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犬的狂热(30)
下颌被伸过来的手捏住,不重,但还是激起了边野的抖动,像一阵清风吹过的湖面,不易察觉却涟漪不止,边野咬着牙,照旧面无表情,坚守自己的阵地……突然间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卫凛冬的手移到他右耳,顺着耳沿将手指插入自己发中捻着,像是在评估到底湿到什么程度……
“你乖一点,”这人轻声说:“我不想你感冒。”
什么软在心里,一塌糊涂。
就像这院子里的那些狗,无论多野多凶,在主人面前都会顺服地送上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只允许主人碰触,套上脖间的项圈。
边野弓下背脊,手撑在炕沿,低下头贴向卫凛冬,段文涛踢过来一个板凳,让边野坐下擦,火炕烤一烤马上干。
没毛巾,也没吹风机,水汽要用纸巾一绺一绺地吸走,边野脖子前抻,僵硬得酸痛不已,他不时地耸动肩膀,用以缓解。
“趴下,”卫凛冬扶着边野后颈往下压,纸巾边角蹭在这人耳根:“伏我腿上。”
边野抬眼看着男人的脸,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用一侧面颊贴上这个人的腿,蹭了蹭。
卫凛冬同样看着他,用纸巾慢慢地为他擦拭。
作者有话说:
主人老是惦记老婆,小狗狗也会不高兴的!
第25章
整个大院的狗舍都归卫凛冬一人所有。
包括在动物流浪站全职打工的段文涛,如果留心听还会分析得出,他俩除了这一层雇主和雇员的身份关系外,还有同事以及……亲缘关系。
段文涛曾经与卫凛冬任职在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科室,是卫凛冬亲妹妹的老公,在某种特定情绪下,会叫他一声哥。
这么大的信息量其实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
有些人无肉不欢,有些人嗜酒如命,而段文涛两者兼有。
边野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喝得像煮熟虾子那样上色的男人,从眼白一直到指尖全被潮红侵染,要不是还有只手顽强地撑着桌子,只能低头去炕底下找他了。
手中酒杯咣咣地磕在桌面,一杯洒了大半,他指着卫凛冬道:“你,干嘛呢?!怎,怎么还有一个你,重影了啊……”说着闭上眼猛地晃头,似乎酒劲让他难以消受:“说他妈话啊!你,在,干,什,么?”
“吃饭。”
卫凛冬淡淡答着,给边野夹了一筷子肉。
酒品坏到这种程度似乎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卫凛冬如常地吃饭,边野把肉咬进嘴,那会儿开饭,段文涛把满满一怀抱的酒瓶子沉沉砸上桌时,他曾见过卫凛冬皱了下眉头,很淡,也很快,他没说什么,当然也不会跟段文涛喝酒。
他还要开车。
“鬼扯!你没看手机?!”
段文涛夸张地冲上前,像要把卫凛冬手机生吞下肚,脸扎到屏幕上:“我看看,你…”他蹭的一下直起身,指着锁屏:“你给我解了!我还就非让你认,你,你就是在跟成少泽那表子黏黏糊糊你个老色鬼!!”
“文涛。”
卫凛冬沉沉地一声。
边野咀嚼的速度变慢,几乎停止了。
打从进这个院子,卫凛冬的一举一动都要被迫与成少泽相关,为此,边野神经质地高度关注起那个被段文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手机。
他偷瞧了一眼又一眼,哪怕卫凛冬只是在看天气预报,又或者在医院工作群忙事,也会被误解,这样一个状况导致的是成少泽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一遍一遍刷新,让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男孩把捧着的碗放下。
“我说的不对吗?!他,他太差劲了,”段文涛口齿不清,声音高亢:“太,他妈差劲了!……就没见过这么差的!!”
啪嗒,卫凛冬撂了筷子。
一种不满和反对,段文涛怒气瞬时顶满,他冷冷一笑:“不服是吧?行,我一条一条给你列出来!”
