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36)

　　严奂往箱子里面找了找，说：“还有很多本，扔了吧。”
　　谢修南站起来，说：“我陪你扔！”
　　两人下楼，找了个垃圾桶，谢修南拿着这个大纸箱，说道：“那我扔了。”
　　“扔吧。”严奂点头。
　　谢修南咬咬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属于严奂的“过往”全都给扔了进去。这一瞬间，两人的内心都有一点如释重负。仿佛这样，他们就能摆脱掉那些日子了。
　　“走。”严奂笑了笑，“带你去吃面。”
　　面条店在一条小巷子里，不是本地人很难找。
　　那老板好似认得严奂，惊喜地说：“哎？你回来了？！”
　　“是啊。”严奂说，“吴大叔，给我下两碗招牌面。”
　　“好的。”老板热情地应道。
　　严奂拿着纸巾给谢修南擦了擦桌子和凳子，说：“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面，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了。”
　　“嗯。”谢修南有些期待地说，“好香啊。”
　　他特别喜欢严奂带他来这些地方，给他说小时候的事情。这样，好像谢修南也真的和他一起生活过。谢修南吃面吃的一身汗，严奂又带着他去买了汽水。
　　“肥宅快乐水！”谢修南开心地说。
　　严奂歪着头看他，夏日的小城里，谢修南就像一个突然误入贫民窟里的王子一般，他还肥宅？那其他人根本就不要活了。
　　“你喜欢喝雪碧，还是可乐？”严奂问。
　　“你先选。”谢修南说。
　　严奂说：“那我要喝雪碧。”
　　“好。”
　　两人散了散步，走到一个小公园里面，这公园看上去不是很新，但是里面有一块人工沙地，上面有可以玩的迷你挖掘机。
　　谢修南一下子兴奋了，说道：“我靠！我要玩那个！”
　　严奂：“……你要开挖掘机啊？”
　　“是啊！”谢修南说，“挖掘机啊！”
　　“那就是个玩具。”严奂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挖掘机？”
　　“不知道。”谢修南笑道。
　　严奂去换了一些硬币，谢修南坐了进去，这里面有些小了，他腿长，有点不太好坐。
　　“严奂！你看！动了动了！”谢修南大呼小叫。
　　严奂看着他，也已经被他这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说：“你小声点！旁边小朋友都在看你！”
　　“那就看呗。”谢修南笑着说。
　　慢慢地，夕阳落下来，公园成了金色的，严奂坐在石凳上，看着谢修南玩挖掘机。还真有点像模像样……说不定学门手艺，不会饿死。完了，以前他明明给谢修南规划的职业是当平模来着，现在居然想送他去开挖掘机了，哈哈哈，人生真是奇妙。
　　人生真的奇妙。
　　严奂喝完雪碧，把手里空掉的易拉罐扔进垃圾箱。
　　耶稣，佛祖，东皇太一……反正谁都好，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
　　谢谢你们。


第四十八章
　　给严奂：
　　严奂你好！
　　我是你未来的老公谢修南，当然，你现在才上高中一年级，我们还没有相遇。不过你别怕，以后我们总能遇见的，到时候，我会第一个认出你，然后爱上你！
　　上课的时候记得好好听课，如果不想听课，最好也别给老师添乱，睡觉的话，记得常换姿势，还有记得放学了之后就要醒过来！不然你一个人就要被锁在教室里面啦。
　　其他人的情书都可以无视掉！无视掉！无视掉！
　　只有这一封可以看。
　　我爱你。
　　谢修南。
　　严奂一大早起来，谢修南不在，他摸了摸身边的枕头，发现了一封信。
　　严奂：“……”
　　读起来完全狗屁不通，谢修南的字也写的跟小学生一样，严奂真的快给他笑死了。可是，他还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才完全放下。
　　“喂？你去哪里了？”严奂给他打了个电话。
　　“跑步，买菜！”谢修南那边气喘吁吁地说。
　　严奂有点担心，说：“你会不会买菜啊。”
　　谢修南说：“可会买了，这边的大婶都好热情，我等会回去。”
　　严奂挂了电话，起来洗漱。他的心情好多了，谢修南陪着他，仿佛这间屋子也不是那么地难熬。严奂把窗子打开，夏日的风吹进来，对面灰色的房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他小时候觉得这地方是个牢笼，现在又觉得也没那么糟糕。
　　严奂继续收拾东西，趁谢修南不在，他去了他妈妈的房间。
　　妈妈的相片还挂在墙上。那是她年轻时候仅存的一张艺术照，布景简单，现在看起来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严奂踮起脚，把相片摘了下来，想到不久前那个简单的葬礼。
　　这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只好暂时打扫了一遍，又用白布全都盖上了。
　　房子也许会卖掉，不过严奂现在也没那么缺钱，哎，再说吧。
　　此时，谢修南回来了。
　　“多多！”他在门口喊，“给我开门！没有钥匙。”
　　“来了！”严奂应了一声，站在纱门前对他笑道，“没钥匙你也敢出去，不怕我不给你开门啊！”
　　谢修南说：“怎么会！”
　　严奂见状要走，说：“那我不给你开了！”
　　“喂喂喂！”谢修南有点慌了，“多多！老婆！严奂！给我开门！”
　　严奂给他开了门，谢修南迅速闪进来，说：“看见我给你写的情书了吗？”
　　“哦，看见了。”严奂好笑地看着他。
　　“感动吧。”谢修南把他手里买的那些东西都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动了，毕竟，我在未来等你。”
　　“你饶了我吧。”严奂头都大了，“不要再说这些土味情话了好不好，傻子一样。”
　　谢修南被打击了，说：“哦，那不说了。”
