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8)
唐好不承认:“我没在茶里加什么呀。” “真的没有?” “一点儿都没。” 唐缈问:“那为什么都说咱们家的东西不能乱吃,连水也不能轻易喝?” 唐好失笑:“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听表舅爷说的?他是个老促狭鬼,最喜欢编谎话吓人,别人越害怕他越高兴,你不要听他的!我在家里十三年了,唐画也快六年了,如果家里的东西不能吃,水不能喝,我们岂不是早就饿死渴死了?” “咬我的那只毒甲虫怎么解释?”唐缈问。 那两股狂飙的黑色鼻血可让他记忆犹新,年轻人或血气旺盛或打闹失手,喷鼻血是正常的,但喷黑血就骇人听闻了,反正他之前没见过。而且事后回想唐好的解释,越想越不对劲,越南产的“巧克力豆”是什么鬼? “反正不是我养的。”唐好抵赖。 “你上回还讲养了一千多只。” “你听错啦!”怕他继续问,唐好赶紧抓着抹布跑了,说是出去收拾一下,姥姥让周同志就睡在吃饭桌子上。 唐缈也追出去,来到客堂见周纳德板正地坐在桌旁,背挺得笔直,双手在膝盖上方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屁股只沾了小半张凳子,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说穿了,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姥姥倒是和平常无异,去里屋找东西给他盖,山间温差比平原大,夏季的后半夜还很凉,稍不留神要冻感冒。 见姥姥走了,周纳德放松了些,对唐缈尴尬一笑。 唐缈此人傻白甜,懒得管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当即就问:“你之前见过司徒湖山?” 周纳德一怔,问:“谁是司徒湖山?” 唐缈努嘴:“就是刚才打你们的老道士。” “没有啊。”周纳德矢口否认。 唐缈心想:既然没有,那你怎么不肯吃唐家的东西?我从长江上来时,碰见的乡民都对唐家、唐姥姥敬重有加,刚才离开的赵卫生员也没你这么战战兢兢啊! 他正胡思乱想,姥姥带着枕头和一床旧被单回来了,周纳德连声道谢地接过,于是一屋子人各自收拾睡下,姥姥回房,唐好和唐画睡一间,唐缈依旧睡在厨房的门板上。 大约半夜两点多钟,唐缈突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是司徒湖山。 “表舅爷,你酒醒了?” 司徒湖山示意唐缈小声些:“嘘……我想起一件事情,过来问问你。” “什么?” 司徒湖山蹲在门板旁边说:“啧,我年纪大了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神,方才偏又喝了酒。我问你,那个姓周的撩起衣服给咱们看时,他的那块伤痕是在左肋,还是右肋?” 唐缈依次举起两手比划,想了一会儿说:“右边。” “所以出问题了!”司徒湖山说。 “什么问题。” 司徒湖山冷哼一声,说:“我从来只打人左肋,因为左肋靠近心脏,手上用些巧劲,加以变化就能给对方造成更大伤害;右肋是肺部,常被称作‘娇脏’,但就算打裂了肋骨,挫伤了娇脏,也不过是让他咳几口血。我是老头子,又不是冲撞机,哪可能随随便便人家打裂骨头呢?所以我不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也就是说周干事身上的伤不是你打的?”唐缈问。 “不是我。”司徒湖山说。 “你会不会记错了?”唐缈不太相信——人喝大了你让他当街裸奔都愿意,哪还知道分什么左右。 司徒湖山在门板上坐下,绞起双臂说:“我看周同志是很想留下来啊,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周同志没能离开唐家,因为他有点儿咯血,仿佛娇脏被挫伤了,当然牙龈出血的可能性更大。 司徒湖山一边打呵欠,一边冷眼看他表演,脸上的不屑满得都要溢出来。 