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引力(76)
不发朋友圈、不告诉世界。蝉虫嘶鸣时我们私奔去意大利。
我们一人托运一个大行李箱,我随身携带的书包里装着单反、拍立得、和专门装拍立得相纸的相册,一份能装200张,我带了三本。
飞行时间共十几个小时。池易暄登机后没多久就睡着了,我怀疑他是睡神转世,每次都是一登机就闭眼。气流颠簸,晃晃悠悠,没一会儿他就依上了我的肩头。
嘿嘿。我又将肩膀往他那儿送了送,希望他能枕得舒服些。
空姐分发食物时,机舱内的灯亮了起来,我将他叫醒,从他手里拿过眼罩收进脚下的书包。他接过飞机餐,拆开后放在小桌板上,小口喝着冒热气的咖啡。
池易暄要了份烤三文鱼,我要了份鸡肉饭,拆开保温的锡纸包装后,我用叉子叉起西蓝花放进他的饭盒。他问我几岁了,蔬菜都不吃。我说我是东方胃,吃不来水煮西蓝花。
飞机上空调开得很足。吃饱喝足,我从空姐那儿要来两张薄毯,池易暄拉开隔板朝舷窗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躲了起来,楼宇间的灯火勾画出城市的轮廓。
等到机舱内的灯都熄灭,我们在他的平板上下了一盘围棋。一盘打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他险胜,洋洋得意地将手指点在他的地盘上。
“你牛、你牛!”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池易暄摇摇头,说自己刚喝了咖啡,等一会儿再说,起身要去卫生间。
我看着他来到座位之间的夹道,排队时舒展四肢,像只猫儿一般将双腿轮流往后伸,转动着脖颈、又拍了拍肩膀。
等他从卫生间回来,他拾起毯子将自己全身裹住,整个人呈长条状,像个被束缚住的法老,只有脑袋向我转过来。他问我要不要看电影。
我说飞机上都是无聊的超级英雄电影,你要看吗?
他摇了摇头,挣扎着将手从裹紧的毛毯下伸出来,拿起平板,打开了电影收藏夹。
收藏夹收藏着我们的童年。他滑动着屏幕,我突然叫他停下,点开一部黑白电影。
他对我的选择很满意,支起平板后将双臂藏回毛毯下。
乘客们都已睡去,我们分一对耳机,在毯子下勾起手指,躲在幽暗的机舱内享受只属于我们的《罗马假日》。
菲乌米奇诺机场落地,转盘拿上行李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卫生间放水。池易暄拖着行李箱去厕所隔间换衣服——飞机落地之前,颠簸的气流打翻了他没喝完的咖啡,导致他裆部有一大滩棕色污迹。他在意得很,有事没事就要拿纸巾擦上两下,由于泼得位置不好,格外引人注目,附近有不少妇女儿童,我让他别弄了,别一会儿被外国警察误会,因为流氓罪被带走。他不听,非要换了衣服再走。
臭美的家伙,到了旅店再换不行吗?他回答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要拍照了,我不想脏兮兮的。”
我靠在洗手池边等他。卫生间里脚步纷沓,聚满了刚下来的乘客,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厕所很快就空了下来,只有最后一间隔间里传来行李箱开合的窸窣声响。我哥怕我等得焦急,一直和我说快好了、快好了。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的隔间前,试探性地推门,没想到门一下就开了。
“门都不锁?”
“啊?我没锁吗?”池易暄正坐在马桶盖上系鞋带,听见我的声音时抬起头来。翻乱的行李箱搁在脚边,一半躺在地砖上,一半靠上墙壁。为了方便系鞋带他一只腿屈起踩在马桶盖上,身体几乎要对折。怎么在厕所里他也能表现得像个在拍硬照的模特,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等待我说话。
而我早就忘了台词,咽了下口水,脱口而出一句:“哥,我爱你。”
他一怔,轻笑一声:“你在厕所告白啊?”