　　“你要做什么？”严奂过去抱了抱他，问道。
　　“……炖菜。”谢修南说。
　　“……这不是你吐槽你妈妈的吗？”
　　“……对。”
　　“嗯？”
　　谢修南笑了笑，说：“嘘，以后见到她，不要告诉他。”
　　严奂想在厨房看谢修南做饭，就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那里一边喝酸奶一边看着他。
　　谢修南说：“你这样子我好有压力哦。”
　　严奂学他说话：“我就喜欢看着你耶，老公。”
　　谢修南惊了，差点切菜切到手指头。
　　严奂说：“怎么了？小心点！你到底行不行啊？”
　　谢修南：“……闭嘴，不可以问我行不行，我行不行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严奂笑了笑，不逗他了，就安静地看着谢修南做饭。他看得出来，谢修南是真的不怎么会做饭，蔬菜切的大大小小，肉也是。等他把这些东西好不容易切好了，然后烧水，丢进锅里，又放了一包煮汤的调料。
　　“然后就等吧。”谢修南松了口气。
　　“这样就行啦？”严奂问。
　　谢修南说：“就这样！我妈就是这样做的！”
　　他转过身来，把围裙摘下，对着严奂勾了勾手，说：“过来。”
　　严奂站起身，谢修南搂住他就亲，两人都有些冲动，过了一会儿，谢修南感觉严奂已经有反应了，说：“等会，你家是不是……”
　　严奂歪着头，眼角红红的，看着他：“有，在床头柜里。”
　　谢修南抱着他，严奂用腿勾住他的腰，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房间里太亮了，是刚刚严奂打开了窗子。
　　他睡在床上，看着谢修南，谢修南反手脱了T恤，他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白日宣淫啦？”严奂笑着问他。
　　谢修南挑了挑眉毛，好歹下床把窗子关了，窗帘拉上。
　　可是严奂还是能看见他，他们没在白天做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看得见谢修南每一个动作，低头吻他，将他的腿折起来，冲刺的时候带了点狠厉。严奂舒展开身体，将自己完全地交给谢修南，让所有生命的、自然的体验累积在一起，最后和谢修南一起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次……感觉好不一样。”谢修南喘着气，说道。
　　“嗯。”严奂闭着眼睛，心还在跳，这一次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空气里开始有点闷热，但是谁也不想动，最后，严奂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哎，你的菜。”他说。
　　谢修南顿时惊醒，爬了起来，嘴里喊道：“我的菜！”
　　严奂目瞪口呆，说：“喂！你穿个衣服！不要在我家里裸奔啊啊啊。”
　　因为特殊原因，谢修南的料理有点失败。
　　上次带来的香薰蜡烛还没用完，谢修南又把它们给拿了出来。
　　仲夏之夜，烛光晚餐。
　　谢修南说：“咳咳，请坐。”
　　严奂尝了一口，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不过就算糟糕，他还是会吃完的。
　　谢修南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挺好的。”严奂笑道，“再接再厉。”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最后，谢修南说：“我爸妈想见你。”
　　严奂愣了一下，他没有料到会这么快，谢修南看他表情不对，立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他们都很好，我保证。”
　　严奂心里一暖，说：“什么时候？”
　　谢修南说：“就最近吧，但是他们很忙，只能我们过去了。”
　　“哦……可是我好像……”严奂想了想，“还没有护照。”
　　“先办一个。”谢修南说，“然后用旅游签证……多多，我问你啊。”
　　他表情有点严肃，严奂也不自觉地坐正了，“什么？”
　　“你……可以为了我去努力吗？我的意思是，去了之后，你要克服很多困难，语言，文化……不过这些我爸妈都会帮我们的，重点是你一定要想清楚，到底能不能完全地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地方……”
　　谢修南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严奂，而后才接着说道：“定居。”
　　定居。严奂的心里陡然惊了一下。
　　“不要再像现在这样了。”谢修南说，“你可以吗？”
　　严奂没有回答，谢修南也不催促他。
　　他的流浪生活已经持续的太久了，那些不确定的因子和旅途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子里，严奂知道，定居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我……我不能马上回答你。”他心里有点乱。
　　“没关系。”谢修南笑道，“太好了，你愿意想一想，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嗯。”严奂说。
　　他想了两天，过去的那几年在他脑海里重新回放了起来。有很多忘记的事情和忘记的人又一一出现。严奂想起了那个被他泼了一脸咖啡的作家，那人说，严奂一定是有出走的原因。这个原因现在已经没了，那么，他会有安定下来的原因吗？
　　有。
　　是谢修南。
　　他爱谢修南，所以他可以奋不顾身一次。
　　七月底的某个清晨，严奂摇醒了谢修南，对他说：“我可以，我可以跟你去美国！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