唐缈上前表示关怀,说:“周干部,你还好吧?要去乡卫生所吗?” 周纳德干咳两声,苦笑:“乡卫生所的小赵昨天晚上你见过了,他当赤脚医生之前只在县里培训了两个月,你说我是相信他,还是相信姥姥?哎哟,疼得厉害,你们家里有止痛片吗?” 唐缈摇头。 周纳德说:“那我就在这里躺着缓一缓。” 唐缈说:“吃完早饭再躺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周纳德席地躺下,为了不触碰疼痛的右边身体,他还特地朝左侧躺。 司徒湖山终于忍不住了,“嗤”地一声笑。 “表舅爷,你笑什么?”唐缈问。 司徒湖山说:“我嘛随便笑笑。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万一把国|家|干|部给饿坏了,可怎么办呢?” 周纳德听了,正色问:“老同志,你在说谁呀?” 司徒湖山反问:“谁和你是同志?你也供奉三清祖师?” 这时候姥姥和唐好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早上喝稀粥,吃糯米粑粑,因为有客人在,姥姥还特地煮了两只鸡蛋,一只给了唐画,一只送到周纳德面前。 “周同志你吃啊,这是我家芦花鸡早上刚下的。”姥姥说。 周纳德显然是饿坏了,眼神里透露出食欲,但他盯着姥姥的手,竟然不敢去接,推辞说:“你们先吃,我躺躺。” 姥姥便把蛋壳剥了,将蛋塞到唐缈嘴里,说:“周同志,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不肯吃我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啊?” 她是笑着说的,但话语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周纳德躺不住了,支撑着坐起来:“唐姥姥,我……我是乡里来走访的啊!您要是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 姥姥说:“我欢迎你啊,只要你不见外。” “什、什么叫见外呢?我们和人民群众都是一家人!”周纳德有些言不由衷。 唐缈满嘴鸡蛋,含混不清地说:“姥姥就是想问你,你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也就罢了,居然连一口茶都不肯赏脸喝,你是看不起我们家吗?” 周纳德慌忙摇手:“不是不是!我……” 他像是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这才说:“姥姥,我实话对你们说吧,只是你们听了不要笑,因为太荒唐了!” “你说啊!”唐缈来了兴趣,催促道。 “我……唉,现在想想都为自己羞愧!”周纳德说,“我这次工作调动,先是坐火车到武汉,再从武汉坐船过来。在武汉中转时我碰到一个年轻人,和他挺聊得来。他听说我的目的地是重庆风波堡乡,便告诉我,那边有一户姓唐的人家,他们家的东西不……咳……不要乱吃。” 听了这话,在场人顿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在记忆中搜寻不到什么“年轻人”,尤其还是在武汉的,况且如此红口白牙泼脏水,编排人家的不是,简直用心险恶,为人可憎。 只有唐缈立即想起淳于扬,但他没来得及说话,因为司徒湖山似乎更沉不住气,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吃?” “这个……”周纳德十分窘迫,担心下面的话会得罪唐家老老小小,“这个嘛,他说你们家会……会下毒。这我肯定是不信的,太荒唐了!我不吃东西真的只是因为受了伤,吃不下!” 司徒湖山才不关心他的身体,追问:“什么样的年轻人?” 周纳德仿佛一边回忆一边说:“二十三四岁,个子挺高,很俊的一个人,看上去也挺有文化,但似乎是哪儿有病,老戴着一副口罩。” 唐缈皱着眉头想:是淳于扬,错不了。 他问:“你哪一天在武汉碰见他的?” 周纳德挠头,一副很难想起来的样子:“好像是二十天前,不对,有二十五六天了。” 