“小夏,没了,”后两个字咬得很重,男人眼眶即刻漫上来水汽,他深吸了吸鼻子:“爸,妈,还有…小夏在车上一起走的,灵堂,丧棚,送葬,他来看过一眼吗?”
“我们那时还没好。”卫凛冬说。
“我不管!”段文涛啪啪地拍桌子:“他是不是跟你好了?!跟了就得过来磕头,你们,你们好了之后他来了吗?不也没来过!他问过你一句卫家的事吗?我就问你他关心过问过哪怕提过一个字咱家吗?!”
屋中静下来,随后是卫凛冬寡淡无味的声音:
“不是所有人都该为别人的事伤心和挂怀,他没义务这么做。”
“怎么就不该?!”段文涛嚷起来:“卫小夏就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全世界都该为她下跪!”他横臂指着窗外的大雪纷飞:“连老天爷都在为她哭他成少泽为什么不可以……她就是我的夏天,她说她永远当我暖烘烘的大太阳……”
“你别这样。”
嗓音格外低,卫凛冬看起来没有过多情绪,但每个字都在极力掩藏停不下来的抖动,沙沙的感觉。
边野盯着这个人,要把眼睛长在他脸上一般。
段文涛胡乱一抹脸,把眼泪弄得到处都是,脖子也是湿的,不知怎么他又嘿嘿地笑上了,一个酒嗝后,说听他列第二条罪状。
“我不是,嗯……半个月前去你家拿过一趟东西么,他跟个土不啦叽的老娘们一块来开的门,他也不叫她小姨还是小妈来着?”说话的人似乎快酒醒了,口齿变得清明起来:“后来我没走,在窗底下看你家前院的花花草草,窗户开着,就听他跟他家亲戚说你可好管了,钱都在他手上,工资卡信用卡应有尽有,连房子都写他一个人的名字,说这个家他想怎样就怎样,我听着都想进去抽他,那狗逼亲戚一看就是个抽烟赌钱的货!牙熏得那叫一个黄,三句话不离牌桌……你说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混蛋玩意?!”
“吃完了吗?”
卫凛冬扭头看边野,问他。
边野没应声,起来收拾他俩的碗筷,段文涛不让,拦着边野对卫凛冬说:“哥,是!我今天喝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可我句句真心!我要替小夏看着你,要不她在那边也惦记着不得安宁…小崽子你给我放下!”
碗被一把抢走,筷子撒了满地。
“哥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又过不痛快了,你就这样,烦心就往我这看狗,你说你把日子过成这样你图什么?!哎你别走!”段文涛一把揪上要擦肩而过的卫凛冬,气咻咻地冲边野来劲:“你他妈就干看着?回去他俩准和好,那狐狸精道可深着呢……”
“行了,不要牵扯别人,”卫凛冬上了脸色:“我要回去工作。”
“不用,我跟老周说他肯定准你的假,这点面子他得给我,”段文涛掏着手机看了一眼窗外:“再说雪这么大,高速也封了。”
“不至于。”
雪没下到封路的地步,但再过一过就不保准了。
车钥匙放在炕头,卫凛冬伸手过去却扑了个空,他眼睁睁看着钥匙到了段文涛的手中,跟着一道长长的划线——
钥匙从打开的窗户飞出去,轻得几乎听不到落地的声音,只有天地间窸窸窣窣的纷飞雪声。
划线尽头是大门外一望无垠的雪地。
“呦,钥匙丢了呢,”段文涛一张无辜脸,嘟嘟嘴:“你看它飞哪里去了?”
一抹沉色坠在卫凛冬眼里。
纵容导致失控,这就是让段文涛喝酒的后果,他要为他的心软和不忍买单。
“找回来,缺个人就少个大夫,会给其他同事添麻烦。”
“少来!又不是没因为别人临时请假大半夜给叫起来过?少你一个出不了大事……”段文涛脸上的笑变得诡异起来:“不就不放心你那男婆娘不想在外面过夜嘛?我懂我懂,哪次来你也没住下,当天来当天走不够你折腾的。”