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鬼(46)
符堇微微敛下眼帘, 方夏说的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个保证,不过——这个承诺听起来也还算不错。
[好。]符堇颔首,接受了方夏的保证。
符堇那么一点头,就好似他们之间做了一个约定, 让方夏莫名地高兴起来。欢快地吃完一大碗面,又跟老板要了两罐饮料,才心情轻快地带着符堇一起离开这家面馆。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二天,侯朝清一大早就赶车回老家了。
C市当地景区依旧处于游客爆满的状态, 方夏也不好带着符堇出游。而且他接的画稿还没完成,跟符堇商量了之后, 决定去创意园区的小公园走走,就回去画那几张插图。
“等我拿到画稿的稿费,把买手机的钱还给耿书郸后,剩下的钱给你买点什么?”方夏踩着草坪上的青石板跳了两步,转过身看着符堇倒退着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还了耿书郸的钱,还有多的吗?]符堇配合着方夏倒退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我接了游戏海报,对方开价挺高的。”
方夏说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符堇肩头,随后往下,顺着胳膊从往下看到指尖。符堇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衬衣,但今天袖子没有扣上,袖口往上卷了两圈,露出一小节手臂。方夏的视线在符堇那节小手臂上流连往下,扫过手腕骨结,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点想过去牵住那只手。
方夏藏在背后的动了动,将视线从符堇的手上转开,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有个室友叫黄煌,他是动画专业的,我上学的时候没少被拉着去他们那边上课,前前后后也跟着学了两年,现在勉强可以接一些高报酬的游戏海报。”
方夏跟符堇说着当年学画的那些事,一半的心思却是跑到了昨晚侯朝清说的那些话上去了。
他想,侯朝清大概是对的,他对符堇确实是那种喜欢。他对符堇有占有欲,别说是让符堇跟别人恋爱结婚了,想到符堇将来可能会跟其他镇守人走,他都能感受到明显难过和不安——明明最初的时候对成为符堇的镇守人这件事,还带有不情愿的情绪。
积极地接受一个人,接受到想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那不是单纯的感情增加可以解释的,这应当属于感情的质变。他之前一直潜意识地想要否认,并不是因为这份感情缺了点什么,而是对迎来改变的忐忑和害怕。
方夏的视线落在符堇的脚边。
朝阳东升,阳光已经洒落下来,而符堇的脚边却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这份忐忑和害怕源自符堇厉鬼的身份,不是害怕他会伤害自己,而是害怕将来符堇若要离开他,他伸手抓不住他,仓皇四顾又寻不见他。
情意未明,怯意先生三分。
于是,在骤然顿悟之后,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夏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胆大包天,但唯独面对符堇,他却变得胆小如鼠了。
喜欢,表白,追求。
听起来明明十分简单明了的过程,对着符堇,却忍不住缩手缩脚起来。
想通了对符堇的喜欢,但直接表白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先追求?那该怎么追求才不会招致符堇的厌恶,不会让符堇气得直接换个镇守人?
对于连新手村都没过的新手来说,一上来就要打符堇世界BOSS般的存在,方夏觉得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方夏那么想着,视线不自觉地朝着符堇脸上飘去。却见符堇面上陡然一冷,突然加快脚步朝着他走来。
方夏瞪大双眼,吓得脚下一个踉跄——等等等等!怎么了?难道他不小心把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些话念叨了出来,还让符堇给听到了?
就在方夏被自己的猜测吓得都快魂不附体之时,符堇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含霜的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不远处,石板小路通向的那座小石桥上。
方夏稳住身形,转身看去。
创意园区是个僻静的地方,平时这个园区公园偶尔会有人来这边转转,但节假日时期,园区里大部分营业场所都处于休假状态,这个小型公园就很少能看到人影了。而现在——不远处的小石桥上,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是时下年轻人间流行的款式,五官俊秀,只是眉梢一道疤痕,破坏那张脸本该给人留下的好感。
[昨晚工厂的恶鬼,应该就是这人役使的。]符堇开口跟方夏解释道,[属于那些恶鬼的气息,还残留在他身上。]
听到符堇的话,方夏看着桥上那人的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方夏?”那人主动走了过来,完全不在意方夏不友善的神情,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玄雍派的邹无邙。”
“昨晚操纵废工厂恶鬼的术者?”方夏微微抬起下巴,用视线将人从头打量到脚。
“你连这个都知道?”邹无邙先是露出讶异的神情,随即笑道,“看来你家鬼使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不是我鬼使。”方夏很不喜欢对方符堇的定位,那说到“鬼使”两字又好似在说一件工具的态度,更是叫方夏厌恶。
“哦?”邹无邙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朝着符堇那边瞥去。不过因为他没有见鬼的能力,看的只是大致的一个方向,焦距并没有着落在符堇身上,“不是鬼使就不是鬼使吧,我今天也并非来跟你争论这种事情的。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聊聊?”
“你觉得我们之间是能够坐下来聊的友好关系?”方夏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盯着对方。
邹无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那只是一个玩笑……”
邹无邙话未说完,一道拳风从下颚袭来,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躲开方夏这记毫无征兆的勾拳。
“等一……唔!”