唐缈离开淳于扬也有五六天了,所以那人在二十天之内往返两次武汉和上海?首先来得及吗?其次可真够赶的。 司徒湖山搡了一下唐缈:“你问这个干嘛?” 唐缈耸肩没问答,他虽然傻白甜,也有想说和不想说之分,只是心头一团迷雾,挥之不去。 不要乱吃东西——淳于扬的确说过这种话啊! 姥姥轻声咳嗽,说:“好吧周同志,我家米缸里有米,面缸里有面,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上灶台做,我不看,当然也不下毒。” 周纳德努力弥补:“不,姥姥您别生气!是我辨别力不够,听信了那些道听途说。我来您家之后,发现你们很质朴、很热情……” 姥姥拒绝听他废话,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提起竹篮和镰刀下地去了。 唐缈用筷子从碗里叉了一只粑粑,奉送给周纳德:“周干部,吃啊,是你说我们很质朴的啊。” 周纳德犹豫,看看唐缈,又瞧瞧一旁面色阴沉的司徒湖山,甚至还探头望了一眼门外的唐好,终于接过粑粑,埋头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又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茶水。 这半天一夜的,可把他渴坏了也饿瘪了。 司徒湖山话中有话地对他说:“哎这就对了,一方面你是干|部,唯|物|主义者,要多相信科学,不要相信鬼话。另一方面既然落草了,就断了当良民的心思,趁早为寇吧!还有吃完快走,唐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公家的大佛,免得砸了你的金身。” 唐缈问:“什么意思?” 司徒湖山说:“我关心他嘛。” “唔……”唐缈偏着头,感觉没听懂。 就在这时,屋里的三人听到唐好高声叫嚷:“唐画!一会儿工夫不盯着你,你跑去那里干什么?”
听到叫声,唐缈连忙跑出院外,只见唐好拖着瘸腿,冒着微微的雨丝在小径上走,虽然心情焦急,但是脚下缓慢。 这里要补充一点地形知识。 唐家宅院位于一个面积约莫四、五公顷的小盆地底部。一公顷只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小,所以这儿地方不大,但风水不错,四周丘陵怀抱,谷底一水绕宅,草木庄稼繁茂,从玄学上来说相济相生。 进入唐家小盆地只有一条路,那条路必须通过巨石夹缝的一线天和江边木栈道,这两个地方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防御上来讲易守难攻。 然而独占这些优势,也必须有所牺牲,唐家是整个风波堡乡最偏僻的人家,几乎与世隔绝。幸亏唐姥姥有些土医术,令他们每个月还有一两位访客,多是请姥姥外出治病的。 从唐家外出首先需要爬山,沿着青石台阶翻过小山略低处,外面才是路。石头台阶大约有五六百级,是清代咸丰年间建房子时一起凿成的,由于走的人太少,许多台阶都被青苔和疯长的藤蔓类植物覆盖,要等到姥姥或是别的山民偶尔路过,才会顺手清理一下。 小瞎子唐画就站在半空的台阶上。 她穿着件绿色的小褂子,远远望去似乎和山林融为一体。 唐好气急败坏地大声埋怨,说她越来越不听话,成天就知道瞎跑,早晚摔个头破血流! 唐缈越过唐好去追唐画,跑到足够近了才发现她居然正和人手牵着手,而那人躲在一株木槿花树后面,不是蹲着就是坐着的。 木槿花俗称篱障花,粗生易长,十分常见,花色多为淡紫色、粉色、白色,开时繁盛热烈,却没有明显的香味。 花树挡住了唐缈的视线,他害怕唐画遇到坏人,加上受到唐好的催促,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台阶上蹿。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才看见花树下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淳于扬。 