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38)
他爱顾言,七年来的每一天都深深爱着。
但因为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对庄念而言,顾言今天追上来的举动或许会感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压力,甚至让他惧怕到旧疾复发。
没有任何希望的纠缠会让他痛苦。
夏青川的话点到为止,他不能多说,他没有资格私自替别人坦白过去。
顾言深吸一口气,问道,“他最近没有去医院上班,一直和你在一起?”
夏青川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意外,“他一直没上班吗?”
顾言轻轻拧眉。
庄念身边唯一两个称得上亲近的朋友也都不了解他。
他把自己藏得太好了,可以说笑,可以谈心,但也从来没有打算再对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
仿佛竖起了一道高墙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他几乎从不休息的。”越是这样反常夏青川越是担心庄念的病。
他犹豫着开口,“我最近手头案子很多,但也会多去看看他,如果可以的话...”
夏青川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真的拿不准让顾言去看庄念究竟是一件坏事还是一件好事。
顾言却立刻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等夏青川离开,雨势小了些,司机转过身询问,“顾总,快天亮了,找个酒店休息吗?明早还要开会。”
顾言一手支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嗯。”
夏青川说的话他当然明白。
无论庄念和夏青川两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庄念都不想重新和他在一起。
他无时无刻不在抵触他。
哪怕偶尔能捕捉到庄念对他的在意,才一升起希望,就会立刻被庄念亲手推翻。
...
第四十三章
那天之后庄念睡醒就去医院消了假期,办理相关离职的手续。
但手头的工作还是要做完。
那个7床患了抑郁症的奶奶不肯出院,以其他杂症为由继续住着。
庄念还是抽空会去看她,就像顾言平日里和父母打电话一样,他们之间不谈什么深刻的问题。
不外乎就是,睡的好不好,吃的香不香,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喜欢庄念喜欢的紧,每次都要摸摸头掐掐脸,庄念也偷偷享受着这种十分接近亲情的体验。
他突然发现,即将和这个城市告别,他舍不得的人,也就那么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离开奶奶的病房,庄念在等电梯的时候倏地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
他最近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有一次在手术当中出现了拿不稳刀的情况。
以这样的状态留在手术室无疑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
庄念和院长沟通之后就调去了门诊。
然而就算在门诊,偶尔遇见西装革履的病患,庄念还是会心脏一紧,偶尔出神。
生活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但似乎无论糟糕到什么地步,求生欲都会督促着每个人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或者理由。
说起现在支撑庄念继续生活的理由,实在有些自虐般的诡异,正是那张落了一层薄灰的请柬。
他出国就业的手续大概要在顾言的订婚宴结束之后办理完毕。
既然对方亲自送来,总归是要去的。
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顾言照顾过他,应该给顾言封一个大红包才对。
“庄医生,我青川哥哥特别喜欢吃辣吗?”赵田陈日日趁着午饭时间来找他,话题不停的围绕着夏青川展开。
从生辰八字到生活习惯,只要庄念知道的,都知无不言。
看着赵田陈一脸憧憬期待的样子,肆无忌惮的表达出喜欢,庄念是羡慕的。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庄医生?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庄念回过神来,笑了笑,“嗯,喜欢吃辣。”
赵田陈嗐了一声,“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顾总是生病了吗?”
庄念夹了一块豆腐,闻声直接碎成了两半掉回了餐盘里,“你说什么?”
看他这么惊讶,赵田陈也懵了,“不是吗?我最近这几天去找你,每次都看见顾总在你诊室门口,难道不是找你看病?”
“医院那么乱糟糟的,人挤人连个座位都混不上,他不看病,来干什么?”赵田陈挠着后脑问。
庄念轻轻放下筷子,碗里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他照常上班、看诊,举止绅士,谈吐优雅,偶尔遇到紧张的患者还会风趣幽默的开导一番。
就像过去那七年一样,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出现而发生改变。
甚至除了院长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将要离开这里。
“庄,你现在不用加班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周易难得清闲,又不用陪女朋友,老早等在庄念办公室外面。
庄念换好衣服,v领白T恤搭配浅色牛仔裤,再配一双白球鞋。
周易见状嗬了一声,“这是哪个大学的校草误闯了我们医院专家诊室。”
庄念笑笑,拍了一下周易肩膀就向外走,一秒钟都不想耽误似得,“我还有事,吃饭下次吧。”
周易看着他离开,注意到他的鞋带松了,一边落在地上擦地板。
俩人之间隔着五六步远的距离,周易扯着嗓子提醒,“庄,鞋带!”
庄念腰板挺的笔直,头都没回,竟然没听见。
周易叹息着摇头,断定庄医生有心事,而且最近情绪都不高,但他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念不愿意说的事情,就算撬开他的嘴把满口白牙都敲掉,他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周易只好暂时作罢。
但他是个非常有持之以恒精神的人,尤其是对兄弟。
在庄念第三次拒绝他匆匆离开之后,他借着和霜霜约会的由头去零度碰碰运气。
只可惜这里是会员制,办理会员卡就要大几万,周易理所当然的没能进去。
他就只能透过落地窗巴巴的往里看,没成想真的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庄念。
站在一个置身事外的角度去看酒吧里的人,没有柔和音乐的加持,灯光昏暗,形单影只略瘦的庄医生就像一幅静止的,落寞的画。
他微微仰着头,正好能躺在沙发的靠背上,一手盖住眼睛,喉结偶尔轻轻滚动。
面前的木色方桌上摆着两杯喝空了的长岛冰茶。
周易没看几眼,就露出一副吃惊又错愕的神色。
霜霜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向酒吧里面看,结果被周易捂住了眼睛,搂着肩膀离开了。
“怎么了?”霜霜问。
周易摇了摇头,咬紧了后槽牙。
庄念在哭。
成年人的脆弱往往是偷偷藏起来的,没人喜欢被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朋友之间更要懂得分寸。
周易那天自己喝了一瓶啤酒,被霜霜叫了个三个外卖小哥抬回了家。
庄念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悲伤难过的情绪这件事,应该是有个明确节点存在的,可周易却始终捕捉不到那个节点到底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他改变了策略,变成了另一个赵田陈,一到中午就抓着庄念一起去吃午饭,看着人吃完再放他离开。
“今早的财经新闻太爆炸了,你们看没看,关于顾氏集团的。”赵田陈作为庄念首席小徒弟兼职助理,自然也得继承了关注财经新闻的良好传统。
周易刚上过夜班,顶着一双熊猫眼,“说话别大喘气。”
“顾氏集团董事长生病了,听说很严重。”赵田陈说。
庄念放下筷子,转头看着赵田陈。
这种利益牵扯巨大的消息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已经瞒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被爆出来。
恐怕又是顾言那个叔叔搞的鬼。
赵田陈扫了一眼庄念,又说,“怪不得我最近都没看到那个小顾总来我们医院了,是不是赶着照顾他爸爸了,小顾总要转正?”
周易呵斥一声,“别什么话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