方夏没给邹无邙叫停的机会,侧身一个肘击,毫不留情地击中对方腹部。趁着邹无邙捂着肚子弯下腰,方夏紧接着反手又是一个肘击,撞在他后背,同时对他的膝盖弯一脚踹了上去。这两击下来,邹无邙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玩笑?”方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朋友胆战心惊地在那废弃工厂里被困了快两小时,我朋友的同学——一个无辜的女生,恶鬼上身沾染上了阴气,昏迷了好几小时,你称造成这种种不幸的举动为玩笑?”
方夏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又继续道:“玄术圈的人就很了不起?就能高高在上地随意玩弄普通人?谁给你们的资格?”
邹无邙又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探进外衣内袋,指尖刚摸到里面的符纸,就感觉一阵阴风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一个激灵,把手从内袋里抽了出来,不敢再乱动。
差点忘了,方夏身边跟着一只厉鬼。能毫不忌惮地在太阳下行走的厉鬼,那必然大有来头,无论他出什么招,多半都当不了对方的对手。
邹无邙缩在草坪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不再出声试图解释,方夏踢了他两脚就失去兴趣了。
“不驱使恶鬼,你就这点实力?真弱。”方夏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邹无邙,回头对符堇道,“符堇,我们回去了。”
符堇朝不远处的凉亭扫了一眼,迈步跟上朝着石桥走去的方夏。
方夏和符堇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凉亭后边,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邹无邙走来。
这两人正是耿立杰和耿朝林。
“玄雍派的邹无邙?”在邹无邙身旁站定,垂眸看着缩在地上的邹无邙。
邹无邙咳了两声,舒展身体,呈大字平躺。舒展的过程中,牵扯到伤处,痛得表情扭曲了一下,才成功让自己躺平。
他侧头,视线从下往上,落在耿立杰脸上,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没多少笑意的笑容,“耿家的耿立杰?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晚入行,照着圈内规矩,你得喊我一声前辈。”
耿立杰没接他的话,自顾自道:“你无缘无故对普通人出手,坏了圈里的规矩,我们家主一会儿办完事,想跟你去你们门派走一趟,讨个解释。”
“讨个解释?”邹无邙讥笑一声,“凭什么?你们这些世家还真当自己是玄术圈的规矩了?别以为我们这些门派散户会一直被你们世家压在下面,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当多久的规矩。”
耿立杰没再搭理邹无邙,拿出手机,翻起了当日新闻。
方夏和符堇一起回了公寓小区,还没来得及走进公寓楼,就在楼下撞见了三位熟人。
他的学长杨亦臣,扬亦臣的爷爷杨老先生,以及——耿家家主耿重志。
作者有话要说:
——
没过新手村连新手装备都没有的方夏,果奔至世界级大boss面前。
方夏(一脸懵逼):怎么打?
作者(托腮):用手挠吧!
方夏:WTF?!
作者(打哈欠):放心,他不会打你,死不了。
感谢:
第55章 门派04
方夏看着公寓楼门口这三人的组合,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家祖孙和耿家家主耿重志?这是什么组合?
就在方夏不知道该摆出欢迎,还是送客表情时, 杨亦臣走过来, 开口跟他解释。
“这位是耿大师,我爸找来处理那幅秋日狩猎图的。”杨亦臣道,“我们是早些天联系上的耿大师, 只是一直没敲定时间,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你。今天耿大师也来得突然,我上次又忘了跟你要联系方式,就找魏书华问了。他说你在这边公寓,我就带着大师直接过来了。其实我来之前有给你打电话, 但一直没打通,耿大师又赶时间, 所以就……”
方夏摸出他那只碎了屏的手机, 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有一通陌生号的未接电话。
“是我手机静音了,没注意到有电话打进来。”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转眸看向耿重志。
方夏上次见到耿重志还是在耿家老宅, 当时这位耿家家主因为镇守符堇失败,遭到反噬重伤,一脸病容。现在时隔一个多月再见,褪了虚弱相, 精神矍铄,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了。
不过, 方夏对这位耿家家主的态度,跟他的精神面貌无关,就算仙风道骨,照样毫不客气地露出一脸嫌恶。
“怎么是你?”照着之前耿书郸的说法,那幅秋日狩猎图,应该是由耿家的外姓客过来接手处理。就算不是外姓客,也不该是这位耿家家主亲自跑过来,耿家没人了吗?
“我正好有事要来这边,就没让其他人特意跑一趟,这也不是麻烦的事,我顺道处理便好。”对于方夏毫不掩饰的嫌恶,耿重志没露出半分介意的神色,就像一个大度的长辈,“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耿重旻和耿重志,这对现今把持耿家主权的两兄弟,一个是八风不动,一个是绵里藏针,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如果你们能出现,那我就是好得不得了。”方夏对着耿重志翻了个白眼,带头朝着公寓楼里走。
耿重志既然是被杨家请来处理那幅重阴之画的,方夏也不能任性地随意赶人。而且这耿重志不像耿重旻,直截了当地摆明目的,而是一副来办正紧事的姿态,他就算想对他开火,也找不准找落点。
耿重志对着跟上方夏脚步的符堇微微欠身,侧身让其先行,之后才迈步跟上。
杨亦臣也随后扶着他爷爷跟了上去。
杨亦臣看着前面方夏的背影,眼底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敛。
最近,这几天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是黄圆圆画作抄袭事件,但在这则大新闻底下,还有一些说方夏是耿家少爷的流言。关于方夏的流言,其实传的人不多,不过因为方夏是国画院的学生,国画院的学生自然也就比其他院系更关注,传的人也就多了。这么一传两传,就传到了杨亦臣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