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引力(77)
我将摄像头转向他,他立刻将指南竖起,挡在脸前,“乱糟糟的,别拍。”
“又不会给别人看,我自己欣赏。”
他这才将手册放下来,浴袍下双腿交叠向前延伸,偏过头来看我。
“咔嚓”一声,成功将他定格。夏日夜晚,沐浴后在露天阳台上扇风的漂亮男人——作为作品标题或许太长,我打算将它们全部收录进合集,命名为《瞬间》——爱你的瞬间。瞬间那样难捕捉,我知道我无法回到今天、这一刻。如果拥有过这样的甜蜜,未来的苦楚都可以忍受。
池易暄的头发没一会儿就被热气烤干了,他将手贴在肚皮前摸了下,“我饿了。”
“刚才还没喂饱你啊?”
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要来揍我。我向他求饶,带他出门下馆子当作赎罪。
原定在意大利的第一晚,我们要换上西装去米其林吃海鲜意面,结果夜里九点多,我们踩着人字拖走到五条街外的中国饭馆,点了两碗鸡汤馄饨。
饭馆的小电视里,金头发的主持人手拿新闻稿,叽里呱啦好像在念咒语。悬挂在在头顶的老式电风扇来回摆头,不知道到底在对谁不满。
怎么旅行才第一天就与行程安排背道而驰,该打卡的地点一个都没去成。好在月光下我们的影子成双成对,我想今夜与以往没有不同,只不过浪漫的地点变成了罗马。
回到民宿,吹着空调打扑克到凌晨一点多。两点钟我们爬上床躺下,客厅的小空调费力地工作着,却仍旧没法将冷气送进卧室。我光脚走下床,将床对面的两扇玻璃窗向外推开。
月光被暖风吹进房间。池易暄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一会儿面向我说热。我让他脱光了睡,他盯了我一眼,说:“想得美。”
就这样熬到了凌晨三点半,我俩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罗马有七小时的时差,现在相当于国内早晨十点,属于池易暄喝完咖啡,精神最好的时候。
“叫你在飞机上狂睡,现在好了,时差倒不过来了吧?”
他问我:“你在飞机上睡了吗?”
“没有。”
“你不困?”
“不困。”我说,“可能是咖啡喝多了吧。”
他实在睡不着,起床去客厅的冰箱里找冰淇淋,却只从制冰机下的盒子里摸出来几块冰。我也爬起来拿了一块,学他塞进嘴里。
我们含着冰,来到阳台上,打算在意大利看一场日出。
露天阳台上养着几株一人多高的绿植,池易暄好心地为它们浇了水,然后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男孩,在黑漆漆的阳台上鬼鬼祟祟地游荡。
没一会儿便听他叫我:“白意,这有个梯子。”说着将一把折叠爬梯从阳台的玻璃门后拖了出来,扛到我面前放倒,一手撑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
这个时间点往往是他开会作报告、脑袋零件转得最快的时候,然而这次旅游他没有带工作电脑,他的工作脑袋得不到施展,现在只能来干这个。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幡然醒悟,“哦”了长长一声,将爬梯支起来后,摆到了墙根处。
老式公寓楼普遍不高,我们的房间位于最高一层,露天阳台仿佛能够连接天空。他指了指头顶的屋檐。
“这个高度刚好能爬上去。”
“你想要摔死啊!”我一时有点后悔没有让他带工作电脑出来。
他已经将一只脚踩上第一级爬梯,回过头看我,“你怕啊?”
你说呢?我想拽他下来,他却劝我:“别担心,我们可以坐在面向阳台这一面的屋顶上,如果瓦片不牢,顶多就是滑回阳台上。”
……滑回阳台,说得跟滑滑梯似的。
他兴致勃勃地往上爬,我拽着他的衣角,看着它从自己的手心里滑脱,我一边骂他有病,一边跟在他身后爬上了红瓦屋顶。
上了屋顶以后他还不满意,弓着腰,双臂向两侧探出以保持平衡,朝屋脊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哥!”