淳于扬依然穿着袖口打着精细补丁的褪色军装,斜背着军用水壶和挎包,赤脚穿一双解放鞋,头发短得有些过分,然而剑眉星目,从上到下干干净净,居然显出清洁体面来。 他没戴口罩,一手牵着唐画,一手捧着几朵刚刚摘下的木槿花,似乎正在供唐画挑选哪一朵最大最美。 见唐缈来了,他抬起那双深邃敏锐的眼睛,勾起嘴角冲他微微一笑,问:“这是你家的小妹妹吗?” 唐缈呆住,任凭山风吹拂他濡湿的额发,那张半个南京城都认识的小白脸上挂着迷茫,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淳于……淳于扬,你真的到这儿来了?” 淳于扬没回答,却说:“你家小妹妹视力有一点问题,但对她的影响仿佛没那么大。” “她……”唐缈觉得一时难以解释。 淳于扬举起一朵花,用极温柔的语调问唐画:“这朵给你别在衣襟上好吗?” 唐画摇头。 “那这一朵呢?”他问。 唐画说:“死的。” 唐缈也蹲下,问唐画:“什么死的呀?” 淳于扬代为回答:“她的意思是花从树上摘下后,就没有生命了,她不喜欢。不过小妹妹,木槿花本来就是朝开暮谢,古人有诗云‘木槿花西见残月’,取的就是凋落之意。但木槿花树的枝头有无数花苞,这朵花死了,那朵花才会开,于是它每天生死轮回一遍,历尽磨难,无穷无尽,岂不是更显得矢志弥坚?” “……”唐缈说,“你说这么多她听不懂。” 淳于扬笑着摇头:“是你们觉得她听不懂,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的。” “你五岁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就懂什么叫‘矢志弥坚’?”唐缈问。 淳于扬说:“我懂啊,不但懂矢志弥坚,还懂小别重逢……” 唐缈等着他把下头那句寒暄说出来,比如“别来无恙?”“身体安好?”或者“吃过了没?” 结果他说:“胜新婚。百惠,你这几天在老家玩得很开心吧?” “……”唐缈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终于想明白了——淳于扬其实是个冷面笑匠,他开玩笑或者说笑话时,自己从来不笑! “开心!”唐缈很配合地点头。 “你乱吃东西了没有?” 唐缈说:“成天粗茶淡饭的,你得告诉我什么‘正常吃’,什么是‘乱吃’。” 淳于扬说:“其实你到了这个地方,乱吃和正常吃也没有分别了。” “这个地方到底怎么了?” 突然脚下传来唐好焦急的喊声:“唐缈哥哥!你快把唐画抱下来!” 显然唐好也看见了花树背后的淳于扬,察觉到不妙。 淳于扬便一手把唐画抱起,递给唐缈说:“下去吧。再不走,山下那个不大不小的妹妹估计要对我下毒手了。” 唐缈疑惑地问:“你说唐好?她怎么会下毒手?再说她腿有问题,别说隔这么远,两步路外她都追不上你。” 淳于扬笑了:“你真的姓唐?” “是啊!” 淳于扬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往台阶下走:“唉,看来你们唐家也有傻瓜啊。” 淳于扬跟着唐缈和唐画走下了小山。唐画叉腰站在山脚下,见状十分戒备地迎上去,问唐缈:“哥哥,这是谁?” 唐缈说:“这是我从南京过来时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淳于扬。” 淳于扬礼貌地朝她伸出手:“小妹妹,你好。” 但唐好不给面子,斜了他一眼。淳于扬也没介意,把手收回去。 唐画依旧问唐缈:“哥哥,他为什么到我家来?” 唐缈说:“呃……抱歉,是我邀请他过来的,你不欢迎?” 淳于扬却说:“其实不是你。” “不是?” 淳于扬指着唐好说:“是你。” “我?”唐好惊诧莫名。 淳于扬说:“昨天我在风波堡乡借宿,留宿我的正好是乡中学的校长,他说学校急需一个新老师,我就毛遂自荐了,准备暑假过后的秋学期正式开始上课。听老校长说这里有个小姑娘失学在家,让我抽空家访,所以我是过来看她的。” 唐缈恍然大悟。 唐好嘿嘿一笑,因为她压根儿不信! 风波堡乡的确有个初中,但她唐好失学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准确说是从来就没上过学。