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对头二次元掉马了!(98)
温颂年不知道段景琛在布置这个房间的初始,是否假设过未来会有外人进入。
但这间卧室真的太一览无遗了。
一览无遗到让温颂年感觉就像是整个房间里的所有静物,似乎都在渴望被人触碰、了解、关心。
温颂年转而走向衣柜,拉开的顷刻间淡淡的茉莉味香薰四散开来,他心中的猜想也就此得到应验——里面陈列着的正是段景琛玩cosplay迄今的所有服饰。
它们就像是被段景琛有序排列的过往、证明,想让人来了解一二而故意留下的线索。
温颂年拨动衣架,透明防尘罩上并没有多少灰。
可能这些衣服的主人也常常独自待在这间出租屋里,对着这满房间的东西偶尔拨弄,整理,兀自沉默地陷入回忆。
思量间,温颂年注意到每件cos服的领口处都有一张用回形针小型固定的便签纸。
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指尖抵着最左边cos服的领口,弯腰去阅读:
[2025年9月26日
从学校宿舍搬回老宅已经三个多月了,我还是没办法适应。
妈妈变了好多。
跟从前完全不同。
她似乎因为江池的诞生,开始变得温柔、包容,试着成为一个好妈妈,不再总像以前那样忽然情绪失控,过分的沉溺于悲伤。
可是妈妈越对我好,我就越觉得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这算不知好歹吗?
或许吧。
妈妈说她希望我不要再生活得战战兢兢,希望我能改掉思虑沉重的性子。
但,我已经变成这样了。
变成妈妈现在不满意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温颂年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紧缩得厉害。
他的指尖继续滑到第二件cos服的领口。
[2025年12月2日
我从来都知道爱是有条件的。
所以姑且也能理解江叔叔对我报考中影摄影系的失望。
只是他后来的言语太直白了,让我还是没忍住有一些失落。
仿佛在报考中影摄影系之前我还能算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到后来我就只能成为江池趁手的工具之一。
但我高中三年和现在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家里出的。
我想自己大概也就像江叔叔说的那样,没有拒绝的资格。
比起那些靠乞讨为生的人,我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来之不易的馈赠了,所经历的“苦难”大概也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不过,要是我在哪天能通过cosplay或者摄影额外赚钱,独立支撑生活开销就好了。]
[2026年1月19日
江池又对我发脾气。
妈妈给我钱让我过年春节先到酒店去住,叫我让一让不懂事的弟弟。
我想我的这位弟弟八成是要不懂事一辈子了。
不过好在我最近也找到了一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的方法。
只要剥离自我,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整的人就行了。
如果只是从养子和亲生儿子的角度上来看,这些偏袒都是不可避免地,是自然而然的,我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
温颂年好难过。
他发现段景琛好多便签条的结尾都是“就好了”。
段景琛一遍遍地妥协、一遍遍地自我说服、一遍遍地受到摧折却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自己。
就像在便签条里反复提到的金钱、养育之恩。
恩情成为了江家夫妇可以随意抛弃段景琛的想法、抛弃段景琛的感受、甚至抛弃段景琛自我的理由。
好荒唐啊。
好冠冕堂皇啊。
段景琛记录下他人格泯灭的过程。
他在一张张的便签条里逐渐变得敏感、变得过分在意他人目光,将所有情感都摆上天平称斤称两。
因为只有这样,段景琛似乎才可以说服自己,在这个谁都不偏爱他的环境里继续得体的生活下去。
[2026年5月15日
拿到商业cos的报酬,租到了曾经住过的房子,好像终于找回来了一些安全感。
寒暑假可以靠学校里的项目跟妈妈蒙混说没空回老宅,之后如果coser工作顺利的话,每年春节应该也能有底气不回去了。
最近总是容易后悔小时候没有养成记账的习惯,导致现在能赚钱了都不知道到底是先给自己存钱,还是先还一部分的赡养费给家里。
大二下的暑假去找实习吧。
希望BOER上的coser号能一切顺利。]
……
[2027年5月18日
被清姿工作室录取了。
好意外。
当初在面试现场碰见温颂年学长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实习肯定要没戏了。
今天去报道,没忍住找老板问了为什么他要招我。
毕竟我只是一个中影的大二生。
比起温颂年学长、其他来应聘的摄影师,我的技术应该挺一般的。
但是老板却跟我说,清姿工作室不招太热爱摄影的人,像我这样的技术和态度就刚刚好。
我不明白。
而就在刚才,余州告诉我,这个工作室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摄影科班出身。
老板热爱阅读和电影、余州最近在隔壁菜馆拜师学做菜、当初被迫放弃学业的乔晗如今正在备战成人高考、夏光在网络上连载的小说,不久前终于突破了一万收藏的大关……
大家除了摄影这份工作都有各自在热情投入的事情。
余州说让我把清姿工作室当作游戏里的新手村,趁现在拯救世界的重任还没落到肩上,就一边赚着差不多的金币,一边去找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吧。
我想了想,决定先开始稳定更新BOER上的coser账号。]
温颂年看到这里没忍住开始回忆。
确实鱼称老师也是在今年五月份前后开始稳定更新高质量的cos图,进一步扩大了他在BOER平台上的人气。
温颂年滑动指尖,将每件cos服领口前的日记都逐一看过。
直到在倒数第二件的勇者cos服上,温颂年又一次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2027年10月30日
温颂年学长跟我之前想象得很不一样。
他拥有很强大的内核,有不与缄默妥协的勇气和能力,他恣意、真诚、坦率,懂得如何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正确表述自己的情绪……
温颂年学长太特殊了,像是与我截然不同的对位,我光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一股生命的朝气。
所以之前的告白果然也只是误会一场。
温颂年学长其实没有道理会喜欢上我这种人的。
如果把我所拥有的一切放上天平,而另一端兑置的是学长的喜欢的话,我想“段景琛”这个人根本值不了几天“温颂年”的爱。
要是我能再值得一点就好了。
爱不行的话,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是可以的。
要是能跟学长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学长的特殊确实也让他受限于现实的诸多环境,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些问题的。]
温颂年愣住了。
他凭借肢体动作的惯性,指尖滑落到最后一件古风嫁衣的cos服上。
温颂年慢半拍地低头去看,发现上面的正文部分只写了一行字。
[2027年12月2日
怎么办,还是好喜欢兜兜。]
温颂年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段景琛在建立和维系一段关系的时候,似乎已经习惯与父母的关系为样本,从他们那里养成了计算自己的方式。
段景琛像是一个可以被量化的商品,配不配,值不值,值多少,他有一个自己的衡量标准。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景琛才会在面对亲密关系的时候表现得无所适从:
——他害怕自己够不上“爱”的价格,害怕自己再一次被人随意抛弃。
温颂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
他回去的时候舒一帆和沈斯已经外出去拍人像摄影作业了,只剩段景琛一个人在寝室休息。
寝室里的空调吹出阵阵暖气。
温颂年一边蹑手蹑脚地换睡衣,一边抬头去盯段景琛紧闭的床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