我四肢并用,生怕自己就要骨碌碌地滚下去,勉强抬眼搜寻起他的方向,看到他的身影立在红烟囱旁。他仰起头,手臂伸直,指向天空。
“你看,白小意。”
我跟着抬起头,一时忘了呼吸。
没有光污染的夜空隐隐能够看到银河的尾迹。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怕惊醒了沉睡的星空,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边,确认脚下的瓦片没有松动之后才坐下。我心想算了,真要摔回阳台上也不算太糟,顶多将屁股摔成四瓣,起码不是摔到一楼马路登上次日的新闻头条。
世界变得好暗,暗得让我们无法分辨彼此的轮廓,光年之外的恒星却明亮,无声又遥远地旋转。旋转、旋转,真羡慕它们能够永恒地旋转。也许永恒只是相对于我们来说,人的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宇宙中有没有外星文明我不清楚,但如果此刻他们能够看见地球,便成为了我的见证人。他们知道我偷来了幸福。
池易暄看得入神,天上的星星落到他眼里,也会闪光。他从很小起就热爱罗马,可能是因为希腊神话,也可能是因为描绘爱情的老电影。不请自来的我们在星空下接吻,我表演文艺片里的疯癫青年,仗着没有人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站在屋顶上大声喊道:
“哥——我爱你——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我哥听了“咯咯”直笑,扯了一下我的衣角,“秘密要说这么大声啊?”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哇——”
我要说很多很多遍爱,说到他耳朵长茧,腻烦了为止。
他哈哈大笑,也将两只手圈成喇叭状。
“白小意——你是真的有病——”
对面的窗口突然亮起,探出一只半秃的脑袋,挥舞着拳头用意大利语骂人,吓得我们赶忙爬回阳台,一溜烟跳回床上。
直到这时才隐隐有了困意,太阳似乎就要升起来了,敞开的玻璃窗外能够看到分割天地的天际线。我告诉我哥:快要日出了。他耷拉着眼皮,说他困了。
那就睡吧。我拉上窗帘,搂住我的宝贝。
第75章
“太阳晒屁股了!”
天光大亮,我拉开窗帘,将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放入房间。池易暄还未醒来,昨夜他卷走了我的被子,幸好罗马炎热,否则今早起来我铁定要打上三个喷嚏。
我走到床边坐下,抬起手,响亮一声“啪”,拍在他的屁股上。池易暄浑身一颤,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面向我,却被穿透玻璃窗的光线晃到了眼,抬起手背掩在面前:“几点了?”
“十点了。”
他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伸懒腰时用力延展身体,两只光脚丫都掉出了床沿,然后顶着鸡窝头坐了起来,殊不知等待着他的是今天的第一张私房写真。
闪光灯比太阳还要刺眼,一下就让他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喊道:“白意!——”
我抱着相机脚底抹油溜出了卧室。
池易暄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刷牙时还不忘让我把照片删了。我在厨房里为他煮咖啡,拿过房东的摩卡壶搁在灶台上用小火加热,大声回应他:“我听不见!”
第一次用摩卡壶,咖啡差点全部溢出,还好我眼疾手快,关火后赶紧倒进咖啡杯,为我哥端到窗边的小圆桌上。
常青藤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有人骑着自行车从鹅卵石路上悠闲地驶过,龙头前的车筐里装满了鲜花。
我往咖啡里加糖、加奶,催促我哥:“咖啡好了,哥——”
池易暄从卫生间出来时完全换了一副皮囊:头发打理好了,服服帖帖;睡衣换掉了,气定神闲。我数着他黑白竖条纹的休闲衬衫上的纽扣——仅有四颗!从侧面看过去都要能看到他的身体了。真骚!
他在小圆桌对面的折叠椅上坐下。我舔了下嘴唇,歪过头朝桌子底下看去,他穿了条及膝的白色棉短裤,摸上去柔软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