为什么过往六七年没人问,今天突然冒出个新老师登门家访? 唐缈不清楚这里头的缘由,立即拍手说:“那很好啊!淳于扬,你家访回去后一定要让学校想想办法,尽量把我妹妹弄到乡中学去接受教育,她现在虽然会写会算,但是没文凭,以后找工作有障碍。” 唐好翻了个大白眼,牵过唐画转身就走,一副懒得解释的表情。见唐画手里还捏着木槿花,她没好气地拍落,小声责备:“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你也敢拿?” 唐画原本就对死物没感受,所以花掉了并不在意。 唐缈和淳于扬落在后面,唐缈边走边问:“请问淳于老师,你教哪门课啊?” “美术。” “哟,你会画画?” “会画几笔。据说我是风波堡乡中学文|革后复课以来的第一个美术教师,校长对此还很重视。” 唐好又不为人察觉地撇嘴:乡中学缺美术老师?真是笑话!那中学脱胎于晚清私塾,从创立那天起就没需要过美术老师。谎话编得这样离谱,简直对不起说谎的那份苦心。 她回身,也不喊老师,对淳于扬说:“哥哥,你走这么半天渴了吧?到我家来喝口茶呀。” 淳于扬微笑:“却之不恭。” 唐好点头。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神佛不请自来,凭她一个瘸子,唐画一个瞎子,唐缈一个傻子,就能把这来者不善的所谓“美术老师”送走吗?还不如先带回家去,请姥姥拿主意。 唐家可不是饭店、商店、招待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比起家里的那位乡干部周纳德,淳于扬乍看上去没那么讨厌。 周干部样貌奇诡,能勉强算得中上,但说话吞吞吐吐,含含混混,一惊一诧;淳于扬光在相貌气质上就胜了十万八千倍,态度也是温文尔雅。 唐缈也想起了周纳德,问:“淳于扬,你二十天多天前有没有遇到过……” 话没说完,淳于扬突然身子一偏,像是惊险闪过了什么东西,然后直起身子笑道:“小妹妹,你的行为不像是在欢迎客人啊!” “怎么了?”唐缈糊涂地问。 唐好说:“没怎么!” 唐缈睁大眼睛:“哎,唐好,你手上反光的是什么?” 唐好藏着不让他瞧,他便快走几步抢过她的手,一看吃惊不小,原来是金戒指,而且她两只手上加起来套了七只金戒指,个个尺寸大分量足,像是黄金打造的顶针箍。 “我的小姑奶奶,你也太露财了!”唐缈表示友邦之惊诧,“我外婆不过才戴了一个金针箍,还被子女们取笑是老封建,跟地主婆似的,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唐好说:“这不是纯金的。” “镀金也不得了啊,小姑娘家戴这么多金器干嘛?”唐缈说。 淳于扬从后面走来,隔着衣服抓住唐好的手腕,后者想躲,居然没躲开。 淳于扬细看片刻,浅笑说:“其实这也不是戒指。” 或许是淳于扬刚才灵敏闪过的那一下,使唐好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她褪下一只递给唐缈(因为淳于扬绝不会接),说:“哥哥,你自己看。” 唐缈几乎把那玩意儿凑到眼前观察,疑惑地问:“这是……针?” “嗯。”唐好拿回,将又长又软的金针拉开,大约有十五厘米长,不知怎么的一抖就直了,不知如何一扭又弯了。她熟练地将其在指头上缠绕数圈恢复原状,两手伸入口袋,再拿出来时,“金戒指”无影无踪。 唐缈几乎看呆了,问:“你……你这是用来干嘛的?” “大概是用来迎宾的?”淳于扬带着戏谑说。 唐好居然不生气,她原本只想试淳于扬一下,现在看来,对方比自己想象得难对付。她牵起唐画的小手继续往前走,说:“淳于哥哥,前面就是我家了。” 淳于扬说:“金针原本有八根,刚才刺我那一下后只剩了七根,代价太大,有些可惜啊。” 唐好说:“没关系,我的猫猫会把它找回来的。” 其余人走过去了,唐缈却挪不动步,愣愣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指头上也带着八只戒指。 淳于扬回身喊他。 他皱起眉头说:“我觉得你们似乎都有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