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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118)

作者:文盲土拨鼠 时间:2024-05-23 07:30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年下 暗恋 竹马竹马

  从地板上起身,走到飘窗前将窗户推开,乍现的热浪与光线打得我猝不及防,不得不又将窗户合上一半。
  推拉间窗户与另一扇重叠,将一张照片掀起来大半,折去了池易暄的半张脸。
  “啧。”
  我关闭手机摄像头,打开免提放到身侧,拿起墙根的胶水桶坐回来,先将掀起来的一面涂上胶水,再用掌心压回玻璃上。
  无奈刚才推窗户时太使劲,照片虽被粘回原位,中央仍旧被折出了一道印子。
  妈妈说了什么我其实没有仔细去听,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指尖沿着印子压了压。
  “白志强说想要见你一面……你想要见他吗?”
  好似有人在我耳边按了声喇叭,我收回按在照片上的手指,发现池易暄不知何时加入了通话。
  他那边显示静音,也没开摄像头。
  “白志强?”
  太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我的亲生父亲,他的名字光是念出口都感到陌生。
  妈妈显得很为难:“爸爸让我不要告诉你,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说……但是我想,还是应该要让你来决定。你不用现在告诉我,你想一想,好吗?”
  她安抚着我,但我看出来其实她很慌张。我不认为她对白志强有留恋,可相爱过是真的,我长得像妈妈,然而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她想起过他。
  我对亲生父亲的印象不算清晰,印象中他带着我抓过蜻蜓、给我买过汽水。对他的记忆停留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与他离婚时,我可能还没有上小学。
  白志强的犯罪手法不算高明,被抓捕以后判了死缓,缓刑期内积极配合治疗,没有故意犯罪,减为无期徒刑。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快二十年的牢,大家都认为他已治愈。
  到现在妈妈都没有明确告诉过我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可我不傻,她一向用“失心疯”来指代他的精神疾病。
  “今年又犯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真是无法治愈吧?”——这是她的原话。
  不久前白志强袭击狱警导致对方重伤,因手段恶劣,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过去这么多年,没听他说过想要见我,现在又为什么要见?
  妈妈让我好好想一想,无论见不见她都支持我的决定。我低声说“好”,她让我安静思考,很快退出了通话。
  池易暄很快也退出了,好像从未来过。我捧着手机坐在飘窗上想了一会儿,依然没想起来太多与白志强相关的过往,于是往聊天框内输入了四个字:
  我不想见。
  还未发送,手机震动一下,池易暄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你要见他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我呛他:你能有空?
  他说:有。
  难得他愿意和我说话,尽管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开口是出于同情。
  我盯着那个“有”字看了一会儿,将那条尚未发送给妈妈的消息改为:那就见一面吧。
  ·
  死刑的执行期限为七日。接到妈妈电话的当日,我就买好了第二天的票。当我向池易暄发去行程截图,询问他想想买几点的高铁时,得到的答复是:你买你自己的就好,我后天再回去。
  他想要与我错开。
  为什么?
  我呆坐在电脑前,内心涌出的情绪叫后悔。
  我突然后悔要去见白志强。池易暄说要陪我,连高铁上几个小时都无法忍耐。哥,对你来说就这么煎熬吗?那你为什么又假惺惺地说要陪我?
  没有观众的场合,他一点都不屑于浪费表情。等回到家里,站到爸妈面前,他又要怎样表演?
  我回了两个字:随你。从衣柜里随手拿了几件衣服装进书包。
  第二日便和黄渝请了假,他听说我家里有事,爽快地批了我的假。
  从高铁站出来,再乘坐地铁回到家中,发现门口的桑树长出了新叶。妈妈已经为我将房间收拾干净,她知道池易暄也会回来,甚至提前为他把气垫床充好了气。
  我将书包放到书桌上,无意间瞥到我和我哥小时候的生日合照,它放在这里好多年,我们从未碰过,每次回来玻璃上都干干净净,是妈妈一直在擦。
  合照早就成了背景中的一块,今天却格外扎眼,仿佛房间里多长出了一双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我。
  我伸手将相框翻到反面,照片向下盖住。
  饭桌上妈妈问起我哥哥的事情,一会儿问他的新工作,一会儿问他住得好不好。我说你这么多问题,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吃炸药啦?”她努了努嘴,“只是闲聊嘛……”
  “我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我也是你儿子,你怎么都不问一问我?”
  妈妈愣了下,忧心忡忡地问:“你过得不开心吗?”
  我没了胃口,怕搁下筷子又要引得她问东问西,忙不迭往嘴里塞饭,“没有。”
  夏天就要到了,妈妈向我展示了几条长裙,我一律说好看。下午她非要喊我陪她去小区超市买菜,说明天哥哥回来,要给他做一些好吃的。
  我不想去,她委屈地拽我的手臂,“求你啦!——”
  迫不得已陪她出了门,我想她可能只是想要穿着新裙子出门给邻居们炫耀。她在门厅换鞋、戴上口罩,挽着我的手臂一路走到小区门口的超店,在冷鲜柜台前走走停停,询问我哥哥最近喜欢吃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之前你们住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随便买点,他什么都吃。”我有些不耐烦,随手指了几样。
  她便将它们一一放进菜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哥哥工作这么忙,这次还挤出时间陪你回来,你怎么还黑着脸啊?”
  我立即在原地站住,“我求他了吗?是我求他来的?”
  妈妈停下脚步,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眼神不知道往哪儿瞟,将脸上的口罩局促地往上拉了拉。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我暗自调整着呼吸,告诉自己冷静,走到她身边:
  “买完了吗?买完了我们就结账吧。”
  逛了四十分钟的超市,买了整整七、八袋菜。拎出超市时,几根白萝卜将塑料袋底部戳出个大洞,就要整根滑出去。我让她在原地等我,跑回超市又要了两个袋子,出来却发现她已经将萝卜从袋子里掏出来,揽进怀里,脚步蹒跚地往路边走。
  “我不是叫你等我吗?”
  她逞强拎了半天,脸都红了,看见我撑开手里的塑料袋,急着说:“我来装、我来装。”
  “你别动,我来拿……”
  “不用、不用,我会!”
  我说了两次让她别着急,她非要拿够怀里的白萝卜,手臂抬了起来,几个熟透的红番茄一下从她臂弯里滚了出去,摔在地上摔瘪了。
  “我都说了我来,你听不懂吗?!”
  没忍住提高了音量,她一下缩回手,眼神瑟缩,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蔬果扔进塑料袋,再从她怀里拿过剩下的放进去,最后一手各拎着四个大袋子往家的方向走。
  她没再嚷着要拿菜,在我身后小步小步地追,没一会儿就开始喘气。我缓下脚步等她,她却说:“不用等妈,妈跟得上。”
  蝉在鸣叫,好聒噪。远远地瞥了一眼,比拇指还要大。她刚离婚的那段日子,发现我躲在房间里不出去,就从外面抓来知了陪我,我说这玩意儿长得怎么那么像蟑螂,又将它塞回她手心里。
  那时我又矮又瘦,她是高大无比的超人,现在才发现超人被我吼了,也会感到无助。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扯了下我的袖管:
  “对不起。”
  她在为她不知道的事情而道歉。
  我如鲠在喉,脚步不自觉加快,她很快就又追不上了,满头大汗,喘不上气也生怕拖了她儿子的后腿。
  ·
  池易暄在次日下午回来了,家门被敲响时,我的心脏都像要跳出嗓子眼。妈妈小跑着去给他开门,我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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