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对头二次元掉马了!(54)
他慢半拍地走到门框边目送自己的母亲离开。
孟情今天穿着一套干练的藏蓝色西服,右手里握着的手包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高奢品牌,脚上骇人的细高跟也丝毫没有影响她下楼梯的速度。
段景琛后知后觉地关上房门。
妈妈没有认出他。
声音和样貌都没有。
现实的荒诞性让段景琛哭笑不得。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等抬手揉完之后才笨拙地意识到这样的做法并不明智,因为眼周刚画好的妆容可能会就此晕开。
段景琛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对孟情有什么情绪,失望说不上,责怪就更没有了。
他平静地坐回到卧室的书桌前,呆呆地盯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人,然后抬手拍了张照片用微信发给余州。
【段景琛:大余,我现在画的这个妆面会很奇怪吗?】
余州回得很快,说自己又不懂化妆,这会儿忽然来找他的问这些做什么。
【段景琛:你说个感觉就行】
【奥特曼说要有光:那我感觉挺好的,除了右眼那块糊了点,整体妆面干净自然又还原角色,是如果我在拍杂志项目会允许直接进影棚的水平】
【奥特曼说要有光:话说你之前不是不太想在网络上被人认出来吗,那现在这个妆会不会太淡了一点?】
【段景琛:很容易被认吗?】
【奥特曼说要有光:反正我秒认,刚刚给乔晗看了眼图片,她也一下就认出来了】
段景琛打字的手顿了好一会儿。
【段景琛:好,那我再改改】
段景琛忽然又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是那种“看镜子里的人越像自己就越觉得难堪”的无所适从。
他用卸妆膏将自己脸上的妆全部卸掉,然后照着角色的人设图又敲定了一版新的妆效——既能还原角色,又能在极大程度上掩饰原生样貌。
正对着书桌的窗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挪进来了两束阳光。
出租屋里一片沉寂,就连小刀划过硬纸板的正常声响都在恍惚间变得诡异起来。
段景琛低眉垂眼,正按照铅笔描出来的圆圈大小给硬纸板掏洞。
动漫里有一种代表着勇者的花朵叫苍月草,段景琛依着外形买了几簇仿真的粉蝶花来置景。
他将四面连体的纸板裁去一面后立在地板上,再把粉蝶花的花茎依次由内至外穿过孔洞,让有花朵的一端留在纸板内侧。
段景琛调整着三面粉蝶花的位置,想让它们尽量错落开,形成一种人躺进去就会被花朵簇拥的效果。
等做好这一切之后,段景琛先是往粉蝶花上喷了点水来假装晨露,又搬来一盏暖色调的小灯补光,再把提前设置好三十秒延迟拍摄的相机调整到对应的角度。
段景琛躺进蓝紫色的花丛里,闭上眼睛,微微偏头将点有泪痣的侧脸对准镜头……
在这部漫画里,勇者辛美尔其实有着一个特殊的设定。
他虽然称自己为勇者,却并没有能拔出女神大人留下的勇者之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辛美尔并不是那个被命运选中要去讨伐魔王的主角。
可即便如此,想要打败魔王的决心与强大的意志力也依然驱使着辛美尔不断前进,最后只用了一把普通的剑就顺利斩杀魔王,成为了真正名副其实、受世人敬仰的勇者。
所以段景琛其实一直觉得,温颂年很像辛美尔。
哪怕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但是温颂年很像这名勇者。
随着“咔嚓、咔嚓”的连拍快门声响起,三维的现实被记录成二维的影像。
段景琛查看着相机里的几张照片,取景的画幅如他设想一般只有肩颈往上的部分,现在虽然几朵花的角度还需要再调,但感觉就这样在家里拍摄的效果也不错。
如果索性把这组cos图在今天之内全部拍完的话……
在冒出这个念头瞬间段景琛便立刻意识到,上午母亲没认出自己的事情可能对他多少还是有一些影响的。
因为现在段景琛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一个人呆在某个地方。
于是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中午十二点半,学长应该还没有睡午觉。
段景琛点开钉钉软件,给温颂年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学长。”段景琛顿了顿,“我今天下午可能回不去,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再去超市买蘑菇吗?”
听筒里没有及时传来应答,反而是一阵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温颂年含糊的:“你等我一下。”
而段景琛的思绪却在这短暂的等待间飘走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温颂年睡觉的床其实是一体的。
即便中间被一道楼梯隔开,但两个人其实都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睡觉时翻身之类的动作。
段景琛经过两个月多的时间,现在已经能总结出温颂年上床时的动线了。
比如就算温颂年爬楼梯时再轻手轻脚,他到最后一定会有屁股“墩”得坐到床垫上的动静。
然后就是温颂年每次躺到床上后必然会持续一阵的手忙脚乱。
刚开始段景琛还不明白温颂年在扑腾什么。
直到在某天看见了他堆在床上没叠的那一团被子,段景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温颂年每天晚上都在找被子的长和宽。
段景琛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推测学长现在应该是卡在找被子的这一步了。
“我好了。”对面果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温颂年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段景琛耐心地重复道:“说可不可以明天早上再去买蘑菇,我今天下午和晚上可能都要在外面。”
“可以啊。”温颂年打了个哈欠,“等你走之后我想了想,超市里好像是早上的蘑菇会更新鲜一点。”
段景琛愣了愣,没把这点考虑进去倒确实是自己的疏漏:“那我们就定明天早上七点超市门口见吧。”
“嗯。”温颂年哼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单音。
段景琛不放心:“学长,你起得来吧?”
“道歉!”温颂年毫不客气。
段景琛从善如流:“学长对不起。”
但几秒过去,两边既没人说话,也没人率先挂电话。
段景琛难得在自己早早习惯的寂静里感觉到了尴尬:“学长,那我这边就先挂……”
“段景琛。”
“嗯?”
温颂年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段景琛愣住了。
被抓包的心虚感促使他慌不择路,他的视线先是迅速扫过相机,再是纸板上的粉蝶花,一朵、两朵、七朵……
还不等段景琛答话,紧接着他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温颂年笃定道:“那肯定就是不开心了。”
良久,段景琛才慢吞吞地反驳:“也不算吧。”
“会这样的。”温颂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之前打工也遇到过傻逼甲方,你问他这张图行不行,他说不符合产品的调性,你问他居然要怎么改,他给你回一个‘好的’……”
“靠!”温颂年停了一会儿,好像越想越气,“傻逼,纯傻逼、浪费人时间的大傻逼!还只给我那么一点钱!”
段景琛“噗嗤”一声笑出来:“学长别气了,快去睡午觉吧。”
“嗯,那你照顾好自己。”温颂年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拜拜。”
段景琛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粉蝶花的花瓣:“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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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北淮市气温骤降得厉害。
于是等段景琛第二天掐着时间来到超市附近时,他远远就看见了把两只手乖乖揣在羽绒服兜兜里的温颂年。
温颂年的半张脸缩在宽大羽绒服的领口后面,他朝段景琛左右晃了晃身子就当是挥手打过招呼了。
两个人进到超市,褪去室外的一身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