我反手将门轻轻掩上,来不及锁,捧住他的脸深深地望,“亲一口。”
他没推我,没嫌弃我不分场合、不合时宜,任凭我的手掌挤得他脸颊上的肉都微微鼓起。
兴许是仗着卫生间里没人,他也显得投入,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在我的双眼之间流转。
呼吸交缠,即将相贴的瞬间,我抿了下嘴,笑道:“算了,回旅店再说。”
我站直向前倾倒的身体,弯腰帮他把行李箱盖上,“我去外面等你。”
转过身,刚要摸上门扶手,“咚”一声撞击,隔间的门猛然闭合。
池易暄左腿抬高,贴着我腰间擦过,正毫不客气地踩在门框上。
“撩完就跑?”
我舔了下嘴角,悬空的手从扶手落到门栓上,反锁隔间,转过身面向他。
“哥……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眨眨眼,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就要收回堵住我去路的腿,却被我一把握住了脚踝。
我握着他的脚踝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左腿被迫屈起,抬得更高,一下重心不稳,不得不将两只手撑在马桶盖边。
他“啧”了一声,“别闹。”
“我可没闹,”我将尾音拐了个弯,“哥哥。”
“松手,一会儿来人了。”他蹙起眉心,努力将腿往回抽,背微微弓起,细窄的脚脖子磨蹭着我的手心。
“来人了不是更刺激?”
池易暄挑起眼,压低声音教训我:“白小意,别玩火。”
我俯下身,贴在他耳边悄声说:
“哥,是你乱点火。”
第74章
……
罗马落地三小时不到,我就干了我哥两炮,一次是机场卫生间,一次是民宿卫生间。他好整以暇登上飞机,坐上出租车时却如坐针毡,到达民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洗澡。我趁他换衣服的时候轻手轻脚推门进入,把他按进了椭圆大浴缸。
四十分钟后才出来,我神清气爽,除了胳膊上被他咬了一口,能看到一圈清晰的牙印。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坑爹的基金,这两周我们本可以住四星级酒店。最终我还是找当地人定了间民宿,是栋老式公寓,我和池易暄刚到达时,琢磨了半天电梯为什么不开门。就在我们以为电梯损坏,正要扛着行李箱爬楼时,碰见出门的邻居,对方见我们拿着两个大行李箱,主动帮我们拉开轿厢外那道防盗门似的大铁门,我和池易暄豁然开朗,道谢后再用手推开内里的两扇木门,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电梯开始上升,咯吱咯吱地作响,好像就要载着我们去魔法学院。
来到公寓前,掀开脚下写着“Welcome”的地毯,找到房东留给我们的钥匙,插进锁孔,推开大门——
客厅墙壁上贴着赫本与可口可乐的做旧海报,沙发旁的留声机上探出一只放大音频的金色喇叭,年纪看起来比我和池易暄加在一起还要大。
我哥把我赶出卫生间以后,反锁了门洗澡。我无所事事,搬了个小木凳就要去阳台,瞥见留声机时又忍不住折返回去,蹲下身查看起房东的收藏。这是他独居的公寓,听他说他们公司最近在放长假,欧洲的夏天没有人工作,和他讨价还价时,他正准备前往法国度假。
黑胶唱片塞满了抽屉,封面上全是我看不懂的外语。我随便挑了一张放上去,重新拾起我的小板凳,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揉了揉胳膊上的牙印,在板凳上优哉游哉地坐下。罗马的夏日烤得人毛孔都要出水,棕榈树长得比居民楼还要高,细长树干支撑着过分硕大的脑袋,叶子如烟花一般炸开,绿意盎然。
“在干什么?”
冷不防听见池易暄的声音,我抱着相机回过头,他穿着浴袍走到露天阳台上,将一条毛巾压在湿发上揉了揉。
“在拍照。”
我调出方才拍摄的照片给他看。天已经黑了,棕榈树的影子印在天幕上,变成几道妖娆的剪影。对面的红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屋檐上立着三只看不清花纹的鸽子。
池易暄将单反还给我,也从屋内搬了个凳子出来,坐了没一会儿又从茶几上拿来房东为我们准备的旅行指南,当作扇子一样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