭来张口的日子，让莫一鸣觉得挺滋润。以前他在B市工作的时候经常都是快餐，确实把他给吃腻了。
姚青刚摆好饭菜想打电话给莫一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刚掏出手机就看到莫一鸣领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儿再玄关换鞋，看清是季牧原后更是喜上眉梢。
“小季来我们家吃饭啊？”
“阿姨好，打扰你们了，买了些水果。”礼貌问候，季牧原临时买的一盒草莓给递了过去。上次纯属意外，这次说什么他也应该带些手礼。
姚青接过来一看，立马客气道：“来就来吧，也不用这么客气。”乐呵呵地看着季牧原，姚青又对着莫一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小季要来啊？也让我准备准备小季喜欢的菜啊。”
“诶，他不挑食，而且菜那么多没关系。”摆摆手，莫一鸣看了那一桌子的菜正愁没人和他分摊。自从上次他患血小板减少症的事被他爸妈知道，每天晚饭都被他妈盯着，怎么营养怎么补血他老妈就怎么做，非得看着莫一鸣全部吃饭才放行。
“一直听莫一鸣说阿姨的手艺很好，这次有口福了。”
“哈哈哈，都是些家常便饭，小季你应该吃的惯。行了，快去洗手，开饭了。”
没一会儿莫严成也回来了，四个人极为和谐地围着圆桌有说有笑地吃起了饭。言语间季牧原也大约了解到莫一鸣的性格大概是遗传了他母亲，开朗直率，长相上也更像他母亲。莫父相较而言话少些，餐桌话题让姚青主导他也乐在其中，是一对典型的性格互补型的夫妻。好像，他和莫一鸣也算是性格互补吧…
吃着好吃的饭菜，听莫家一家三口聊着一些家庭工作的琐事，季牧原心情也随之转好，像莫一鸣的这样的家庭氛围真的很好。
“小季，你说是吗？”
吃到一半忽然被姚青cue到，季牧原才反应过来。
“嗯，之前因为读书和工作的原因，莫一鸣和我确实挺久不见了，不过…”顿了顿，季牧原看了眼一边的莫一鸣继续说道：“我们感情倒是没怎么变过。”
莫一鸣没想到季牧原还敢在他父母面前做这么大胆的发言，脸稍微有点热，在饭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
“季牧原大三去美国留学了，念完研究生才回来的，最近继承家业了。”莫一鸣无意间暴露季牧原，就是想在他爸妈面前加加分，方便以后出柜。他小算盘打得可精了。
果然姚青和莫严成听完，对季牧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长相好，性格好，家境好，又努力的孩子几乎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头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觉得奇怪，原来小季你去美国念书啦。”给季牧原夹了块牛肉，姚青还顺便给莫一鸣盛了半碗汤。
“以前莫一鸣老和我说你来着，后来就不怎么提了，我还以为你们不一起玩儿了。”
被提到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姚青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情节是什么，他们之间确实浪费了十年，有十年的空白。
给莫一鸣扯了长纸巾，季牧原示意让他擦擦嘴边沾到的酱料，随后极为自然地回复姚青：
“没有，只是很难有碰面的时间，”昵一眼乖乖擦嘴的莫一鸣，季牧原笑道：“莫一鸣，你是不是和阿姨说我打球的时候欺负你了？”
莫一鸣觉得无辜，嚷道：“我哪有？？几乎都是夸你来着。”
“哈哈哈，这个他有说过，经常说和你一起打球，写作业什么的，反正就是以前经常说你吧。”想起高中时候莫一鸣刚步入青春期，姚青的话也就多了。
“有段时间他拼命喝牛奶老想长高，我就问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就说是受你刺激了。”
话题聊开，莫严成也加入讨论。
“以前每个月都得给他买两箱牛奶，不过还是小季你高，我看你得有一米九吧？？”
“没到，188而已。”
“那也很高了，你爸妈是不是很高？？”
“也不算，我爸…和叔叔差不多高，他小时候老喜欢带我去锻炼，就不自觉长上来了。”
听到季牧原话中的停顿，莫一鸣有些抱歉，他事先没告诉他爸关于季正林的事情，不然他爸也不会这么问了。
“季牧原他妈妈长得也高，所以遗传还是很重要啦。”放下碗筷，莫一鸣宣布：“我吃好啦，你们慢吃~”
“诶季牧原，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看电影。”

第八十一章
季牧原看了下时间，现在也才七点多，确实可以去看一场，于是他便说自己也吃饱了。但看着满桌的碗筷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主动说要帮忙洗碗。
姚青原本想说莫一鸣没礼貌，但一听季牧原说要帮忙洗完也就客气婉拒了。
“小季你和一鸣去玩儿吧，等会儿我洗就行了。”
“好嘞~谢谢妈！那我们就先走了！”得到同意，莫一鸣拉着季牧原又往外面奔，还催促他快点，电影很快就开场了。
朝莫一鸣的父母抱歉的告别，季牧原颇为无奈地跟在莫一鸣身后。莫一鸣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还是没变，还念高中的时候兴致一来也会突然拉他去做什么事情，多数情况下他也都会跟着去。
在路上莫一鸣询问了季牧原的意见便迅速用手机买了电影票和零食，现在看电影比他们念书的时候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